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如初快速走到門邊，看到的卻是揚長而來的南越大將軍——霸無天！此前，他已經從沅天洛口中知道了霸無天真正的身份，聯想到昨夜的南楚衡，洛如初攥緊的拳頭卻是握得更緊了一些。
霸無天看了看緊張兮兮的洛如初，促狹地笑了笑，準備繞過他走進來。經過洛如初身邊時，霸無天的肩膀被洛如初狠狠按住，只聽得洛如初冷聲道：“霸將軍，這是公主殿下的寢殿，你一個別國外臣，如此堂而皇之地出入公主的寢殿，於理不合。”
霸無天玩味地一笑，道：“是嗎？或許你不知道，本將軍此次來，正是奉了月徹皇帝的命令，前來拜見公主殿下。更何況，月徹陛下有意將公主嫁與本將軍。本將軍來拜見公主自是理所應當，自然說不上是於理不合。倒是你，本將軍見你身上穿的，也並非侍衛的衣服，卻整日跟在公主殿下身邊。在本將軍看來，你纔是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洛如初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手上的力道也漸漸加重。
霸無天卻是暗暗使力，輕巧地躲過。
沅天洛走到門口，看到的正是這一幕，沅天洛問道：“你們這是在幹嘛？”
洛如初一張臉通紅，收回手別過臉去不願說話。
倒是霸無天，爽朗地笑了笑，道：“和這小子鬧着玩兒，哈哈……”
雖然知道不是如此，沅天洛也沒有再發問，反倒問起霸無天：“南薰的宮院裡昨夜多有異動，可是你的人所爲？”
霸無天面色一凜，旋即恢復如常，道：“不是，照你所說，我昨夜去南薰的宮院裡繞了一遭，引起慕容熙的人注意之後就離開了。之後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只是……”說到這裡，霸無天停頓了一下，沒有往下說。
“只是什麼？”沅天洛追問道。
霸無天的腦海裡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最終，他答道：“沒什麼，只是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值得你如此驚訝。”有些事，既然尚不確定，還是先不要說出來的好。
“昨夜，慕容熙發現了你的蹤跡。自然，在他眼裡，你是那個假扮南楚衡的人。他發現了之後想要將南薰一干人等一網打盡，可是，奇怪的是，他派去的人先是沒有一個回來的。到了最後，這些人卻都是在他慕容熙的寢殿內發現的。”
“如此說來，此事倒有些奇怪，處處透着詭異。”霸無天說道。
沅天洛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原本打算去找個昨夜受傷的人查看一番，從那人的身上找出些蛛絲馬跡。只是，那慕天雲突然跳出來，代替慕容熙主持大局。這個慕天雲，原本默默無聞，不知道怎麼這個時候就跳了出來。一時之間我還弄不清楚他的深淺，所以纔沒有貿然行動。”
霸無天說道：“這樣是對的，弄不清對方底細的時候，一定不能自己先出手。這樣吧，這件事你交給我，我去暗中查探一番。”
兩人說得熱鬧，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洛如初已經變得鐵青的臉色。突然，他手下的一名暗衛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洛如初臉色一變，走到沅天洛身旁，道：“稟報公主殿下，慕天雲正往這裡來。”
慕天雲，他怎麼會來？隨即，沅天洛看向霸無天，道：“你要不要先躲躲？”
霸無天笑了笑，道：“無妨，我雖是實打實的南楚衡，可現在別人看到我只會覺得我是霸無天，不妨事的。我在這裡，也好幫你好好觀察觀察慕天雲這人，好歹能幫你一把。”
霸無天如此說，沅天洛也就不好再說讓他離開的話了。至於洛如初，自然早已藏匿好了自己，不至於被發現。
不多時，便有侍衛來通報。
沅天洛應了一聲：“請。”
之後，慕天雲臉上帶着雲淡風輕的笑意就走了進來。有慕容熙這樣的父親，慕天雲的容貌自是不差，只是比慕容熙顯得稍微柔和一點。他玉冠束髮，如墨的眸子閃亮如夜空中的星辰，當真是惹人注目。進來時，看到殿內有其他人，慕天雲止住腳步，道：“公主，這是？”
沅天洛笑了笑，道：“這是近來出使我朝的南越將軍，霸無天。”
慕天雲眉眼帶笑，道：“原來是霸將軍，久仰了。”
霸無天笑了笑，算是迴應。
爲了避免兩人過多的接觸，露出破綻，沅天洛問道：“你怎麼會來？”
慕天雲並不答話，反倒看着霸無天，道：“我與公主殿下有些話要講，外人不方便在，還請霸將軍迴避一下。”
霸無天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道：“你這是什麼話？本將軍怎麼就是外人了，你我兩國要聯姻，本將軍要求娶公主殿下，算不得外人。”
