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部隊從火焰中殺出,亞眠爬上高處,看到足有數千人之多,給人一種跨地獄而來的感覺,還裹攜着一些平民。藍目城的平民在生死存亡之際也多少激出了點血性,雖然這些有血性的也只是所有平民中的一部分。
平民和教徒兵有所不同,他們至少有一半人沒有武器,護甲更是一件也沒有。行動上明顯可以看出要差教徒兵一大截。不過,藍目城也沒什麼其他可用的了,她的防守太薄弱了,無論是人員上還是設施上。
“來了嗎……”亞眠小心地躲藏着身體,防止成爲弓箭手的靶子。向下面的人打着手勢,告訴他們敵人的大致情況。
“弩娘——弩娘——”獵隊中幾個領隊模樣的人大聲叫喚着,同時命令手下停止前進。一下子,街道變得擁擠起來。
原本在部隊後面的弩娘們有幾個走上前來,他們是負責帶隊的那幾個。
“就近找地形散開防禦,讓遠征軍留點人保護你們,快去吧。”獵隊頭領陌長白揮了揮手示意。
陌長白是一名奮擊,他雖然不是獵隊中實力最強的,但資歷最老,作戰經驗也極爲豐富,可說是獵隊的代言人。他的意見也受到很多人的看重,除了他自己的獵隊外,其他獵隊也經常會採用。
“明白。”幾個弩娘首領也不廢話,爽快地幹他們該乾的事去了。
昨天晚上,弩娘、遠征軍、獵隊三方人馬在一起商量了很久,爲今天的作戰行動策定了不少的應變方案,其中就有與藍目城守軍大部隊相遇的情況。
數千人的戰鬥可不是小戰鬥。在城約與東真教的歷史上,一千人以上的戰鬥都算是大規模的戰鬥了,能夠讓雙方討論很多年。在那種一望無際的凍土與冰原上,能找到人就算不錯了。一千人以上的團體!夢中限定的東西……
現在,在這隻能並排十幾二十人的狹窄街道上,多達數千人的大軍把夢化爲了現實。
一個街區……又一個街區,雙方的士兵佔居了藍目城不小的區域。
一邊是尚算完好的城區,刀與弩在宣示着他們主人的兇悍。他們的身後是一片燃燒的火海。路過留灰,那是他們的信條。
一邊是濃煙滾滾,火苗亂竄的地獄,長矛與弓箭述說着持握他們的人是多麼的堅強與勇敢。浴火重生,那是他們的傷痛。他們剛剛從藍目城的其它戰區趕過來,他們先前還在驅逐那些殺人放火、窮兇極惡的罪人,他們現在仍在努力地救火,他們……很累,很疲勞。
弩娘和弓箭手們不約而同地往房屋頂上爬,往障礙物後面隱。也有一些弩娘和弓箭手往戰場前面移,力求把敵人納入自己的攻擊範圍。只是地形上東真教這邊很不利,太多的燃燒着火焰的房屋限制了他們的作戰空間。弓箭手的攻擊面遠不比對面的弩娘多。再加上弩的射程本來就比弓箭遠,更不利了。
“進攻!”
原唯看到了這種不利的情況,沒有任何的猶豫,立馬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務求儘快擺脫這種局面。只要進入那些沒被火災纏上的區域,他的弓箭手們就能對等地發揮作用。弓箭手的數量本來就不多,不能不合理的使用,城約的弩娘總是那麼多。更何況,藍目城的其它地方正等着他們去救援,城約等得起,他等不起。
“嗷——”
東真教的士兵們狂吼着往前衝,就連那些弓箭手也不例外。
此時的城約遠征軍還在那裡佈置防禦。如果他們現在壓上,十有八九會使他們勝利的把握多上幾分,只是他們沒有這麼做。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早已習慣了逃跑,習慣了失敗,以至於忘了打仗還有勝利這回事。相比於勝利的榮耀,他們更在乎自己的小命,更在乎搶了多少東西,更在乎殺了多少人。
雖然這支部隊的兵員組成上是斧島的徵召兵,但他的指揮官卻是城約出身。
獵隊在街道與房屋頂上搜查,待命。他們的目標是藍目城守軍首領的人頭。
“有沒有什麼發現?”陌長白問道。幾個在高處眺望的獵隊成員擺了擺手,表示沒有。亞眠也同樣擺了擺手。他的視力很好,受到了獵隊成員的認可,擔任了這種搜索的任務。
只是要在這麼大的一個戰場上尋找一個人,難度有點兒大,尤其是還受到濃煙的干擾,更不容易了。
“括括括括括括……”
弩矢射出的聲音持續傳來,弩娘們開始發動攻擊了,東真教的士兵已經進入射程範圍。
洞開人止,每一刻都有東真教的士兵死去。他們的身上往往插着一根弩矢。防禦能力稀鬆的皮甲擋不住弩矢的穿刺,更何況那些平民身上根本就沒穿什麼護甲。
不過這能阻止他們嗎?
