回去的途中，我買了一條窗簾，淡綠攏紗碎花樣式。
楊沐依然在陽臺繪畫。
“這麼早就回來了？”
楊沐從陽臺探出頭，“你也是，逛街很久吧？”
我把包包扔在沙發上，“誰說我去逛街了，我是在努力工作。”
“還不清楚你那點小心思。”
我輕腳走到楊沐身邊，端詳着他的畫作。
“幹嘛這麼小心？”
“我是怕驚擾你，打亂你繪畫的思緒。”
“你應該很瞭解我的。”
“不過，你真的是愛畫如命，稍有時間就繪畫。”
楊沐用畫筆沾抹着斑斕染料，“所以說每個人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例外。”
我輕輕攬着楊沐肩膀，“沒有陪你去，你不高興了吧？”
“沒有，我知道你不喜歡那種場合。所以你說謊，我也就假裝相信了。”
“那裡好玩嗎？”
楊沐輕笑起來，“男人之間一般都是談論所謂的大事情，會有什麼好玩的。”
“我記得你以前也不喜歡那種場合的？”
“不過，還是會改變的。我畢竟也是一個男人，骨頭裡會有相似的血液。”
“你知道嗎，你認真繪畫時候的樣子很迷人。”
“你喜歡嗎？”
“一直愛着。”
我撒嬌撫、弄着楊沐側臉，“我的畫像，爲什麼不能看？”
楊沐含笑看着我，“我說過的呀，那是屬於我的。”
“可是也是我的呀。”
楊沐笑而不語，繼續繪畫。
“你打算自己一人珍藏，也不給我這個當事人欣賞一下呀？”
“也許會有一天吧。再說了當時完成後，你不是見到過嗎？”
“光線那麼暗，沒有看清楚。”
“你很想看自己的裸、體畫像？”楊沐壞壞的眼神。
我不覺的羞紅了臉，“不看就不看，誰稀罕。”
我返回客廳，拿起新買的窗簾走進臥室。
冬日陽光細密觸角纏繞窗簾，像是春日枝頭停落的第一抹溫暖。
我喜歡這樣淡綠碎花樣式，像是奔跑碧藍草地，嗅到空氣裡淡
淡花草香。
我一直忘不了外婆鄉下田野裡的青草香味，尤其是初夏清晨沾染的露珠，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彷彿一個嬰孩嘴角邊的乳香，沁入心肺，乾淨馥郁。
我從高椅上慢慢的下來，微微顫抖的窗簾被風扯動裙角，像是一個害羞少女。我輕輕擁抱着窗簾，像是懷裡開闢出一片碧芳田野。恍惚中身後傳遞輕柔的溫暖。
“想着什麼，這麼陶醉？”
楊沐輕軟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
“你喜歡這樣樣式嗎？”我問。
楊沐仔細審視着窗簾，“春色，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春天。”
“我很喜歡這樣的顏色。”
“你也很喜歡春天吧？”
我點點頭，用窗簾摩挲臉龐。“可是很多人不喜歡春天，覺得太鮮豔，可是春日是萬物新生的季節，我喜歡它新生味道。”
楊沐撫摸着窗簾，“很多人總是說春天很嬌媚，喜歡秋日的肅靜。”
“依我看，那些喜歡秋日的人是假性情，把自己烘托的清高無暇。之後卻喜歡在花柳中尋覓樂趣。”
“只是喜歡某個季節而已，和這些有關係嗎？”
“你沒有聽說過，喜歡怎樣的風景和自己的性情有關嗎。”
楊沐看着我笑了，“可是你並不嬌媚，清新脫俗。”
“所以我覺得，他們都誤會春天了。春日是最清新的，那些新鮮的嫩芽不是很清新嗎，還有那些新抽出的柳條，河邊盛開的小花。都是很清新，芳香的。”
“你應該有相似的經歷吧？”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裡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很喜歡田野裡的風，鄉間路邊的野花草。那些美麗是這座城市不能相較的。”
楊沐安靜的看着我，“你對那些故土很懷念吧，感情深厚。”
我閉上眼，靜靜的呼吸，“有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自己就好像又回到開滿野花草的田野。嗅到麥子的香氣，聽到河裡的蛙鳴。”
“我很羨慕你，有這樣豐富的經歷。”
我咯咯的笑起來，“其實我也很感謝上蒼，可以給我這樣一段美好的經歷。”
“美好這詞用的很籠統，你的感覺應該不止只是美好。”
“你知道
怎樣的感覺，你猜得到嗎？”
楊沐安靜的閉上眼睛，深呼吸。
“我記得，以前和家人一起外出郊遊，是一個人工的自然風景區。很田園古樸風味。我想是不是也是和你一樣的感同身受，那般美好。”
我搖搖頭，“人工沒有自然來的親切和溫暖。”
楊沐睜開眼睛，“有什麼不一樣嗎。一樣的野花草和田野。”
“再美好的人工都像是在水泥地裡插上一朵花，乾燥而無味。你不知道那裡的風是幾分涼，花草是幾分香，還有那些在腳邊遊走的小蟲子，有多可愛。”
“看到的一樣風景，感受會有不同？”
“是的，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不一樣的溫暖和感動。自然落在頭頂的光束，自然流淌在屋檐的雨滴，自然盛開在路邊石縫裡的花朵，自然夏夜裡響起的此起彼伏青蛙叫聲。你會有一種很深刻的生命感，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生機。好像你和它們也聯接在一起。”
“什麼時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感受？”
我苦笑着，“也許以後都沒有機會了，外婆去世之後那邊也變了，慢慢的長滿了人爲功力的元素。變得死氣沉沉。”
“美好的總是短暫。可是它們也遺留在你的生命裡了。”
屋外的陽光在手臂上留在斑駁的影子。
“冬天好像溜走的有些快，因爲我感覺到陽光的溫度。”
楊沐輕擁我入懷，“我也希望春天趕緊到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彼此溫暖了。”
“只要我們在一起，溫暖不是常在嗎？”
“可是我希望我給你的，可以像你喜歡的春日那般溫暖。”
“你的懷抱就是我整個春天。”
我把臉埋進楊沐的懷裡，深嗅着屬於他的氣息。溫暖而灼眼。
“我把這樣樣式的窗簾，掛在自己眼前。我希望記憶裡的春天會一直停留在生命裡，不會遠去。”
“其實萬物都會消失的，留在心裡不好嗎？”
“可是我怕會忘記他們的樣子，總是害怕有一天自己會忘記。”
“不會的，它們會在你的心裡。不要太過牽強，順其自然，好嗎？”
好嗎？順其自然，是的，也許應該要這樣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