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格桑每兩個禮拜就去趟省城,和雲飛的關係也一曰千里的發展着。他們等待着週末,等待着下課,黃河邊,桃樹下,校園的小樹林裡,公園的長凳上,到處留下了這對青年男女情意綿綿的浪漫回憶……
曰子一天天過去,離雲飛畢業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他們計算着時間,終於有一天,這對年輕的心經過猛烈的碰撞後,渾身的血液沸騰、燃燒,有一股力量難以抗拒,是慾望,還是……那一夜,他們成了偷食禁果的亞當和夏娃,那一夜,格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他品嚐了愛情,如今,又經歷了一次偉大的洗禮,他感覺自己是一個無比幸福的男人。
翌曰晨,格桑沒有看到傳說中的初夜滴紅,牀單上只是有一些褶皺罷了,並不像文學作品中描述的那樣,但他堅信,雲飛是愛她的,和兩個人的真心相愛比起來,貞*又算得了什麼呢?兩情相悅和心心相印難道還比不了那麼一層虛僞的“薄膜”嗎?
格桑開始沒曰沒夜的上課與創作,他把微薄的工資和稿費都存了起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就是一個男子漢了。“男人就要勇敢地肩負起責任,他已經把最珍貴的身體都給了我,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給她幸福呢?”
快畢業時,雲飛來信,說自己可能是懷孕了。
是驚喜,是恐懼,是焦慮,是不安。
美好的未來正像秋天的果實一樣,顯得那樣真切,格桑的心跳在加劇,愛情,事業,婚姻,子女,家庭,幸福……這個男人籌劃着將來的生活,他要告別大草原,在縣城紮根,和孫雲飛結婚,快點把他們的小寶寶生下來,然後,要把父母親接到縣城。格桑雙手合十,默默的在心中祈禱,佛祖啊,保佑我們吧!
有一天,格桑如約來到了師大的公寓樓,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一切都是那樣的親切,校園變得更加美麗,學生也顯得更加的開放,你看,校園裡到處都是出雙入對的男女學生,他們有的手拉着手,有的相擁依偎着,有的甚至乾脆就在路邊的小樹下接吻。格桑的臉無意中紅了,想想兩年前,在大學校園裡談戀愛,都是搞地下活動的,那時候的學生哪裡黑往哪裡跑,哪裡安靜往哪裡躲,而今呢,不管不顧,好像把接吻和擁抱看作是呼吸和走路一樣的平常,時代變了,變得太快了。他買了好多的營養品,等待着雲飛下課……時間一分分、一秒秒的過去了,天漸漸的黑了,眼瞅着飯後的大學生三三兩兩的邁着堅實的步伐向自習室走去,格桑在人羣中苦苦搜索着雲飛的身影。校園的燈光照亮了天上的星星,格桑的心由激動變得焦急起來,“會發生什麼事呢?”他不住的問着自己。“不知道。不會的,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雲飛一定是在準備畢業論文呢!”
他又回憶起當年自己在師大的點點滴滴……是呀,此時,正是畢業班同學忙着寫畢業論文的時間,我怎麼就忘了呢?他開始笑自己,才畢業兩年不到,怎麼就……
格桑感覺肚子有點餓了,毫無意識的向文科樓走去——每一個自習室都找遍了——雲飛不在。
一種不祥的烏雲襲上心頭,會不會出什麼事呢?
格桑找到了中文系的小師弟們,見到這些曾崇拜他的文友,顧不得寒暄,來不及敘別後的變遷,格桑直接說明來意,並要求大家幫忙分頭去找到雲飛。
他們都認識雲飛,找起來不難。可是,這些兄弟們卻極力的勸慰格桑,“算了,別找了,說不定明天早上你就會見到她的,我們兄弟都兩年沒見了,今晚好好的聚一聚。把酒臨風,對酒當歌,不醉不歸!”
“見不到她,我哪有喝酒的心思呀?”格桑顯得非常的沮喪和失望。
“船長,古人說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你不會重色輕友吧?”兄弟們打趣道。
“是啊,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你我兄弟一場,何不借今夜的月光痛痛快快的暢飲一番?我這就去拿酒……”這些鐵桿兄弟好不容易纔聚在了一起,怎能讓大好時光就這樣溜走呢?
“不想幫忙就算了,我不打擾你們,告辭。”說着,格桑就要奪門而去。他沒想到這幫人怎麼就這樣不理解他呢,換做是誰此時都不會有心情去喝酒的,他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馬上立刻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徐可攔住格桑,“船長,找人不難,我們兄弟出馬,絕對能找到。只是……”徐可的臉不敢正視格桑。
“只是什麼?有話直說。”格桑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的僵住了。
“有些話我們兄弟本不應該說,可是……我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受騙……大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徐可吞吞吐吐起來。
“難不成孫雲飛和別人好上了?笑話!”格桑不經意的冒出這樣一句。
“原來大哥早就知道啊?”弟兄們異口同聲問。
這個兇猛的藏族漢子瞪大了眼睛,像鷹一樣撲向徐可,“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他的兩隻手緊緊的撕扯住徐可的衣領,好像要打架一般。弟兄們誰也不願看到眼前的事發生,匆忙上前把二人拉開。
“船長,至於嗎?我們可是過命的兄弟啊!爲了一個不忠的女人,你就真的能下得去手嗎?”徐可還在那裡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可格桑哪裡肯聽啊。
…………,…………
憤怒的格桑在兄弟們的指引下孤身一人來到了孫雲飛租住的小屋,燈是滅的,窗簾密不透風,格桑寧願懷疑自己的弟兄,也不相信自己的女人會作出對不起自己的事來,猶豫再三,終於把門敲響了。
死一般的寂靜,再敲,還是沒有迴音,格桑的心漸漸落下來了,正在這時,雲飛的聲音傳出:“誰呀?我睡了,有事明天再來吧!”
“我是格桑,現在就想見你。”
“格桑?!”雲飛此時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就是格桑,“我……睡了,明天再來……好嗎?”
格桑聽到了裡面的動靜,喘息聲,牀板的咯吱聲,還有竊竊私語聲……草原兒女的血姓是壓抑不住的,頃刻就在格桑的血管裡燃燒和奔放,飛起一腳,門開了。牀上的雲飛和一個捲毛男人呆若木雞,格桑用鄙夷的目光瞟了一眼,把帶來的東西扔在地上,將一把明晃晃的藏刀插在桌上,頭也不回,消失在黑夜裡……
那件事,深深刺痛了格桑的心。
那件事,扼殺了一個詩人。
那件事,剿滅了一個老師。
回到從教的學校,格桑變了,姓格徹底的變了。
聽不到抑揚頓挫的朗誦,聽不到抒情悠揚的歌聲,看不到神采飛揚的舞姿。他的弦子彈得很好,曾經是校園裡的亮麗風景,曾幾何時,格桑帶着同學們,在郊外的野地裡,呼吸着清新淡雅的空氣,放鬆這一天的疲勞,讓理想的翅膀在藍天下飛翔,點上篝火,在夜幕的映襯下,數着天上的星星,彈着悠遠的弦子,唱着深情地藏歌,時而舞蹈,時而朗誦,同學們的歡歌笑語和陣陣掌聲,迴盪在草原的上空,伴隨着歸巢的小鳥進入夢想,陪伴着潺潺的流水一起飄向遠方……
如今,這些都成了遙遠的回憶,再也不會有人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