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四年(涉劇透)
她本是燕王府中一個不受寵愛的庶出郡主,出身低微,不受重視。
當年攝政王發動政變,顛覆蒼月王朝,改朝換代。燕王作爲五路藩王之首,出兵援助攝政王,掌控滄月王城,立下不世功勞,燕王府一時風光無兩,更勝當年的蔣喬柳蕭四大家族。可惜這些都與她無關,因爲她只是燕王府府中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出郡主,沒有顯赫的身家背景,沒有驚才絕豔的容貌姿色,更沒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一技之長,那時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爲當時滄月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一次簡單的夜宴之上,那時她剛滿十四歲,手提着一盞青玉蟠螭榴花燈,在一羣鶯鶯燕燕的小丫頭們之間並不突出。
那人就坐在最顯眼的上座,也不與邊上閒聊,只一味的自斟自酌,明明是非常閒散的姿態,卻偏偏被其衍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尊貴與霸氣。微揚的鳳眼不過懶懶的一掃,卻在衆多女眷當中一眼相中了她。
她看到他招來邊上的太監,指着自己似在詢問了什麼,爾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之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名字?”
低沉磁性的聲音滲透着淡淡的慵懶,猶如午夜最醉人的美酒,稍有不慎便將被其迷惑,永墮輪迴。
“龍……龍靜璇。”她怔怔的望着他,像所有被其迷惑的女子一般不知所措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話音剛落,那人寬厚的手掌已經撫上了她的臉,修長的指節之上有一層薄薄的硬繭,摸得她很舒服,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他笑了,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你的眼睛……很像她?”
她?是誰?年幼的她看不懂那人眼中太過複雜的情感,卻敏銳的感到了那人柔的能掐出水中的溫柔目光中滲透的淡淡悲傷。
就在她無措於該如何安慰眼前之人時,那人已如來時般匆匆離去。
“燕王爺這女兒,好。”
短短一句話,猶如一顆細小的石頭,卻驚起了驚濤駭浪。就因着這一句話,她從出生便不曾理睬過她的父王開始對她噓寒問暖,以往對其冷眼相對的夫人姨娘開始對其曲意逢迎,百般討好,素來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丫鬟僕役也開始對其諂媚討好。
那時的她才終於知曉了那人的身份,滄月曾經軍功蓋世的攝政王,滄月如今的絕對王者,跺一跺腳便足以撼動整個滄月的戰神皇帝——龍誠璧。
相傳這位皇帝自從繼位之後便不曾納過一位妃子,後位更是虛懸良久。繼位至今不曾見他對哪一位女子動過心,膝下只有一位茗煙公主養在深宮之中,久久未見一次,不少大臣家的女兒都對後宮之中虛懸的位置蠢蠢欲動,可惜這麼久以來卻無一人得償所願。
龍誠璧夜宴之上的一句讚賞,讓她成爲了所有女人羨慕卻也嫉妒的對象。多少官家小姐兀自扼腕,怨恨自己沒有生對相貌,多少文武百官搖聲讚歎,讚歎燕王爺福澤深厚,燕家小郡主一人得道,燕王府定然雞犬升天。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宮中便來了人。只可惜,帶來的並非納妃的聖旨,而是認女的旨意。
