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英軍的逼近,給指揮洋槍隊的林福祥以越來越大的心理壓力,死神彷彿在他的頭頂盤旋。
然而,洋槍隊的好漢們卻沒有將英軍看在眼裡,己方人數是對方的十倍啊。自己手中也有洋槍,武器不弱於對方,怕什麼呢?
正所謂無知者無畏。
林福祥卻是知道,英軍不是膿胞更不是傻瓜,他們敢只派一個連過來對射,就一定有其道理所在。
同樣是洋槍,但洋槍也有多種型號。
壽佛老爺曾經給他講解過,英夷裝備得最多的是布朗貝斯式(Brown Bess)滑膛燧發火槍,這種火槍已經繳獲了三百多支,林福祥不稀罕。但就是這類槍,也比清軍的鳥槍打得更遠更準。
林福祥現在手中有繳獲的洋槍315支(布朗貝斯式,其中好槍205支)鳥槍145支,擡槍87門,如果只面對一個排的敵軍,而敵軍使用的又是這種布朗貝斯式的話,他是完全不虛的。
但英軍更有可能來的是一支手持伯克式火槍的連隊。
伯克式火槍,射程比布朗貝斯式要遠得多,它可以在我方的射程外,安全的射擊。我方如果衝上去,英軍只需往後退點,我方就因爲受到壕溝地形的影響,不能發揮人數多的優勢,反而被制。因此,英軍上來這種火槍隊的話,林福祥只能提前使用陰招了。
在100步(林福祥的一步是左右腳各走一步,約1.5米,100步就是150米)開外,英軍停了下來,齊刷刷的擡槍,準備射擊!
“果然是伯克式火槍!”林福祥看到這距離就心中有底了,“命令,洋槍隊向兩翼散開!”
命令傳達給旗手,旗手從地上,右手撿起一面黃旗,左手也撿起一面黃旗,先垂於身體兩側,然後向上平舉,最後猛的向兩邊一開,呈“倒八字”形。
黃旗代表“平海營”的火槍隊。
這個簡單的旗語就是,火槍隊向兩翼散開的意思。是昨天全營惡補的信號體系中的一個命令。由於簡單形像,全營一下子就學會了。
上千人的洋槍隊,看到命令,猛的從中間分開,朝兩翼跑去。當中有愣子或許不懂,但也不要緊,帶隊的長官看懂了,他吆喝一聲就行。
平海營站着不動的時候,有點樣子,但一運動起來,就露了馬腳了,有的反應快,有的反應慢,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人推人,人擠人,還有被踩了腳罵孃的,剎那間熱鬧非凡。
隊伍一散,對面的英軍就頭髮倒豎了,如見到鬼一般,棄槍逃跑。
因爲,洋槍隊的後面,竟然是一溜的大炮!
先前這些大炮被人牆所擋,看不見,現在隊伍分開了,大炮全都露了出來。
何玉成劍眉倒豎,猛喝一聲:“炮隊開火!”
信號兵放下兩面黃色令旗,快速撿起一面黑色令旗,和一面紅色令旗。黑色是大炮的顏色,紅色代表進攻或開火。兩面令旗同時揮舞,就表示命令大炮開火。
“平海營”有千斤火炮2門,百斤火炮16門,虎蹲炮24門,現在所有的炮都拉到了這兒,密密麻麻的排成一排,2門千斤火炮相隔10米排在中間,作爲主力輸出,百斤火炮放在千斤火炮的左右,虎蹲炮則是見縫插針。所有的大炮,早早就裝填好了葡萄彈。
葡萄彈製作簡單,就是用布包着一堆
彈丸,射出後自動散開,形成一大片扇形攻擊區域,用於攻擊密集的隊列時,一次能殺傷幾十人。威力驚人。
再加上,這是面對面的直線射擊,不用計算彈道,“平海營”的炮兵們掌握起來容易。
火藥捻快速燃燒,哧哧的帶着白煙從炮孔中燒進,點燃裡面的黑火藥。
炮兵們,捂着雙耳蹲在一旁。
只聽轟、轟、轟、連續爆響,大炮猛的一震,炮口噴火帶煙,葡萄彈在火藥的推動下,呼嘯而去,剎那間就穿過了160多米的空間。暴雨般的攢射在英軍上身,將這支近百人的隊伍,盡數放倒。一些倒黴蛋,甚至被轟得屍骨無存,那些“幸運兒”也極少有身體完整的。
2門千斤火炮,16門百斤火炮,24門虎蹲炮,總計42門大炮,擺在30米的橫線上,近距離的轟擊密集隊列的一百英軍,超飽和的火力密度,所造成的殺傷效果絕對令人震憾。
林福祥回憶了一下,英軍看到一排大炮時的情景。
先是尖叫,像女人一樣的尖叫。
緊接着,指揮官先跑。由於左右都是壕溝加土牆,沒辦跳過去,只能拼了命的往後跑。
然後是士兵跑。
炮響了,密密麻麻的葡萄彈子彈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追着英軍的紅色背影而去。
先是五名英軍騰空,然後是更多的英軍騰空,最後所有的英軍倒地,變成一大片碎裂的屍體。出現了一條寬30米,縱深約80米的血衚衕。
一招滅掉英夷一個連,我方零傷亡!換成從前的正面硬拼,想要消滅這100英軍,起碼得付出1000人的傷亡!
