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悟了,現在又執迷不悟了!"龍居士突然拿起敲木魚的木棍,猛擊何玉成腦門,打得他眼冒金星,腫起了一個"大箥蘿":"非當頭棒喝,不能喚醒你!"接着又擊,手法又快又狠,無法躲避。
何玉成痛得直叫喚,翻身爬起,奪門而逃,豬突狗奔到了正殿,又如破網之魚般撞開殿門望家而去。三元里抗英的民族大英雄形象盡毀。
走出偏殿,龍居士見一干人等都驚訝的望着自己。何玉成是舉人老爺!舉人啊,那可是有功名的。想想范進中舉吧,那是多麼威風的身份。現在卻被壽佛老爺當頭棒喝,打得落荒而逃!這是又是何等大滅威風!
哦對了,即便是皇上,在天上也不過是紫微星君,在仙班中還在太白金星之下,更不用說和壽佛老爺相比了。由此看來,何玉成作爲有功名沒官職的鄉紳,被壽佛老爺當頭棒喝,打得滿頭是皰,那也是他的福份。
於是,又有些人羨慕何玉成能得到壽佛老爺的當頭棒喝起來。
被神仙教育,那也是前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龍居士在北帝的神像前的正位上坐了,繼續發號施令。
"小虎子!"
"喳!"小虎子畢恭畢竟的跪在圃團上。
"傳貧僧法旨,去何府,着其在家自省悟道。待其悟了,可來領人公將軍之職……"
小虎子領命,一溜煙的跑了。
不久,王韶光帶着個賬本走了進來,見到龍居士就拜。龍居士給他賜坐。
"戰果統計清楚了嗎?"
"啓稟壽佛老爺,已經統計出來了。打死打傷英妖二百餘人,繳獲槍支200枝,其中61支損毀。我方鄉民因大雨路滑,多有跌傷……"
"多少……"
"尚未統計完全。"
龍居士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是在遮掩,怕過於慘重的傷亡,公佈出來,導致士氣下降。歷史上大概也是這個原因,纔沒有記載我方傷亡情況的吧。
不過,不管怎樣,這一次在自己的干涉下,打死二百餘英軍,比起歷史上的英軍只死5人,傷23人還是要強多了。稱得上是大勝。
以後,打仗還得靠正規軍啊。
但是,想要在清軍的眼皮底下,又靠着廣州城,想要拉起一支正規軍恐怕不現實。當前所能做的,只能是宏揚佛法,廣收信徒。做做羣衆基礎。
"募捐的錢糧狀況如何?"
"啓稟佛爺,各鄉各村聞說打洋妖,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十分踊躍,錢糧布帛刀劍不斷送來,計有李老爺,銀1000兩,趙老爺糧50石……"
正彙報着,外面的"天門巡察"韋紹光又進來了,"報--廣東水師林福祥率'平海營'五百水勇前來助戰!"
"快快有請。"龍居士起身去迎,回頭又吩咐王韶光道:"統計工作要抓緊,死傷家屬要妥爲撫卹,務使英雄流血又流淚。"
"佛爺慈悲。"
龍居士吩咐完,已經走到大殿門口,急切想見到三元里抗英中誕生的"三英雄"之一的林福祥。
林福祥(1814-1864),字亮予,號季薇(或作季眉),廣東香山人。出身於書香門第,好爲詩文,喜讀兵略。有成長爲儒將的潛力。
更難的是他生長於澳門,對西方情況有較多的瞭解。鴉片戰爭爆發時,他還是一名沒有功名的生員,但位卑未敢忘憂國,堅決主張抵抗。林福祥隻身到廣州求見知府餘保純,提出戰守方略的建議,沒有被採納。祁貢抵粵接替琦善爲兩廣總督後,林福祥的機會來了,他通過在祁貢那裡當幕僚的老師黃培芳的推薦,得到個職位,負責招募水勇。他從香山、順德等地招募來五百七十二人,組成"平海營"。
這是已經發生了的歷史,照原來的歷史,他因爲積極抗英,頗有見地,又投對了人,平步青雲,歷任江西贛州定南廳同知,南昌、撫州、饒州知府,吉安贛寧兵備道,浙江布政使。
就連太平軍將領李秀成對他都非常敬重,咸豐十二年(1861年),太平軍攻克杭州,林福祥被俘,李秀成饋贈其一百兩銀子,並予以釋放。可惜的是,因爲這個原因,戴上了通匪的帽子,於同治三年(1864年),在浙江衢州被當時任閩浙總督的左宗棠捕殺。
龍居士早有招覽之心,卻苦於時間太緊,沒機會登門拜訪,現在其人照着原來的歷史軌跡前來助戰了,龍居士心想來得正好,便出門迎接。
迎面撞見一中年人,只見這人身穿長袍馬褂,中等身材,雖貌不驚人,自有一股孺雅之氣,腰跨寶刀,平添三分英武。想必就是林福祥了。他見到一光頭和尚迎出,卻未見何玉城舉人,頗爲驚訝,"胖和尚你是什麼人,何老爺在哪?"
