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3年的春節是1月30日。今天是道光22年的12月24日,正是小年。離大年還差6天。官府衙門從這一天開始放假,準備過春節。道光帝也從圓明園返回,在乾清官正式辦公,顯示出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的樣子。
但他面對着即將要派放出去的年底"紅包"感到發愁。
這些銀子,有宗人府的,有朝庭大臣的,還有後宮的娘娘,皇后,以及嫁入皇家幾千太監(注1)的。林林總總須得有二百萬兩銀子才能擺得平。但是,今年朝庭財政虧空得厲害,到哪去弄銀子呢?
他將這事交給禮部,禮部說沒銀子,便又奏請聖上,於是皮球又被踢了回來。
過年了,要顯示皇恩浩蕩,總該發點銀子吧,若是不發,那天下的那些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人可就少嘍。在這個年月,真佛教興起,正與皇家搶奪民心呢,那些忠君之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朝庭發點銀子過年呢,如果沒錢銀子下來,那後果……
後果一定會嚴重。
而且這又不是賞賜大臣們一碗麪條就能打發過去的。
平時可以那樣幹,弄名虛名已經夠這些大臣山呼萬歲了,但到了這個年底,再這麼幹的話,讓天下的食祿之人只能喝西北風的話。很難保證他們明年不會投到"禿頭黨"那一邊去。
"皇上……"御書房大太監張勝之跪在他面前,"不知聖上所憂何事?"
道光擲了筆,將禮部呈來的奏摺,合上,罵道:"一羣酒囊飯袋,只知要銀子!"
"皇上,奴才有一策,或許可以解憂。須皇上恕罪,方敢講。"張勝之跪着,青石板的地面堅硬冰冷,也不敢挺直了腰,更不敢將擡頭,目視道光帝。
"恕你無罪,起來說話!"道光帝心中大喜過望,但不露於形,以免被這些身邊的太監給摸透了性格,以後就不好治理了。
"皇上,奴才聞說佛餉之地民豐膏肥,可下令讓他獻年禮,不要實物,全部折算爲白銀!"張勝之不敢真的起身,只是直了一下身子,眼睛看着道光的龍足說話。
道光一聽眼就紅了,但回頭一想,那些教徒若是不從,該怎麼辦?如果逼得緊一點,鬧將起來,又不知要用多少兩銀子才能擺平,於是搖頭道:"餿主意。"
"皇上,奴才聽說,他們去歲賺了數千萬兩的銀子,要他們孝敬個百萬兩,只是九牛一毛。"
"數千萬兩?"道光驚奇的道,"朝庭一年的稅賦不過四千萬兩,一個小小的衡永郴桂道卻可以賺數千萬兩?"
"聖上,請容奴才爲您算來!"張勝之清了一下嗓門,"佛餉之地去歲以來,產品行銷全國,京裡的老爺們喜歡,紅毛綠眼的洋人也喜歡。
一曰,貢品程酒,一瓶就賣1兩銀子,以年售100萬瓶計,便入賬百萬兩。
二曰,貢品珍玩,一人高的大立鏡,高倍千里眼,南洋神光,上帝丸,每項收入,亦不少於100萬兩。
三曰,洋槍洋炮,光朝庭從他們手中購買的洋槍洋炮,去歲就總計超過了1000萬兩。
四曰,佛米,佛米的產量是普通稻的三倍,去歲已經遍植廣東,福建,湖南南部,獲利不下100萬兩。
五曰,善款捐納。蠢夫愚婦誤信妖言,手中有點餘錢就扔進功德箱中,求個家人平安。奴才聞得妖僧傳有信徒千萬,以一人捐半兩計,亦有五百萬兩。
六曰,興商謀利,炒地皮,搞開發,開礦山,辦工廠,與洋人勾結作買賣,在五口通商之地,己有星火燎原之勢,總計一年之所得,亦不少於1000萬兩。
六項所得,總計當在3100萬兩有餘!
這些還只是奴才聞說,妖僧極善工商,必有見不得人之勾當的收入,不計在內。請聖上明鑑。"
"可恨!"道光帝,猛的一拍龍案,他卻不知恨誰。恨自己的大臣不善理財呢,還是
恨妖僧太會理財?或者恨天下的百姓太於愚蠢,有天子不信,偏信妖僧?
