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君原本一直鎖在她臉上的眼睛閃了閃,平凡無奇的容顏也多了一分光澤。
這小傻瓜,他不知道剛纔龍若忻已經動了殺機!
龍之軒微笑着走在她的左側,玉清君走在她的右側。那些之前與玉清君要好的都朝他擠眉弄眼,玉清君都不理會,毅然走在她的旁邊。
左邊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右邊是她此生最捨不得的玉少爺,兩人都在身邊,又有什麼困難過不去的呢!
淮清洛脣角露出了一絲笑。
琴師負責彈琴,玉少爺則成了擋拳的小廝,芙蓮那丫頭果真有些心理不平衡,今日打小呆比任何時候都要狠,還好小呆底子好,被打了幾下也不叫,就是乖乖地縮在那裡,用手保護着頭。
“啪”的一聲,芙蓮拍了拍案几。“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淮清洛微微一笑,手執着一個白玉釉杯就淺抿了一口,她現在已經掌握了芙蓮的脾氣,她確實有些本事,但這本事確非什麼天賦異能,而是跟屠克爾族的讀心術極其相似的一種術法而已。
只要不看她的眼睛,不跟她的思緒走,她根本就不可能讀透對方心裡的想法。
“我這幾日情緒有些不穩,想要每日聽曲,你要是心緒不穩,倒也可以跟我一同欣賞欣賞美曲,那琴師可是王爺專門替你找的呢!”
芙蓮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雖說當初是她找淮清洛出手幫她的忙,但畢竟是女人,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不喜歡自己卻偏偏喜歡上了另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這種感覺,其實是很難受的。
“我這幾日正好要修身養性,也不會出來,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可別惹出什麼事來!還有,那些機關你也別指望找了,沒有內行人帶路,你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去!”芙蓮說完,便身形飄然往裡走去,淮清洛眯了眯眼睛,盯着侍立在外面的白衣琴師還有白衣琴師身邊站立着的普通呆少年,心裡突然間升起了一絲暖意。
當你置身險境,在以爲一切困難都必須自己一個人面對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人與你一同承擔,那種欣喜,不是一般人能夠領會到的。
“你是新來的琴師吧,你會彈什麼曲子?”畢竟男女有別,琴師和少年都在外面,淮清洛隔着一窗淡淡地望着他們。
白衣琴師微微垂頭,淡道,“但凡姑娘想聽的,並且能夠說出名的,在下都能彈。”
淮清洛手託着腮,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雲朵,慢慢地說,“彈一曲《采薇》吧。”
采薇,很悲傷的曲子,與她平日裡的態度其實並不相同,但白衣琴師卻似乎明白她的心境一點,擡頭與她的目光微微交措一瞬,然後微微彎了腰,搭好琴,修長的手指拔弄出了美妙旖旎而悲傷令人慟哭的曲子。
淮清洛聽着,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兩個人彈琴跳舞的模樣。
那個時候,她還會跳掌中舞。
“這曲子倒是不錯。”龍若忻不知爲何,突然去而復返。淮清洛欣賞美曲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部被他的返回擊碎,有些無語地側頭看着她,眸光中帶着一絲柔媚,“王爺怎麼回來了?”
“井天明那傢伙……”話說了一半,突然發覺到了旁邊的兩個外人,龍若
忻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玉清君臉上,“這小子是新來的吧,怎麼長得傻不愣登的?”
汗答答——
竟然說堂堂玉少爺長得傻不愣登的?
不過,玉少爺現在的長得還真是傻不愣登的!
玉清君慢慢地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幾日他在那些下人中間遊轉,雖然脾氣依舊怪得很,但已經明顯比之前少了一絲疏離,多了一份親近。
“王爺,我倒覺得這小子是一個心智單純的人,我的身邊有太多機敏靈巧的人,但唯獨沒有一個心智單純的真心護我的人,這小廝倒是不錯。”女人嘛,就應該這樣,說話的時候偶爾放一點嗲音,不怕那些好色的男人不動心。
果然,龍若忻原本還犀利的眼神突然收了回來,慢慢地執起她的手,輕聲道:“你識人向來是不會錯的,既然你喜歡,那便讓他留在你的身邊吧。那這琴師——”
“這琴師彈的曲子也還不錯,我每日都呆在這裡,雖然生性寡淡,但畢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怕自己悶久了會悶出病來。”說完側頭盯了那白衣琴師一眼,“你不要停,繼續彈。”
白衣琴師目光與她交措一瞬,心中突然有些悸動,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明明跟女人無異。那明媚瑩動着的光芒閃爍着熠熠的光輝,滿含柔情。
龍若忻此時倒對白衣琴師和玉少爺沒有什麼興趣,他慢慢地站起來,走到淮清洛的面前,突然間一手伸過,竟然拔下了她頭上的髮釵。
一名特工,向來有着高人一等的敏銳能力,淮清洛第一反應就是某人想要暗殺她,但很快她便從龍若忻輕飄而過的長袖裡看到了一些鎮定,慢慢地擡頭笑,“王爺要替我綰髮?”
