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一刻還在說話，後一刻就已到了那男人跟前，手指飛快的在男人身上一點，讓原本想起身反抗的動作換成更加快速的律動。她微笑着，欣賞着眼前最活色生香卻也最無趣的一幕，然後在男人快要達到高潮，面色通紅極度興奮的那一刻，手腕一動，刀入，從背脊穿過前胸，連帶着男人身下的女子，串成了一串。
“噗！”
血水濺起，噴了紅鸞一身。
她淡淡回頭，對着一衆看呆了的人一笑。那一笑，恍若火焰裡燃燒的曼陀羅花，致命美麗，又致命危險。“他們欺負你們，將你們的女兒媳婦壓在身上的時候你們不知道反抗，卻要來襲擊一個趕過來救你們的人，只因爲這個人的一句話！好，很好！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再爲了你們浪費時間了。壞人是嗎？你們錯了，站在你們跟前的，是惡魔！”
狂風起，刀光閃，血舞飛。
每一招出手，都腥辣無比，至寒冷冽。對付身負武功的高手或許需要費些功夫，但對付這些只會舞刀弄棒的衙役，那是再簡單不過。
刀面折射出的光，晃得那些殘存的老弱婦孺一陣暈眩，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一個青色的身影伴着一掄寒光炫目的大刀，於狂風四卷中劈砍廝殺。每一次躍起，都伴着一蓬撲天血霧，殘肢斷臂，血肉頭顱飛得到處都是。
身後的土山頗，本是爲他們安排的避難所。而如今這山腳下，卻成了令人永生難忘的修羅場。恍惚間有人想起來，這山的名字，本就叫浮屠。
傾刃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穿着官服的女子一身浴血，立刀站在一地屍體中，裹在官帽裡的發已經散開，隨着晚風輕輕飛揚。刀下的土地早已被血水浸透，就連空氣裡都是那冰冷腥甜的氣息。
她擡頭，夕陽落在她身上，給滿身的烏紅鍍上一層刺目的金黃。她看到馬上的傾刃，那半邊臉中露出的驚訝和陣痛，讓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聲輕笑盪漾在風中，傾刃抓着馬繮的手骨節泛了白。他望着她，看着她在他的眼中，轟然倒下。
耳邊轟轟隆隆的盡是炮火聲響，房屋震動，連身下躺着的牀都搖擺不堪。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怪異的味道，薰得人頭昏腦脹。
紅鸞煩躁的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終於耐不住爬起來，低吼一聲，“外面發生了什麼！”
門開，侍女模樣的紫衫少女走進來，“奴婢阿紫，奉命照顧姑娘，姑娘有什麼吩咐？”
這個人沒見過。
紅鸞細細瞧她，但見她面色從容，恭敬的低着頭，絲毫不懼紅鸞審視的目光。而且剛纔進門的時候，步伐矯健輕飄，一看便是身負武功，但顯然不打算隱藏。
看來是青衣派來照顧她的。紅鸞暗暗點頭，瞧了眼窗外灰濛濛的天，“外面怎麼了，樓蘭又攻城了嗎？”
“已經打了一天了。從今早開始就沒有停過，傾刃公子已經帶兵出去迎戰了，城樓上是青衣姑娘在守着。”叫阿紫的侍女說完話，轉身走到外廂，很快便捧了一碗藥進來。“青衣姑娘吩咐了，您一醒來就把這藥讓進喝了，有調解內息之效。”
“藥？”終於明白先前聞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可是爲什麼讓她喝藥。還有她剛纔說什麼，打了一天一夜？怎麼她一點都不知道？“我病了嗎？什麼病？”
紅鸞晃了晃腦袋，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
阿紫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就掩了去，沉聲道，“奴婢不是太清楚，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姑娘還是先把這藥喝了吧。”
紅鸞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碗冒着熱氣的東西，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騰。抿了抿脣，擡頭看着阿紫，有點小小的可憐，“可以不喝嗎？”
面容沉靜的阿紫終於瞪大了眼睛，這還是那天被傾刃公子帶回來的姑娘嗎，還以爲她是殺人不眨眼的狂魔，原來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
她轉身出去，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包東西，往紅鸞手裡一塞，“這個，姑娘喝完藥可以吃。”
紅鸞打開紙包一看，目光一亮，麥芽糖！“這個東西好，好久沒吃了呢！”
好久沒吃？紅鸞爲自己的話愣了一下。
快速的喝完藥，嘴裡含了兩顆糖，紅鸞一翻身跳下了牀。走到桌前，將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搗鼓着往身上裝。
阿紫趕緊奔上來攔住，“姑娘這是要去哪？青衣說姑娘內傷未愈，還不能出去。”
紅鸞把裝備裝好，回過頭來衝着阿紫一笑，“青衣聽我的，不信你跟着我來！”