“燕王之女龍靜璇,天資聰穎,秀外慧中,朕心甚喜。又聞燕王子女甚多,照顧不暇。遂着封龍靜璇爲朕之義女,賜號文靜公主,前去嬌陽殿,即刻入宮。”一如初見的那般霸道狂狷,一紙黃絹便無聲無息劃清了她與燕王爺的關係,取而代之。
那時的她沒有理會燕王爺陡然變色的臉色,以及那接過聖旨微微顫抖的手,懵懵懂懂的入了宮。
不少人看着燕王府的笑話,更有不少人猜測,此義女非彼義女,然唯有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人對她確實沒有一星半點其他的意思,僅僅是單純的不希望有着與某人相似眼睛的自己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受苦受難罷了。
一年的時間,她在驕陽殿中整整呆了一年,享受着公主之尊,真真正正的公主之尊。那人從未對她有過任何越界的行爲,伴隨着身份的變化,改變的除了她的處境以外,只有每月有那麼幾日,他會親自到自己的宮中,親自過問自己的功課,爾後看着自己的眼睛久久不語。
也就是在那時,她才終於確定,那人是真的在透過自己的眼睛看着另外一個人,更確定了他對於自己懷有的只有幾分憐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時間如白駒過隙,更如指間細砂,稍縱即逝。一年的光陰,她在宮中看到了與王府中所聽聞全然不同的一切。
她看着自己的九皇叔成日跟在那人身邊伺候的一個大姐姐的身邊,露出與在朝堂上腹黑狡猾截然不同的諂媚討好,抱怨着那人求而不得還看不得他修成正果;看着那人最器重的三大將軍之一的鎮遠將軍謝遠成日跟着那人身邊伺候的另外一個大姐姐鬥嘴皮子,活似上輩子的冤家;看着當朝左相薛毅的夫人帶着孩子入宮覲見,左相總是緊隨而至,卻從不曾與其並肩而立,只遠遠的守望着,眼中帶着幾分明顯的小心翼翼,懊惱自嘲;看到那人御用的太醫,太醫院的頂樑支柱司雪衣司大夫時常憑窗而立,手中握着一根碧綠的簪子,悵然若失;然而她看得最多的終究是那人盯着她的眼睛流露出來的思念與傷痛,以及撫着自己的眼睛,輕喚着的同一個名字。
瑤兒,瑤兒,瑤兒……從未變過的呼喚,卻在每一次輕喚之間流露出各種各樣不同的情緒,溫柔、寵溺、縱容、思念、痛苦、刻骨,還有傾盡一世的情意。
入宮後第二個年頭,她終於在他再一次看着自己的眼睛喚出那個名字之時,抑制不住好奇,問起了那人的身份。
“她……是誰?”
他顯然也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她會問起這個,愣了愣方纔回道:“瑤兒是朕的。”
“皇后?”她不過隨意一問,卻沒想到得到了他著定的回答。
“是,她是朕唯一的皇后。”
說這話的那人褪去了平日的慵懶隨性,意外的認真。那一刻,她終於明白爲何這麼大的一個後宮沒有任何一個妃子,因爲在那人的心中,這個後宮只容得下一個人,他……一直在等着他的皇后回來。
或許是因爲打開了話匣子,之後的日子,她與這個自己名義上的父皇,好似終於找到了共同的話題一般,每次見面之時,不再只客氣的詢問或單調的對視,她開始一點一點的瞭解那個與她素昧謀面,卻令僅有一雙眼睛與其相似便得到了那人另眼相待的女子的一切。
她知道了九皇叔和謝遠將軍圍着團團轉的那兩個大姐姐曾是那時候還是王妃的她的貼身婢女,她知道了令司太醫相思入骨,乃至最後離開皇宮,獨自一人前往各地尋找的碧玉簪子的主人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替身丫頭,她還知道了左相夫人與她情同姐妹,左相的孩子更是深受她的寵愛,以至於如今那人只要一看到左相的孩子便會憶起他們還未出生的孩子。
她知道了他們自相識到相愛,再到相守分離的一切,還不甚明白感情爲何物的她曾這樣問過他:“若你一直找不到她,而她又不願自己回來,你會怎麼辦?”
他的回答一如以往的簡潔:“等。”
“哪怕是等一輩子?”
“嗯。”
那人的堅決令她心驚,卻也讓她不解:“既然愛的這麼辛苦,爲什麼不選擇忘了她?”
