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龍誠璧手中的毛筆往下一按,剛硬的力道竟讓纖細的毛筆生生戳進書案,入木三分。
陰冷似刀的鳳眸掃過地上跪倒的幾人,成功讓幾人微垂的頭向下又埋了幾分,連同旁邊站着的龍軒逸也不由得一驚,反射性的退後兩步。
“屬下護主不利,請主上責罰。”素月沒有一絲辯解,垂首回道。
“瑤兒現在何處?劫了她的人又是誰?”
“劫持王妃的是一名少年黑衣男子,當時情況混亂,屬下並未看清那人容貌,只隱約看到那人的左耳耳朵之上穿着兩隻銀色耳環。”
當時的情況可謂千鈞一髮,他們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面貌,只隱約看清那人在月色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兩隻耳環。
“左耳?銀色耳環?”龍誠璧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
“皇兄,你知道劫持皇嫂的是什麼人?”龍軒逸盯着龍誠璧的側臉,小心翼翼的問道。
“若真是他,瑤兒只怕……”龍誠璧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連帶着屋內的寒氣也加重了些許。
“他?”
“千嵐的皇太子——墨離殤。”
“千嵐的皇太子到了滄月?”龍軒逸的臉色也變了。
要知道這千嵐的皇太子的殿下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不說他剛及弱冠便掌控了千嵐大部分的兵權,才華直逼當年的龍誠璧,就說他母妃身份卑賤,而他卻能夠以庶子之身成爲千嵐儲君,便已堪稱前無古人。這樣的人堂而皇之的跑到鄰國地界上,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此行的居心!
“前兩日,城中的守將發現一夥人行蹤不定,帶人搜查才知道那夥人從千嵐而來,爲首之人正是千嵐的皇太子。本王派人拿住了墨離殤所帶的將領,卻漏掉了這個主謀之人。”
“皇兄是懷疑,墨離殤劫持皇嫂的目的……是爲了用皇嫂來換那些被擒的賊子?”
“若是這樣還好,怕只怕……”龍誠璧雙眸一冷,“墨離殤爲人心狠手辣,殘忍嗜殺,若想用瑤兒換那些人倒還好,就怕他只是想挾持着瑤兒出了城門,再將瑤兒殺害,報復於我……”
此話一出,房中的幾人臉色都是一白,素月顫抖着握緊了雙手,任指甲刺進血肉之中,鮮血淋漓。
“集合王城內所有將士,給本王搜,就算是把王城整個翻過來,明天早上之前也得給我搜到他們兩人的下落!”龍誠璧一臉暗沉,右手猛地往邊上的檀木書桌一拍,厚重的桌案頃刻坍塌倒地,散成了一地碎屑。
幾人心頭猛地一顫,躬身往外面退去,生怕再待片刻便成爲第二張被分屍的桌子。
“王爺,”臨踏出房門,素月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看向房內寒着臉的男人,“王妃被劫之前還遭遇過一夥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龍誠璧右手又是一緊,素月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得力高手,自出暗閣之後,便遇過千百次暗殺,能讓她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夥殺手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屬下懷疑,爲首的那名殺手是……藍千諾。”
鳳眸一凜,龍誠璧微霽的臉色又有了幾分轉黑的趨勢:“這事本王自會處理,一切等找到瑤兒之後再說。”
“是。”素月輕應一聲,向外走去,留下龍誠璧盯着房中若即若離的燭火,臉色暗沉。
“素月姑娘。”素月剛一走出房間,一道呼喊緊隨其後。