"聖上!"張勝之見道光動怒了,心中有一種奸計得售的痛快感。其實,他的這些數據是有很大水份的。因爲他無從得知穿越集團的經濟情況。他只是根據自己的觀察,以及他對工業產品的成本的把握,得出的結論。爲了激怒道光,他又故意多計算了一些進去。以使促使道光帝,下決心去剿滅僧衆。
他當然知道,以清政府的腐朽,肯定不是穿越集團的對手,一但打起來,一定會大敗而歸,但是如此一來,穿越集團與清政府就成了敵對關係。穿越集團就不會那麼順利的發展了,至少穿越集團會失去清王朝這個龐大的市場,這將沉重的打擊穿越集團的經濟。痛定思痛的道光,一定會又想起編練新軍的事。這樣,他的那在軍隊裡混的兄弟沈天樂,還有頗通洋務的兄弟何博,也就有了進入道光帝眼中的機會。
"宣禮部、兵部、工部……的大臣,以及八大親王!"道光帝驚怒之後,有了主意。他知道,朝庭的軍隊不堪使用,因此現在絕對不是和光頭亂黨撕破臉的時候,不過作作樣子,擺擺朝庭威風,訛些銀子上來,解解燃眉之急,應該是可以的。
"嗻!"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不是張勝之所能預料的,各部的大臣,以及八大親王,聽了道光的想法,都說不可。特別是奕山、奕經這兩位親王(注2),那勸阻的力度,更是超過了道光的想像。把這事,說得好像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般,做了就成了失德寡信的暴君。
道光是猶柔寡斷之人,見羣臣都反對,但又不甘放棄,於是將索要銀子的數量,從一千萬兩減到五百萬,又從五百萬減到一百萬,最後減到了十萬。
活脫脫的一個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場面。
奕山仍是勸:"師出無名,縱使一兩銀子也要不得。"
道光怒了,一拍龍案道:"沒有銀子,朝庭拿什麼發你們的俸祿。"
奕經出了二個主意:一是請動用聖上的"私房錢",二是"賣官"。
愛新覺羅擁有的私田佔到天下的七分之一。由於這是皇田,因此是不向國家交稅的。許多農民,由於稅賦和各種攤派越來越多,不堪重負,於是紛紛連人帶田都投了皇家,至使皇家的田產越來越多。這就導致了天下的交皇糧的公田越來越少,而皇家以及皇親們擁有的私田越來越多。
可憐的道光啊,坐擁天下,卻要穿打補釘的衣服。爲了節約銀子,連他每天早上要吃三個雞蛋的習慣都改成了只吃一個。他卻不知道,或者明知道身邊的皇親國戚們富得流油,也不能治理,只能以身作則將節儉帶到了朝庭之上,於是滿眼都是穿舊破的官服的大臣和皇親。
動他的"私房錢"道光帝說什麼也不同意的,不過,"賣官"也可以商量。當然,這賣官不叫賣字,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捐納"。
"捐納"之前還有個名字叫"捐輸",捐輸自古有之,是士大夫出錢爲國家"作貢獻",政府給個名譽頭銜,以示鼓勵。清朝時覺得這個"捐輸"不好聽,便改成了"捐納"。
道光帝從前就幹過了,每到朝庭財政緊張的時候,便廣開"捐納"之門。
當然,道光並非昏君,他知道賣國的危害,但又明文規定,只給虛銜,不予實授的話,那麼官員的帽子,就不值錢了,賣不了好價格,因此他想出了一個聰明辦法,那就是"優先令"。他發了聖旨,對那些科舉出生的人,給予優先實授。
清朝的官雖多,但官位是不多的,有了這個優先實授, 基本上空缺都被科舉出身的人給佔了。那些納捐的人,等一輩子也難得到一個實授。
但是,中國人都不笨,皇帝哄得了天下人第一次,哄不了第二次,於是每次開"捐納"之門,官帽的價格都會下降,就如通貨膨脹一樣。
到了現在,基本已經打了六
折了。