紅鸞等人住的地方早已改在了城主府，從府裡一出來，便看到到處亂竄的百姓，灰頭土臉地抱着腦袋。擔架扛着的傷員一波接一波，紅鸞淡淡的目光一掃，不禁挑眉。怎麼都是被炸傷的？
“轟——”
一聲巨響，大地都跟着顫動起來。忙亂的人羣趕緊趴在地上，躲避着不知從哪裡飛落的灰塵土礫。
阿紫可真是個衷心護主的，一個箭步搶上前，仗着身高優勢把紅鸞護在臂下，擋了所有的黑灰。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沉浮進了肺腔，嗆得紅鸞好一陣咳嗽。從阿紫臂下鑽出來，一扯她衣袖，“快走！”
wωω⊙ тt kдn⊙ C ○ 兩人奔上城樓，青衣一看到她就變了臉色，剛想說話，卻被紅鸞厲聲搶了先，“樓蘭怎麼會有大炮的！”
“大炮？那黑洞洞殺傷力極強的東西叫大炮？”青衣瞪大了眼睛。
紅鸞挑眉，“怎麼，你不知道？連你都不知道的東西，樓蘭又怎麼會有？他們不是很落後嗎？”
青衣擰着眉搖頭，“樓蘭一直都很神秘，誰也不知道他們真正的實力，這也是爲何他們雖是小國，卻很少遭受他國侵犯的原因。這東西是才搬出來的，還不到一個時辰，卻已經毀了傾刃耗費一天時間堅守下來的士氣。如今城裡已經亂了，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有主動去開城門的。”
紅鸞回頭去看城下，一眼望去，塵埃滾滾，廝殺陣陣。殘肢斷臂漫天飛舞，夾雜在濃濃黑煙裡，殷紅和烏黑混成一團，將天空都染成了詭異了黑紅。濃霧裡，有兩道白光忽隱忽現，好似穿梭在夜空裡的流星。
那是傾刃的袖劍。隱約間可以看到策鞭馳騁，奮力廝殺的身影。
傾刃的旁邊還閃着一杆無論是在氣勢還是凌厲上都不屬於他的長槍。長槍的主人亮額高骨，一身精簡的戎裝，不似平常將領所穿的鎧甲那般累贅，看起來利索又爽快。他身材健碩，看起來力氣似乎要比傾刃大一些，一杆長槍戳刺地兇悍狠辣。
傾刃的袖劍用於快速擊殺還行，但在這種戰場上卻沒了用武之地。放出去的劍雖然快速無比，可以一下子削掉好幾個人的腦袋，但本身這種打法就很耗內力，長久下去，必有危害。
樓蘭軍隊的包圍圈月縮越小，眼看着就要將傾刃吞沒。
“我去救他！”青衣霍然轉身，被紅鸞一把抓住。
“我去！”
“可是……”
“沒有可是，我是城主，這是命令！”紅鸞冷冷一眼，硬生生將青衣想要說的話瞪了回去。“給我五百精兵，立刻，馬上！”
“是！”青衣再不遲疑，跟隨厲王已久而養成的絕對服從立刻佔了上風，親自挑選了五百精兵交給了紅鸞。
城門大開，換了戎裝的紅鸞一馬當先，雙腿一夾馬腹衝出門去。
五百零一人很快衝進了戰團，剛一殺入，就被黑壓壓涌上來的樓蘭士兵包圍。一層連着一層，很快便被吞沒其中。
紅鸞高舉着大刀，目不斜視見人就砍。
這一刻，什麼叫惻隱之心，什麼叫人命關天，都去見鬼去吧。她來，就是爲了殺人而來的。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殺戮之戰，誰先停手誰就會成爲腳下的肉泥。所以，她必須逼迫自己成爲收割人命的劊子手，向着刀山人海里那抹黑影前衝。
碧青的刀早已被鮮血染得赤紅，紅鸞握着赤紅的刀鋒，將自己完全投進刀光血肉的海洋。不斷地插進，抽出，帶起血濺如飛，如一蓬又一蓬的波浪，帶着破碎的骨肉，呼嘯着衝向士兵的海洋。
每一步踏出，都是數不清的殘肢頭顱從刀下分裂，漫天飛舞的都是血花肉屑，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踩踏了多少屍首。她只知道，那個目標近了，近了，又進了。
她爲什麼要救他？她也搞不清楚，可能，只是因爲他擎着一盞魂燈將她帶出了迷亂的森林。亦或許，是那晚月色下悽美的壎聲讓她難以忘懷。
“快撤，不要戀戰了！”紅鸞殺到傾刃身側的時候，揮刀的手臂已經發麻。她身上想要去扯傾刃的手臂，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一杆槍頭對她刺了過來。
紅鸞冷冷一笑，一把抓住那槍頭，另一手單手執刀，擡臂一揮，迅猛如風。鐵木琛沒想到這看似瘦小的身子竟然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很是驚訝地“咦”了一聲。他的長槍還在紅鸞手中抓着，當下暴喝一聲，牟足了勁兒一扯，連帶着紅鸞也給拉了過去。
人羣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呼，全都仰起頭去看那被挑起來的少年。都以爲這一戳那少年必死無疑，哪知他卻在槍尖上翻了個身，身子順着槍桿一滑，如閃電一般到了鐵木琛面門。
鐵木琛也是個反應快的，眼見紅鸞的刀已經到了眼前，他卻不慌不亂，身子往後一仰堪堪避過。握槍的手一鬆往腰間摸去，一條烏黑的鐵鎖唰地一聲拋上了半空，向着紅鸞而去。
紅鸞整個身體下滑，想要收勢已經以來不及，正打算拼着受傷的危險刺上這一刀，忽見眼前凌光一閃，只聽“嚓”的一聲，火花爆裂。一條黑色的影子撞過來，以身體生生將那鐵鏈撞開。
紅鸞目光一閃，再不遲疑，手下用力，刀自手中飛出，帶着悍然無比的凌厲氣勢刺向鐵木琛。
“咔！”
血花迸濺。
鐵木琛暴喝一聲，長槍一收，於身前掄起一片光影。氣勢之大，連紅鸞和傾刃都給逼出仗遠。
傾刃半空裡一個跟頭落回馬上，正欲再次上前，被紅鸞拉住，“別打了，先走！”
傾刃回頭掃了眼捂着傷臂的鐵木琛，恨恨一轉頭，催馬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