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請王妃進去說話。”一位身着鵝黃衣衫的婢子急匆匆的奔了出來,恭敬的請殿前的幾人進去。
蘇錦瑟這一胎已有五六個月,腹部微挺,身形卻未有太大的變化,氣色看着雖還不錯,卻隱隱能看出疲憊之態。
“臣婦見過娘娘。”
“姐姐難得來一趟,雪雁還不快些扶姐姐起來。”蘇錦瑟轉頭看見蘇紫瑤微微一笑,揮手讓邊上伺候的雪雁上前扶起蘇紫瑤。
“從皇上那聽聞娘娘這幾日寢食不安,心中惦念,便進宮來看看娘娘。”
蘇錦瑟的臉上劃過一絲異樣,卻又儘快散去:“有勞姐姐掛念,這幾日腹中胎兒頑皮,整夜整夜的鬧騰。姐姐你是不知道,這懷胎十月要受多大的罪過,光這孩子鬧騰便讓我自顧不暇啊,箇中滋味當真不足爲外人道。”
蘇錦瑟低頭撫摸着已經漸漸成型的肚子,雖說這抱怨之語,面上卻滿是得色。
“娘娘有了身孕,自然不比從前。懷着孩子總要吃些苦楚,待來日苦盡甘來,娘娘回想起今日,定然也會覺得苦有所值。”
蘇錦瑟聞言面上微喜:“姐姐所言極是。”
目光稍稍流轉,看了邊上一眼又道:“瞧我這記性,光顧着和姐姐說話,倒冷落了蘭姐姐。姐姐,這位是貴人沈氏。蘭姐姐,這位是我的姐姐,攝政王王妃。”
蘇紫瑤這才發現蘇錦瑟身邊的錦榻上還坐着一位身着碧藍服飾,溫柔謙和的女子:“臣婦見過沈貴人。”
“王妃不必多禮,早聽妹妹說過王妃之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沈笑蘭朝蘇紫瑤點了點頭,笑顏以對。
“貴人過獎。”蘇紫瑤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寒暄了兩句便轉而看向蘇錦瑟道,“聽聞娘娘這幾日無法安寢,連胃口都小了不少。臣婦今日入宮帶了幾樣人蔘、雪蛤,給娘娘補補身子,希望娘娘能夠順利產下皇嗣。”
“這人蔘雪蛤燉湯是用來補身是最好的,足見王妃當真很疼愛妹妹。”沈笑蘭看了一眼碧淵遞給雪雁的補品,巧笑嫣然。
蘇錦瑟聞言一喜道:“姐姐有心。”
三人聊了一會,眼見蘇錦瑟懷有身孕,氣力漸漸不濟,沈笑蘭方纔起身告辭:“妹妹有了身孕,該多多歇着纔是,我明日再過來看你。”
“蘭姐姐慢走。”
沈笑蘭離開一會,蘇紫瑤也起身道:“天色不早,臣婦還得早些回王府,先行告退。”
蘇錦瑟看了蘇紫瑤一眼道:“本想着留姐姐在宮中用過晚膳,如今瞧着姐姐這模樣,怕是急着回去和王爺共用晚膳,妹妹便不做這個壞人了。雪雁,送姐姐出去。”
蘇紫瑤也不分辨,微笑着出了欒鳳閣,又向前拐過幾條小道,纔看到一人正於假山邊掩映的樹叢等着她。蘇紫瑤朝碧淵使了個眼色,隻身走了過去。
“王妃。”沈笑蘭見蘇紫瑤過來,躬身行了個禮。
“你現在已是後宮娘娘,不必再同我行禮,被人看到了可怎麼好?”
“王妃對奴婢有再造之恩,無論奴婢怎麼變,王妃都是奴婢唯一的恩人。”
蘇紫瑤面色微霽,低聲詢問:“入宮這些日子可還習慣?”
“奴婢一切都好,只是在宮中不知外面如何,未免掛念。”
蘇紫瑤雙眸澄明,勸慰道:“我知道你擔心你爹孃和弟弟,他們一切都好。你爹孃近來在城中開了間客棧,還準備着明年年初給你弟弟許門親事。只是你也要時刻記得,如今的你早不是當初攝政王府的花房丫頭,而是左相的義女,這後宮的娘娘。”
沈笑蘭臉上的笑意微褪,片刻之後才恢復笑意道:“奴婢明白。”
蘇紫瑤瞧了瞧四面又問:“蘇錦瑟最近怎麼樣,她這個孩子……”
“如王妃所料,靜嬪娘娘殿中的薰香確實叫人動了手腳。”
蘇錦瑟腹中胎兒胎位穩固之後便晉了位分,晉爲靜嬪,“靜”字取平安祥和之意,祈求這個皇家第一個孩子平安落地。只可惜,這個孩子怕是難以如其所願了。
蘇紫瑤眼中掠過一絲瞭然:“量不算重,她肚子裡的孩子有無可能平安生下?”
“這幾日靜嬪夜夜頭疼,腹中胎兒也是躁動異常。長久下去,即便孩子能夠僥倖生下,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沈笑蘭湊近幾步,壓低聲音道,“奴婢私下裡偷偷問過太醫,太醫言明靜嬪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女孩。”
“十有八九,總有一兩分不確定的危險,便是個女孩,皇家頭一胎總是看重。”蘇紫瑤雙眸微眯,想到蘇錦瑟這胎的來歷,又道:“你先按兵不動,查出動手腳之人是誰,看清這宮中局勢,對你我百利而無一害。”
“奴婢明白。”沈笑蘭低聲應下。
蘇紫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總覺得哪裡有些許違和,半晌纔將目光定格在她的腹部之上。剛纔不曾靠這般近,沒有發覺,現在看來這身形似乎有些……
“你進宮之後,似乎豐腴了不少。”
沈笑蘭一怔,側臉微紅,不算出挑的容貌竟因此多了幾分惹人憐的風情萬種:“王妃,奴婢這是……”
蘇紫瑤瞧着她這模樣,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難道是……有了?”