中國人喜歡當官的人還是很多的,"捐納"之門一開,果然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雪花花的銀子便涌向了清政府,讓道光朝渡過了這個難熬的春節。迎來了道光23年的曙光。當然,這一次各品級的官帽的價格又跌了很多。
張勝之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妙計,竟然收到的是這樣的結果。等於讓全盤計劃落空啊。
他不敢想像,等過了今年,穿越集團會發展到什麼樣的高度。
當然,他是聰明人,很快就弄明白了,這事情沒有照他想像的那樣發展的原因--軍機處的大臣,以及很多的皇親都被穿越集團給收買了。而且收買的成本都不高,無非就是些製造成本很低廉的工業品。
面對這樣的情況,張勝之根本改變,只能坐視。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集團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而他個人的力量又是多麼的渺小。一種無力感從他的心底升起,緊緊的攥住了他的心,讓他一天到晚魂不守舍,哀聲嘆氣。
日曆翻到了1843年的2月份,趁着新年的過後的餘慶,位於廣東黃埔的造船廠張燈結綵,這兒正在下水穿越集團的第一艘木殼蒸汽戰艦。
這艘戰艦採用英式七十四炮三級戰列艦的標準建造,長170英尺,寬47英尺6英寸,高21英尺,排水量爲1746噸。三桅縱帆。裝有蒸汽機和明輪。由於明輪會阻擋大炮的炮位,因此二層甲板的炮位總計只有三十七門炮,僅爲英艦的一半。
在下水儀式上觀禮的臥烏古,看得直搖頭。他說這樣的戰艦,火力不足,遠航能力不足,艙位空間也不足,水手和船員們生活條件惡劣。三艘也不抵一艘英制的。
龍居士口宣佛號:"天兵神將,只爲近海防禦,非要遠洋。有蒸氣動力,能在近海自如穿行即可。"
前來觀禮的還有十三行的外國人,以及各國商辦,他們聽得龍居士如此說,一顆懸起的心算是放進了肚子裡。
接下來,該命名了。
大家都推讓,請龍居士來命名。龍居士想着,這是中國海軍的首艦,一定要取一個威風一點的名字,一連想了幾十個,都感覺不合適,因此遲遲沒能拿出合適的名字。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一道聖旨從北京宣了過來。道光帝給這艘戰艦賜了名:"鎮遠"!
這名字夠威風,夠霸氣,大家都說好,而穿越衆們卻認爲不吉利,因爲這名字讓他們想起了在甲午海戰中被擊沉的"鎮遠"號。
除了賜名,道光帝還賜了"管帶"。那是位武舉人出生的八旗子弟,官授五品。
現在還不是和清政府鬧翻的時候,龍居士努力勸住了要給道光臉色看的穿越衆,領旨謝恩。
"鎮遠"就"鎮遠"吧,穿越集團本來也打算用它來"鎮遠"的。至於那個滿大爺管帶也好打發,找個風浪大的天氣,讓他帶艦出發,吐得黃膽水都出來之後,便也不不敢上艦了。
"鎮遠"歸屬平海營,舟船隊長徐四海樂壞了,將之當成了自己的旗艦,又親自兼任艦長。
一艘"鎮遠"是遠遠不能滿足集團的胃口的,更何況這是木殼的,於是趁着黃埔造船廠培養出了中國第一批造船工人之際,立刻給他們下達了再造四艘"鎮遠"級戰艦的任務。
到10月份的時候,韶關的煤鐵複合型基地建立了起來,鐵路從中穿過,能直達廣州,於是建造鐵甲艦的計劃,也會被提了出來,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工作。
木殼風帆明輪雙動力戰艦隻是爲穿越集團培養海軍用的"實習船",真正要制霸海洋,還得靠鐵甲艦。
注1:太監入皇宮即不是寫賣身契,也不是當長工,而是嫁!在一份婚契上簽字,將自己當女人嫁進皇宮!
注2:奕山、奕經在歷史上並不是親王,不過現在卻因爲抗英有功,被道光冊封了。現在是道光最信賴的2大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