“九皇子殿下。”
龍軒逸不着痕跡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不甚出衆的容貌,不甚出塵的氣質,卻勝在穩重,勝在讓人看着舒服。
“有什麼事嗎?九皇子殿下。”龍軒逸太過露骨的視線讓素月微微蹙起了眉頭,眼中浮上了幾分不悅。
“只是沒想到皇嫂身邊的大丫頭竟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本殿眼拙,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素月挑了挑眉,得體一笑:“九皇子過譽了。”
說完想要繞過龍軒逸向外面走去,卻被龍軒逸抓住手腕,素月臉上的笑容褪得一分不留,擡眼盯着龍軒逸道:“九皇子,奴婢還有要事,若無其他要事,請放開奴婢的手。”
龍軒逸也聽出了素月話中的不耐,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你既是我皇兄的暗衛,我有點私事想問你,有關暗閣……”
素月迅速抽回右手,揚脣冷笑:“奴婢雖是王爺的暗衛,但已離開暗閣多時,對於暗閣中事不甚清楚。九皇子若是想知道什麼,還是直接去問王爺爲好。奴婢還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龍軒逸碰了一鼻子灰,等他回過神來,素月早踏出了庭院,遠遠地看着素月的背影,心中鬱卒不已。卻又不由得擰眉深思,不知爲何總覺得這丫頭的背影異常的熟悉。
燃燒的篝火嗶啵作響,爲寂靜的午夜增添了幾分暖意,蘇紫瑤擰着眉頭,一手揉着痠痛的脖頸,一手緩緩撐起身體。
透亮的火光映入眼簾,蘇紫瑤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躺着的地方竟是一間佈滿灰塵的……破廟!
蘇紫瑤怔了怔,發現那個劫持並把自己敲暈的男人竟然這裡,心頭一喜,起身便往大門處跑,還未踏出大門便不得不又退了回來。
墨離殤手中拎着兔子,冷着臉往裡走,正好撞上蘇紫瑤,眼中也浮上了幾分訝異,他以爲蘇紫瑤還會昏迷一段時間的。
“想跑?”
蘇紫瑤臉色一變,幾乎是在一瞬,一抹銀色的亮光從蘇紫瑤的勃頸處飛出,直撲墨離殤那張冰封萬里的臉。
墨離殤雙眸一挑,將手中奄奄一息的兔子往邊上一丟,手腕一抖,避開那紅豔豔的信子,手指準確的掐上了銀環的七寸。另一手則順勢扣住蘇紫瑤向他胸口拍來的手,將她的手腕一扭,成功將人制住。
“這就是在馬車裡擋了我一下的東西?”墨離殤看着被自己掐住了七寸,懸空扭動的銀蛇,冷聲問道。
蘇紫瑤咬了咬脣,並不答話。
墨離殤又道:“你招來藍千諾,就想用這麼個東西對付他?”
蘇紫瑤渾身一抖,低垂的眼簾微顫,宣示着幾分不甘。只有她知道那少年靠近的一瞬,她根本沒有反應的餘地,若非這個人不知爲什麼出手擋了一下,她怕是早就不在這裡了!
墨離殤見蘇紫瑤不說話,也不打算再糾纏下去,右手一推將蘇紫瑤推倒在地,然後將左手掐着的銀環往蘇紫瑤懷裡一丟,撿起地上的兔子,回到篝火旁。
“不要試圖從這裡逃走,否則,後果不是你所能承擔的。”
“後果?”蘇紫瑤揉着發紅的手腕,小心的將銀環收回懷中,挑眉道,“閣下一開始不就打算在出城之後殺了我,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更糟糕的後果?”
“墨離殤。”
“什麼?”蘇紫瑤不明所以的轉頭。
“我的名字。”
“墨離殤?”蘇紫瑤這才反應過來,眉頭卻禁不住再次擰起,這個墨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似乎是哪個國家的國姓?
“我不會殺你。”墨離殤用木棍將拔了毛的兔子串起,低聲說道。
“即便你改變主意不殺我,也出不了城。”本來就出不去了,現在帶着她更出不去。
“龍誠璧傾全城兵力找你,只要你在我手上,我不只出得了城,還能跟他談談條件。”
蘇紫瑤整理衣衫的手猛地一頓,臉上滿是錯愕。龍誠璧傾全城兵力……找她?