慕天雲並不惱，嘴角仍是帶着淡淡的笑意，說出的話卻是絲毫也不示弱：“這就是了，霸將軍自己都說是在求娶，既然還未成功娶到公主，不是外人是什麼？”
“你……”霸無天隱隱有着發怒的氣勢。
沅天洛輕觸了一下他的胳膊，說道：“霸將軍，此刻御花園的荷花開得正好，霸將軍武藝高強，可否去湖心爲我採些荷花來？”
心思玲瓏的霸無天豈會不知沅天洛這話裡的用意，當即答道：“既是公主殿下的吩咐，我自當遵從。”說着，瞪了慕天雲一眼，然後大踏步而去。
沅天洛看着慕天雲，只覺得這笑意裡夾雜了太多的東西，一時之間，竟讓她有點看不透。
慕天雲看了看正在發愣的她，笑道：“怎麼，姐姐不請我坐嗎？”
一聲“姐姐”叫得沅天洛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早在比試那日，她就覺得這慕天雲有點不對。今日聽他這一聲姐姐，她總算認出來了，這哪裡是慕天雲，分明就是慕天翊！照在她入宮之前就被說成暴斃而亡的琳妃之子，慕天翊！
沅天洛冷笑一聲，道：“這聲姐姐我可擔當不起，只怕實際上，我才應該叫你哥哥吧？”
慕天雲苦笑一聲，道：“我們當真……回不到最初了嗎？”
沅天洛搖了搖頭。回到最初，原本就是最奢侈的願望。尤其是對於出生於皇家的他們，這個願望，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遙遠。這中間，於沅天洛而言，是害母之仇，是奪國之恨。一切既然已經發生，就再也沒有可能置若罔聞。
“對我而言，最讓我懷念的，還是做慕天翊的日子。那時，我不知道我身邊的母妃不是真的，不知道你與我之間的隔閡，雖然那時我以爲不得父皇歡心，可日子仍是開心的。”慕天雲自顧自地說道。
沅天洛背過臉去，不願讓慕天雲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於她而言，那段日子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在離開皇宮時，年幼的她最掛念的就是慕天翊。當得知慕天翊暴斃而亡時，亦是沒有人能夠明白她內心的絕望和無助。只是，時間的大手輕易地一揮，慕天翊變成了慕天雲，一切，也和從前全然不同。
只是，慕天翊怎麼就變成了慕天雲？
沉默良久，沅天洛終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慕天雲沒有說話，緩緩踱步到窗邊，看着窗外開敗了的海棠花出神，爾後，喃喃地說了一句：“海棠雖豔，卻是無香。是它自己不願還是上天有意剝奪？或許，這世間的事，大抵都是不能兩全其美的。”
沅天洛沒有答話，暗自思忖他話中的含意。
恰在此時，李公公從門外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到沅天洛，他的脖子無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然後，忙快跑幾步到了慕天雲身邊，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急事，遣奴才來趕快叫您回去呢。”
慕天雲看了看沅天洛，走了出去。
慕天雲前腳剛走，霸無天后腳就進來了。看到沅天洛，霸無天頗有點怒氣衝衝的勢頭。
沅天洛問道：“怎麼了？幹嘛這麼看着我？”
霸無天氣鼓鼓的，道：“你剛纔難道沒有聽見，那個老太監管那小子叫太子殿下？”
沅天洛點點頭，無所謂地說道：“聽到了，怎麼了？原來你在偷聽啊。”
霸無天有點很鐵不成鋼，道：“那又怎樣！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原本，你纔是要被封爲皇太女的人，哪有他慕天雲的事兒？他是狗屁的太子，充其量也就是個來歷不明的皇子！”
沅天洛莞爾一笑，道：“我從來沒有把慕容熙的承諾當回事，也不指望他做到。他曾從母皇手中奪走的一切，我會一點一點奪回來，這所謂的皇太女之位，我還真的不稀罕。我沅天洛想要的東西，向來用不着別人給。至於這太子的稱呼，人家願意自娛自樂，就讓人家樂去唄。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自娛自樂到幾時。”
突然，霸無天一拍大腿，道：“啊呀，我這次真是辦錯事了。原本想着讓你去南越，纔想出了個由你嫁到南越的主意。可是，你無意去南越，然而慕容熙要你和親的心思只怕是更加堅定了。畢竟，你一走，慕天云爲帝就不再有什麼阻力了。如今這困局，該如何解呢？”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我倒突然覺得，嫁去南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