"大膽!""天門巡察"韋紹光忠實覆行他的職責,"見到壽佛老爺,還不下跪,不怕遭到天譴嗎?"
"妖僧!"林福祥拔刀出鞘,"來人啊,將這妖僧給我綁了!"
"喳!"穿着統一制服的五百水勇聞聲而動,拔刀挺矛,就要包圍三元古廟。
古廟作爲總指揮部,又是後勤中心,挑夫、廚子、婦女、兒童,並着鄉兵民團有幾千人。韋紹光手下只幾十人負責指揮部安全,他自知不敵,喊將起來,"賊兵要抓佛爺了!"他這一喊,頓時炸了鍋,數千人圍了上來。挑夫抽出扁擔,做飯的婦女也拿起鍋鏟,兒童取出彈弓。反而將"平海營"給包圍了。
刀槍鋤斧林立,個個義憤填膺,人人痛罵。
對方是官軍,攝於官威,沒人敢動手。
"平海營"這邊也在犯了傻,殺鬼子他們不會手軟,但面對父老鄉親,哪敢動手啊,於是雙方形成對峙之勢。
"妖僧,你使了什麼妖法,蠱惑許多鄉民?"
"阿彌陀佛,貧佛今日曾用法術,咒死敵酋畢霞,呼來雷雨廢了洋人火槍,又喚來天將剿滅殘兵,在爾等
看來,皆是妖法乎?"
"這些都是真的?"林福祥環顧左右。
"真!"
"我親眼看到了。"
周圍的人,繪聲繪色,又添油加醋的講了起來。嗡嗡聲一大片。
"哼,我廣東天氣炎熱,敵酋畢霞中暑而亡有何稀奇?午後雷陣雨常有,又有何奇?天降神鷹,跳下神將,止一馴獸師爾!"
這些話似有些道理,周邊那些意志不堅定,洗腦不夠徹底的人,又迷惑起來。
又一個無神論者,真是頭痛啊。
林福祥在澳門長大,見多識廣,估計也有些科學知識,而科學是破除迷信的最佳武器。
此人,必定比起何玉成更難對付。
對他宣傳宗教迷信,估計難以收伏,只能用點手段了。
龍居士曾研究過太平天國的歷史,發現其中有不少開明之士,如具有資本主義發展綱領性質的《資政新篇》的作者洪仁玕,就曾長期定居香港,有着開闊的眼界,對西方世界研究頗深。其人是無神論者。但是投效太平軍之後,從沒對拜上帝會,對洪秀全是上帝的弟弟,以及楊秀清的上帝附體有過任何的攻擊性的言論。原因何在?他相信那一套把戲嗎?肯定不是。而是他屈服或者覺得維護這一套迷信對天朝(指太平天國政權)有幫助。
從這事例出發,龍居士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讓無神論者相信自己是神仙下凡,是很困難的,對於何玉成,他可以用一頓棒喝打得他屈服,對於林福祥這樣的強勢帶兵將領,只能以利誘之,以情動人,讓他覺得維護龍居士的"神"地位,更有利於抗英,他就不會再揭龍居士的老底了。
有了方向,就好行動。
龍居士哈哈一笑,聲如洪鐘:
"信之則有,不信則無!林施主可自去察看貧僧剿滅之妖,且看看貧僧所言是否屬實!"
林福祥在來的路上已經聽到了許多傳聞,說是壽佛老爺下凡,咒斃敵酋、呼風喚雨、天譴洋兵,眼見洋兵要遁入四方炮臺,又及時招來神鷹天將,阻其歸路。至此殺盡洋妖數百,一個不留。剩下的洋人不敢出門,被圍在四方炮臺了。
他不信這些。一羣無組織無紀律無武器沒經過訓練的鄉兵民團能殲滅洋人數百?洋人的厲害他是見過的。水師提督關天培勇猛吧,負傷十餘處,仍大呼殺敵?結果戰死、8500守軍全軍覆沒、虎門炮臺淪陷,英軍僅傷了三十多個人,船隻未沉一艘,連輕傷都沒有。
一羣泥腿子在一個和尚的帶領下,能殺敵數百!?這事如果沒有水份,傳揚出去,叫大清的正規軍顏面何存?
林福祥欲拿此妖僧,但又怕傷了無辜鄉民,便丟下一句狠話,"姑且信你一次,先去查實,再與爾算賬!"
"施主請隨我來……"龍成士親自領路。
韋紹光擔心佛爺吃虧,便喊着一起去看啊。一呼百應,數千人擁着壽佛老爺和"平海營"直奔停屍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