“以前有一個女人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就要替她綰髮,即使一輩子,也不會有怨言。芙蓮,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只要一看到你,便會想到她,你們兩個實在太像太像。”
淮清洛輕輕移開目光,“王爺,在一個女人面前提起另一個女人,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習慣呢!”
“不過你放心,有了你之後,本王就會永遠的忘記她。”他喃喃說着,突然間插入雲鬢的手一鬆,從雲海中滑到了腰間,另一隻手竟然麻利的去解淮清洛的衣襟。
淮清洛臉上一變,心裡大罵龍若忻你不要臉。
那白衣琴師和玉少爺也是一臉僵硬,兩個男人對望了一眼,白衣琴師移開了目光,玉少爺也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
他們都相信,她是會保護自己的。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人家葵水剛至,怕污了王爺你的衣裳。”淮清洛說完,龍若忻脫衣的動作突然滯了滯。就是這種感覺,沒有什麼虛僞的推脫,心裡想說什麼便是什麼,即使是拒絕的話,聽來卻總是那麼令人歡暢。
龍若忻將她輕輕地放在懷中,嘴裡喃喃道:“是我唐突了,我答應過你,等天下大定之時,定會好好地疼你,在這之前——”脣輕輕地從她的額間移到了她的脣角,淮清洛看到他突然放大的深情的臉,又想到平日裡看到的大奸角大反派的表情,突然間脣角抽了抽。
“你笑什麼?”龍若忻一臉茫然地望着她。
淮清洛移開目光,心裡
想,我不笑能躲過你的吻麼?“王爺,你當真是一個世上最純情的男子,芙蓮以前真是看走眼了。你待那女子,似乎情深至極。”
“不要再提她。”他吻住她的眼睫,“我的世界裡,再沒有她淮清洛。”
淮——清——洛!
白衣琴師突然擡起眼皮,一雙墨一般的眼睛深深淺淺的凝視着面前的男女。
爲何,他會對那三個字那麼敏感?
是因爲早就相識?那個時常會在他的腦海裡浮現的模糊影子,那個明明絕世無雙明明給了他很深刻印象但他卻從來看不清楚她的模樣的女子?
淮清洛實在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便移開目光,引龍若忻往裡面走了幾步,將門窗關上,讓白衣琴師在外面彈琴,玉少爺在外面等着。
“宮裡的情況如何?”淮清洛突然將話題引到正面上。
芙蓮絕非普通弱女子,以前龍若忻必然也跟她談及過很多朝堂中事。“我到此時還借病在府中休養,暫時還沒有回朝,雖然沒有回朝,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瞭如指常。過不久就要春闈,到時候我再尋找一批自己的勢力科舉,一旦混跡於朝堂之中,我的勢力又會增進幾分。”
淮清洛淡淡點了點頭,“凡事小心爲妙。”
“爲何?”龍若忻果然面色有些不鬱,“你是不是算出了什麼!”
爲何,當然是因爲我要使計!淮清洛裝成大仙模樣,“王爺你注意井天明!”
剛纔她便聽到龍若忻說及井天明,井天明是禮部尚書,是朝中少數公開支持九王爺的勢力之一,聽說因爲他的父輩受過太后的恩惠,所以井家立誓世代守護太后家族的人,當初先皇還在世時,因爲一時鬼迷心竅,纔會讓井家的人坐穩了官位,而且一坐便坐到了現在。
“你說他?勿用擔心,雖然他平日裡總令本王氣惱,但本王相信,他絕對不會做對不起本王之事!”
龍若忻倒是對那井天明有信心得很,淮清洛慢慢吞吞地笑了一聲,“既然王爺不信,那芙蓮也不多說什麼了!”
爲了井天明之事,兩個人鬧得有些不愉快,龍若忻自那日去了以後果真兩三日都沒有再來過,這倒便宜了淮清洛,真芙蓮那小氣女人這幾日果真在閉關修練,她便和白衣琴師以琴會友,好不樂哉。
唯一的變化就是玉少爺,似乎比之前聰明一些,會看人臉色了,會主動親近人了,會連句說話了。
“今天琴師打算彈什麼曲子?”淮清洛託着腮在窗口內望着白衣琴師。
白衣琴師慢慢地擡起眼,用一如以往的平緩語氣道:“晚秋。”
“晚秋啊?不甚喜歡,會天龍十八部麼?”
搖頭。
“會三更煙雲麼?”
繼續搖頭。
“都不會啊,你這琴師倒是無知得很。不會彈那便回去吧,本姑娘要休息了!”淮清洛突然一改平日裡的和緩語氣,厲聲對那白衣琴師道。
白衣琴師慢慢地起身收拾了琴架,也沒有露出什麼沮喪之色。
他一走,淮清洛便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天空,希望,阿軒能夠聽出她剛纔話裡的暗號。
成與敗,今日一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