不能!
他們原本生活地好好的,至少是和平地生活着。然後罪人來了,罪人奪走了他們的糧食,搶走了他們的財物,殺死了他們的親人與朋友
,最後還燒燬了他們的房子。除了仇恨,他們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復仇,他們什麼都不想做。
參於此處戰爭的人,不是原來就是教徒兵就是受罪人所害,滿腔離火之人。
身上被弩矢射中了?不要緊,只要還能往前走,哪怕只是一米,他們都會努力前進,爲的是那用牙齒咬開仇人喉嚨的快感。
胸口被砍了一刀?也不要緊,還有力氣剩下,哪怕同歸於盡,他們也要把手中的長矛刺進罪人的胸口。
“嗖嗖嗖……”
東真教的弓箭手終於進入了他們的戰鬥位置。一支支弓箭仿若是不要命似的往城約遠征軍的方向射。他們已經走出了極爲不利的地獄。
遠征軍的軍隊起了動搖。弩娘還好,正在有序地把戰線往後移。斧島的這支徵召部隊就不怎麼妙了,他們確實比一般的城約遠征軍英勇點,但碰上東真教這種不要命的進攻他們也受不了。說到底,他們也只是一支新軍部隊,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戰爭。不少遠征軍士兵在戰場上犯錯而被東真教的士兵殺死。
遠征軍的士兵們開始往後退。只是他們的技術顯然還比不上專業逃跑的一般性城約遠征軍。技能是需要天長地久的熟練的,對大部分人來說。
遠征軍的人……不停地在死去。
士兵們略帶混亂地後退。
“糟!”房屋頂上的亞眠雖然沒有找到神殿騎士,但整個戰局還是比較容易看到的,又加上他在這方面所學的知識,要判斷出這一點來不難。
獵隊的幾個隊長沉着個臉。從觀察情況的人嘴裡,他們也知道了事態的發展。
“怎麼辦?”有獵隊的隊長問道。
沉默……沒人能回答他,這裡沒有參事。作爲傳承士三大職業之一,參事的人數比例是最少的,遠遠少於奮擊和靈射。
“其它地方的遠征軍到底在做什麼,怎麼讓這麼多的教徒兵過來了,真他媽的!”有人罵道。
大家的情緒都不怎麼好,誰都不喜歡空手而歸,尤其是他們昨天已經鬱悶了一次。今天來,他們不是來找不快的,而是來發泄的。
亞眠心情也不好。暗惱城約遠征軍的不中用。在戰力上,城約遠征軍方面並不比東真教方面差,地形上更是佔着有利位置,但還是敗了,在氣勢上,他們遠不如怒火洶涌的東真教士兵們,他們輸得一敗塗地。
在戰場的某處,原唯卻是心情不錯。勝利在望,他能不高興嗎,僅管這是局部的,城約的實力未受到大的損失。
“傳令軍隊,全軍突擊。”神殿騎士原唯抽出他的斧子高高舉起。
“衝!”原唯大吼一聲,率先往城約的陣營襲來。神殿騎士的尊嚴不容許他躲在後方,上神看見了也不會高興的。
不管是在哪一個時期,神殿騎士都是衝在戰爭第一線的。這也是他們被尊敬、被敬仰的原因。
“嗷——”
東真教的士兵們在得知神殿騎士參戰後,士氣一下子高漲了起來。攻擊……更猛烈了。
在另一個戰場,梵林正累得像條狗一樣。一次又一次的救援,一刻都沒有停過,他真的只有兩條腿……狗還有四條腿呢!