問完這句話的一瞬,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人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爾後他卻像是聽到什麼膚淺的笑話一般,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是能夠忘記,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歡了。”
她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懵懵懂懂的望着他,他卻微微笑了起來,微彎的脣角映襯着窗外的月光,分外好看。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揉着她的頭,笑得猶如一個寵溺孩子的慈父:“等你長大就會明白了。”
那時的她對於這句話沒有太過在意,卻沒想到在不遠的將來一言成讖。
踏入宮門的第三個年頭花燈佳節,她遇到了她真正命中註定的那個人,繼承年事已高的蕭青藤蕭右相之位,成爲如今滄月與左相薛毅並稱“才子雙傑”當今右相葉思誠。
那一夜的月色猶若自己初入宮那夜一般乾淨,皎潔似玉,久居深宮,難得九皇叔和幾位平日熟識的文官武將以及他們身邊的姐姐齊聚一堂,那晚的她顯得格外的高興。
興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不只是那人,連同這些個與離開的王妃有關聯的皇叔衆人自打她入宮以來,都對她很是照顧,讓她感受到了以前在王府從未體會過的溫暖,故而,在她的心中早把這些人當成了真正的親人對待。
但這個世上是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事情的,樂極生悲,有的時候就是這般準確。
那日的她歡歡喜喜的梳妝打扮了一番,前往御花園,卻不想在半路便被人來了個下馬威。
“以爲得了皇上的寵愛便真當自己是皇家的金枝玉葉了,不過是個青樓舞姬生下的小賤種,就和當初那個賤人一樣,不過是生了副勾人的狐媚模樣,還真就耀武揚威起來了,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貨色。賤人胚子到底是賤人胚子,扶不上牆就是扶不上牆。”
與她相撞的這個官家女子她識得,貼身的丫頭曾告誡過她凡事儘量避開此人。驃騎大將軍之女夏相宜,曾是那人府中待選宮女之一,生性跋扈,持寵而嬌,目中無人,當年便是因爲入府之時衝撞了當時初初入府的王妃,被王妃當成立威的墊腳石踢出了王府,至此便恨上了王妃。
自己藉着與王妃相似的眉眼得了今日的地位,恰恰觸了此人心中的禁忌。平日裡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有意避着她,今日有些得意忘形,竟是不小心衝撞了她。
夏相宜一番嚴詞,令她煞白了臉,常年待在王府受人冷待,養成了她不善言辭的本性,正揉着手中的帕子不知所措之時,一道清冽似水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解救了她:“夏姑娘公然與皇宮之中詆譭公主,辱罵皇后,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大將軍也難辭其咎吧。”
“你……”夏相宜聞聲臉色微變,卻不敢有絲毫的辯駁,擰了擰帕子,憤然離去。
“公主沒事吧,夜宴已經開始,再不走,怕是要遲了。”月色之下,清俊的男子體貼的朝着自己伸出了手,臉上的微笑溫柔似水,只一瞬便讓她不自覺的遺失了心。
後來她才知道少年正是如今朝堂炙手可熱的右相,後來她開始關心他的一言一行,性格喜好,開始暗中探聽他的生活習性,各種事情,再後來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來……她是喜歡上了他。
喜歡……那夜與那人談話的內容在腦中迴旋,她忽然明白了那人話中的深意,原來愛情便是如此,微酸,微甜,微苦,卻又甘之如飴。
後來的後來,她知道了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可是他卻不願與自己在一切,因爲他們整整相差了十二歲,十二歲的年華,十二歲的距離,他們不知該如何填補?更擔心無法填補。
就在這時,那人出現了。
“靜兒最近這般神不守舍,可是有了女孩子該有的煩惱?”帶笑的眉眼,是對子女的縱容。
或許是這兩年來太過溫柔的寵溺,太過縱容的體貼,她鼓足勇氣全盤托出。聽完之後,那人沒有絲毫的不耐,笑着再次揉了揉她的發,笑道:“這有何難,朕立刻爲你們賜婚。朕與瑤兒也相差了八歲,年齡的差距算不得什麼。現在你明白朕當初對你說的那邪了嗎?”