沈笑蘭低了低頭,悶聲道:“孔太醫說,已有兩個月的身孕,而且很大可能是男胎。”
孔太醫也是素月相熟之人,經過素月的交接,在宮中幫助笑蘭。
蘇紫瑤一喜,握住她的手道:“你果真是有福氣的,這才幾個月竟也有了子嗣。除了太醫可還有其他人知道?”
“還有我貼身的婢女翠兒,這幾日才知道的,還沒來及告訴皇上。”
“這事你要小心處理,你有了身孕是好事。但你也看到了,蘇錦瑟有了身孕,整個皇宮多少人眼紅。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不只那些眼紅蘇錦瑟的宮嬪會將目光指向你,連蘇錦瑟只怕都會……”
自打那次蘇錦瑟失勢,沈笑蘭聽從蘇紫瑤的吩咐,對她雪中送炭便成功獲得了她的信任,但不得不說對於這個前世在最後一刻纔看清的女人,蘇紫瑤是瞭解的。如若知道在她懷孕的空檔,又有一人懷了身孕,而且還是比她還要有利的男胎,即便這人是她信任的,怕也難逃撕破臉的下場。
沈笑蘭臉色一白,在宮中幾月早讓她看夠了這宮中的爾虞我詐,蘇紫瑤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奴婢會多加小心的。”
“你在宮中擅自珍重,若有什麼困難記得託人告訴柳總管,他會幫你的。”
“是。”
蘇紫瑤最後看了一眼沈笑蘭還未顯形的肚子,心中多了幾分計較。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臉色這麼難看?”蘇紫瑤剛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擡起頭來,便見龍誠璧黑着臉從外面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嚇了一跳。
“你們都先下去。”龍誠璧環顧了四周一眼,出聲讓其?...
他人出去。
眼見房內只剩下兩人,蘇紫瑤走到他的身邊,覆上他緊握的拳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龍誠璧伸手將她納入懷中,輕嘆一聲道:“今日早朝,柳瑞海出言上薦,皇上已近成年之期,讓我交出攝政之權還有汜水關內的兵權。”
“這麼早?”蘇紫瑤倒抽一口冷氣,汜水關內……那可是滄月將近一半的兵權,柳瑞海這般獅子大開口,怪不得龍誠璧會這般震怒。
“那個老不死的,恨不得將我手上的權利盡數搜刮,如今終於有了由頭,可不抓緊機會,能早一日是一日?”
“那情況如何?皇上與其他朝臣可跟着他向你施壓?”蘇紫瑤擡頭看向龍誠璧微憤的模樣,略顯擔憂的問道。
“如今朝中大部分還是我的人,自然不會這麼簡單便讓他稱心如意,想從我手上撈好處,還早得很。但……”龍誠璧眉峰忽的一蹙,“但到了今年的年末,皇上真正滿了十五歲,到時候怕是就沒這麼簡單了。”
今年的年末?前世龍誠璧便是那個時候發動政變,一舉稱王的,還有一年嗎?
“你不必太過憂心,柳瑞海這麼着急想奪你的權利,多半是因着蔣氏一族覆滅的緣故。蔣家素來是他稱霸朝堂的左膀右臂,如今蔣家一滅他就像斷了根臂膀,哪能不着急,這個時候誠璧不該生氣,反倒該開心纔是。他越是着急上火,便越有可能暴露出致命的缺陷。”
龍誠璧深深地看了蘇紫瑤一眼,眉宇間的戾氣也消散了不少,恢復了一貫的沉穩肆意。
“瑤兒總是能一言說中要害,沒錯,這個時候着急上火的人該是他而不是我。”
蘇紫瑤莞爾一笑:“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得你們朝堂上的風起雲涌,卻也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柳家與蔣家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條船沉了,另外一條船強自撐着,若是不自救,再來一個浪頭只怕也是要翻。”
“沒錯,我們現在需要等的正是這個浪頭。”龍誠璧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握住蘇紫瑤的肩膀道,“近來柳瑞海急着在朝中尋找新生力量,似乎有意重用那個前些日子你提過的溫子然。”
“是他?”蘇紫瑤一愣,卻又立刻了然,“柳瑞海如今倚仗蘇錦瑟於宮中興風作浪,賣她個面子,自然要將溫子然納入自己的羽翼,這樣今後用以除掉蘇錦瑟也是事半功倍。”
“我也是這般想,既如此,那溫子然定然不能讓柳瑞海提上來,只是這針對人總要有個藉口。”
上次兩人便提過這件事情,龍誠璧也讓人私下打壓過溫子然一段時間。但這次顯然是非常時期,若是不明目張膽的來,只怕柳瑞海不會死心,但若是明晃晃的來,不尋個讓人信服的藉口,難免落人口實,若是再讓柳瑞海抓住不放,怕是反倒不妙。
蘇紫瑤低頭沉吟了片刻,雙眸猛地一亮,擡頭道:“便治他個衝撞王妃,辱罵攝政王,藐視皇族之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