壽佛老爺的妙計,果然毒辣,這前所未有的“火牛八卦暴雨陣”,結合了三種陣法和火槍火炮戰法,開創了前所未有之先河。
這只是牛刀小試,還有更厲害的在後頭。
“火槍隊收攏!”
兩面黃色小旗往高舉起來,合攏在中間。
分散到兩翼的火槍隊往中間靠攏,炮兵們則忙着重新裝填彈藥。先用帶油布的通條,將炮管裡的火藥渣清理乾淨,然後往裡裝黑火藥。
這些火藥是聽壽佛老爺的命令,先用稱稱好重量,再用油紙包好,用的時候,往炮管裡一倒就行,這樣即不會多裝藥造成炸膛,又不會少裝藥,導致威力不足。再加上定裝了的葡萄彈,可以讓火炮復裝時間控制在1分鐘之內。能趕得上英夷最熟練的炮手的百分之五十了。
接下來,繼續等英軍,根據他們的出招,使出相應的招數對抗。
臥烏古原本以爲,他的步兵連可以佔點便宜回來,至少也能將對方的火力情況給摸清楚,等到轟隆隆的一片短促而連續的炮聲傳來的時候,他的心被猛的被提到了空中,懸了起來。中國軍隊有炮?數量還不少,先前的偵察爲什麼沒有彙報?大炮不同於步槍,是難以隱藏的,也無法在短時間內佈置好。
這就有一個問題,那些大炮藏在哪?
這要等到步兵連撤回才能知道,然而等了十幾分鍾,前方杳無音訊。連殺喊聲都沒有聽到一句。
這麼說,他的一個步兵連,被一炮給轟沒了?
派去的偵察兵回來了。他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步兵連全滅,滿地的屍體,鮮血彙集在兩側的壕溝之中,形成了兩條血渠。此外,他偵察到了一
個重要情報,中國火槍隊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大炮。其中有2門大的,有人腰那麼粗。
臥烏古明白了,中國人是突然用炮打了步兵連一個措手不及。
他有些血氣上涌。
這些中國農民,一直在幹陰人的事,就算擺出要和英軍堂堂正正的打一場,也暗藏陰招。30米寬的陣線擺上四十多門大炮,平均一米內就有1.3門,找遍全世界有這麼打仗的軍隊嗎?真不知中國人是怎麼將這麼多大炮給擠在一起的。
臥烏古無法理解,龍居士卻可以告訴他,這是來自後世的“火箭炮”經驗啊。那“火箭炮”像多層竹排一樣的密集炮管,追求的就是飽和火力密度,以保證每次覆蓋之後,就出現一片無人區。
中國的土炮實在太差,即笨重又打不遠,還無法瞄準,龍居士必須在用法上推陳出新。
至由過度密集的大炮,帶來的一炮死一個營的滅頂之災,就選擇性的丟掉吧。要有得,就得有所失。
只要是正面硬拼,英軍怕過誰?
臥烏古心中已有破敵之策。到了10點25分,他的炮兵隊22門新式大炮全部運出爛泥坑時,他命令炮隊先上,後面再派二個步兵連護衛,其中一個爲精銳的擲彈兵連。
英國皇家陸軍的基本編制爲營,一個營有8個連,一個連有90到120人。這8個連當中,只有一個是擲彈兵連。
擲彈兵裝備的主要武器是手榴彈,必須精心挑選身材高大,力量十足的威猛男子,所以同時期歐洲各國的陸軍,一聽到擲彈兵,就知道一定是精銳當中的精銳。
這樣的兵種,對士兵的體能要求太高。全英14萬陸軍當中,擲彈兵連的數量屈指可數。臥烏古手中,只有一支這樣的擲彈兵連。
這是他的王牌,輕易不會打出來。
此次英軍的戰術目標是,發揮英軍火炮射程遠的優勢,在敵軍火炮的射程外,對敵軍進行攻擊。這戰術很好用,從虎門炮臺到四方炮臺,不管是英國陸軍還是海軍都是這麼打過來的。
當然,與之相配合的還有側面迂迴。
但是,現在由於懷疑兩翼有中國伏軍,因此側面迂迴就不搞了,先用兇猛的火炮,轟碎當面之敵再說。
英軍的動靜,被四方炮臺上的龍居士看得一清二楚,他命令傳令兵去傳達他的命令。
由於命令很複雜,速成的信號兵,沒辦法在一天之內學會旗語,只能靠傳令兵跑腿。
在龍居士的命令沒到之前,林福林已經觀察到了英軍的動靜。探子一報告,說英軍將炮兵開上來了,他便命令全軍轍退。爲了迷惑敵人,在轍退之前,拉起了一張布帷。這布帷用了二十匹布拼接而成,花花綠綠,各種顏色都有。長五十米,寬三米,左右一拉開,再用竹杆一支,就能將全軍給遮住。然後全軍從容撤走。
英軍已經見證了敵人的狡猾詭詐,看到這布帷,不敢輕易上前,還是照先前的戰術安排,用大炮轟了一頓,將布帷給打爛了,這才令人去看,發現敵軍己走之後,回去彙報。
“實力上的差距,終究不是靠點小聰明就能彌補的!”臥古烏又看了一下杯表,現在已經是11點52分了。前面還有2英里多路,沒時間在路上耗了,必須快速通過。
“全軍開拔!”
英軍排好行軍隊列,有序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