墨離殤見蘇紫瑤不說話,也不再開口,沉默在破廟中蔓延,僅留下篝火燃燒的細碎聲響。
“給。”烤得入味的兔腿陡然出現於面前,打斷了蘇紫瑤的神遊,擡頭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蘇紫瑤的眼中滿是警戒。
“你毫髮無傷,是我最大的籌碼。”
蘇紫瑤微怔,試探性的接過了那隻兔腿,視線卻還留在墨離殤身上。
墨離殤也不在意,起身回到另一邊,拿起其他兔肉開始進食。蘇紫瑤聞着兔肉散發出來的香味,有些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早膳因着龍誠璧的缺席食慾不佳,午膳又因着那碗血燕沒吃多少,晚膳更不用說,奔波了一日,滴米未進,蘇紫瑤的肚子確實有些餓了。
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發現男人根本就沒再看她,也就不再矯情,小心的撕扯着兔肉餵飽肚子。
等到蘇紫瑤解決完那隻不算肥大的兔腿,那邊的墨離殤已經解決完了其餘的兔肉,撥弄好火堆,背過身去,目中無人的開始寬衣,解帶,脫衣服!
蘇紫瑤一愣,剛想移開視線,卻見那褪下黑衣的肩背,一道血紅的刀痕從背部貫穿至腰腹,血肉外翻,煞是恐怖。
蘇紫瑤張了張嘴,看了眼被丟棄在一旁的黑衣,總算明白了一開始坐在眼前之人身邊,聞到的那股濃烈的血腥味究竟從何而來!
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還能撐到現在,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當真是強悍到了極點。
墨離殤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身後之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卻沒有太在意。從腰間掏出一罐青花瓷瓶,扒開軟木塞便往背後倒。
“咳咳……”蘇紫瑤有些看不下去了。墨離殤的傷橫貫整個背部,本就不好包紮,加上墨離殤本就很少自己動手,雪白的藥粉撒了一背,真正撒在傷口上的卻沒有多少。
“我幫你吧。”蘇紫瑤話一出口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對面的人可是劫持自己的盜匪,自己沒想辦法弄死他就算了,竟然還想給他治傷。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根本沒辦法收回來。蘇紫瑤只能垂下眼,希望對面之人假裝沒聽到。但顯然,某人可不準備就這麼放過她。
雙眸死盯着那遞到眼前的青花瓷瓶,蘇紫瑤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認命的接過藥瓶,往男人背後的傷口上撒,從地上散落的衣物上撕取了幾塊布纏住傷口,包紮過程中還很是“不小心”的用力拉了幾下,墨離殤只是蹙了蹙眉,卻哼都沒哼一聲。
蘇紫瑤將最後的一個結繫好,看着不再流血的傷口,微微鬆了口氣。剛一擡頭,更好對上對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雙冰冷的鷹眸不知從何時起死死的鉗在了蘇紫瑤的身上,活像要將她……拆吞入腹!
蘇紫瑤被看得一陣尷尬:“我沒想到幫你,只是想報答你剛纔的那隻兔腿,額……還有剛纔救了我一命。”
墨離殤不爲所動,仍舊盯着她不說話。蘇紫瑤抽了抽嘴角,剛想起身,手腕再次被扣住。
“你……”蘇紫瑤一鄂,想要抽出手腕卻不得,臉色一變,“放開,不然我放銀環咬你。”這麼近的距離,墨離殤根本不可能躲得過。
墨離殤臉色終於出現了幾分鬆動,眸光一動,眼中浮上了幾分怪異:“女人太兇嫁不出去。”
蘇紫瑤臉色一僵,她兇,還有嫁不出去?別忘了她可是龍誠璧的王妃,誰說她嫁不出去!
蘇紫瑤臉色正難看,外面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
“龍誠璧來了。”
蘇紫瑤又是一顫,側頭看了墨離殤一眼,似在詢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送信讓他過來的。”墨離殤看懂了蘇紫瑤眼中的疑問,冷聲答道。
光亮的燭火越來越近,不多時便包圍了整個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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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腳得這章之後有人會往男配方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