她渾身一顫,眼中慢慢的浮上了幾分感動,雙眼微溼的點了點頭,撲進那人的懷中:“謝謝父皇。”
這是她第一次喚那人爲父皇,不是疏遠的皇上,不是恭順的父親,是親密的父皇。那人微微一愣,伸手輕撫上了她的眼睛,眼中瀰漫的不再是久遠的回憶,而是對子女單純的疼寵。
賜婚旨意一下,宮裡宮外鬧騰不已,然而這樣的熱鬧並未持續太久。
碧堯四年的秋初,埋伏在風巖的探子傳回了消息,紫唐皇女尋得,疑似王妃。
此言一到皇宮,又是一番兵荒馬亂,婚事後延,那人不顧所有人的勸阻,親自動身潛入紫唐境內。
這幾年來,因着當年王妃的失蹤與風巖七殿下有關,滄月前前後與風巖紫唐二國發生多次短兵相接,這次突然得了消息,衆人欣喜之餘難免擔憂,然而那人去意已決,無人能擋。
在衆人期盼而又擔憂的守望下,兩月後,他攜着一身風霜回朝,帶回的卻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不是她,不是令他瘋狂的她。
“父皇,長得不像嗎?”心疼那人難得頹廢心碎的模樣,她屏退了左右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一模一樣。”
出乎意料的回答,卻更令她摸不着頭腦:“既然長得一模一樣,父皇何以知曉那人並非……母后?”
那人深邃的雙眸有過一瞬的閃爍,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靜兒,記住,喜歡一個人,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無論她是怎樣的身份,只要你真正的愛着她,哪怕她化成了灰,容貌不復依稀,你仍舊能夠一眼認出她來。同理,不是她,縱然長得再像,內裡不是同一個人,便終究不是你想要的。”
聽完這句話的一瞬,不知爲何,她忽然想哭。那一刻,他有種感覺,這個世界上,只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眼前這個人那般愛那個女子了。
帝王迴歸,婚事重提。金秋九月,公主出嫁,右相娶妻,十里紅妝,世人豔羨。
那日她身披大紅嫁衣,一步步的踏進昭陽殿中,接受長輩最後的祝福,這項工序本該由一國之母執行,卻因爲後座空懸,而由那人代爲施行。
隔着華美的珠翠她看着那人起身一步朝着她走了過來,爲她親手帶上大紅的蓋頭,爾後俯在她的耳邊低聲吐出一句話來。
“靜兒,朕找到她了,這一次是真的。”
她渾身一抖,瞪大雙眼愕然的望着紅紗之外那人滿足的笑意:“她一直沒有離開,一直在我們初見的地方等我,這一次,我會親自接回她。”
滿懷着詫異坐進大紅的花轎之中,直至花轎再次停穩,她才總算回過神來。拜過天地,入了洞房,自己所愛之人緩緩地挑起了那人親自爲自己戴上的蓋頭,溫暖的手掌握上她微涼的雙手,那一瞬,她微微的笑了。她知道,她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入宮三年,十四歲的年華,三年的陪伴,公主之尊,父女之情,而今嫁做人婦,自己所有的幸福全爲那人所賜,而今,她得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圓滿的幸福,希望那人也能在某個只有他和他所愛之人知道的地方,得償所願,找回幸福!
首先感謝陪伴着烏龜慢作者一路走過第一卷的衆位親們,(づ~3~)づ╭?~愛乃們,沒有你們的陪伴,瓦不會堅持到現在。
第二卷的劇情將會延續第一卷的劇情,但是因爲萌寶寶的出現,不會像第一卷那般嚴肅沉悶了,這一點大家可要有心理準備哦(__)……
第二卷的劇情總結起來其實就是萌寶寶夥同萌寵帶着女主在五個國家到處跑,順帶尋覓後爹,氣得王爺七竅生煙,各種吃醋,到處追妻的裝逼情節(大霧……),所以第二卷與第一卷的最大區別就是第一卷出來的礙眼的女的特別多,而第二卷要出現的養眼的男的特別多(ˉ﹃ˉ),不過俺是堅定的一對一黨,所以瑤瑤必須是王爺的,這一點大家不必擔心╮(╯▽╰)╭。
第一卷還有很多沒有交代,不用擔心,這些統統都會在第二卷裡面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