城約遠征軍的進攻並不強烈,只要有增援過去,他們就會退走。只是他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趕走了這邊,那邊又來了;趕走了那邊,這邊又出現了。而且罪人們還破壞,一片片的房屋陷入火海,但梵林只能看着它們慢慢的燒燬。他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兵力可供調用。原唯抽走了大半的兵力,留下來的這點兵只夠嚇嚇人。梵林敢肯定,只要城約下定決心,付出點代價,他的這支部隊就會全滅。從原唯調兵去攻打城約的那支大部隊開始,他就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時。
“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援軍會來的!”梵林大聲吼叫着爲士兵們打氣,也爲他自己打氣。他的喉嚨已經喊啞了,儘管他儘量避開,但還是有燃煙從他的口鼻鑽入,刺激着他的粘膜。喉嚨幹得難受,有點出血了,他能感覺到唾液中傳來的那一股子腥鹹味,就連這最後的唾液也不怎麼分泌了。
梵林沒有去休息,儘管他已經快撐不住了。他得爲手下的士兵們考慮,他得爲那些主動過來保衛這個城市的平民考慮。他們也一樣很累,他們需要他的鼓勵與支持。如果沒有這些平民的幫助,他的軍隊恐怕已經完了。
原唯的方案他是反對的,現在應該保存實力拖廷時間,而不是去消滅一兩支城約的部隊。只要援軍一到,罪人們何愁不滅。若是敵不過,也應該突圍,放棄城市。以城約的特性,突圍不會太難,甚至可以帶上大部分的平民。不用多久,他們就可以再打回來。但藍目城的最高指揮官是原唯,不是他梵林,一旦原唯下定決心,他也只能服從。
“這是上神對我的試練,一切爲了上神。”梵林心中默唸,以此鼓勵自己。
梵林的虔誠有沒有給
他自己帶來幸福沒人知道,但同樣虔誠的原唯卻是在幸福中,至少目前是。
看到勝利曙光的原唯一掃近幾日的頹廢,精神好的不要再好。
就在原唯高舉斧子的時候,趴伏在屋頂上的亞眠輕咦了聲。透過一片濃稠的燃煙,亞眠很確信看到了一絲反光,火焰的反光。起了疑心的亞眠集中全部的精力盯住剛剛的地方,數秒鐘後,幸運降臨,亞眠看到了,模模糊糊地看到了……
雙手比劃了一下方向,亞眠張開嘴大聲吼道:“西偏南20度,400米開外,發現目標。”
“什麼?你說什麼?”有人問道,不過沒人理他。幾個獵隊隊長已經竄上房屋自己確定去了。
“哪?怎麼沒有?!”其中一個獵隊隊長頗爲惱怒地質問。
“濃煙後面,不太容易看到。”亞眠沒有退縮,大聲說道。現在的情況,時間就是一切,容不得他退縮了,要不然他們只能空手而歸。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陌長白阻止了還想再說什麼的獵隊隊長,斷然下決定,“事不宜遲,我帶本獵隊和單獨的人去支援遠征軍,你們帶上這個小傢伙立即行動,務必斬殺敵軍指揮官。”
“可是太晚了,遠征軍根本撐不住,單靠我們……”
“15分鐘,我會想辦法爲你們爭取到15分鐘的時間,不要再問,快。”陌長白催促着。
“走!”幾個獵隊隊長也是果斷之人,當即便下了決定。
亞眠也迅速跳下房屋,順勢往地上滾了滾,以消除衝擊力。
一行人急速向亞眠所指示的方向跑去,他們在和時間賽跑。
一路上,也有東真教的人阻撓,但在五名奮擊領頭的獵隊戰士們衝擊下,一擊便潰。對他們所造成的影響十分有限。
在他們的身後,陌長白正在招呼着遠征軍的衆人大規模地放火。一座接着一座的房屋在火焰中呻吟。濃煙更濃了,戰場可見度下降了不少。由於可見度和火焰的影響,東真教的攻勢倒也緩了一緩。東真教的兵士們的確是在拼命,但他們並不是不要命了。生命……他們也是懂得珍惜的。
“這就好,但願撐個15分鐘。”熊熊燃燒的火焰中,罪惡的原兇期望着。
事實比他期待的要好,因爲戰局的明顯,一部分東真教士兵轉而去救火了,這是他們的家園,他們唯一的家園。
殺再多的罪人也不可能挽回他們的家園。
陌長白笑了,他知道15分鐘有望了,就是不知道其他的五個獵隊能不能在15分鐘時間內幹掉東真教的指揮官。不,現在已經沒有15分鐘了。任務的難度不小。
亞眠等人可沒陌長白想的那麼多。他們只是盡力地提高速度。爲原唯提供掩護的濃煙被他們穿過了……
不止是亞眠,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看到了那個明顯與周圍的人不一樣的神殿騎士。他纔剛剛從一座房屋裡走出來,手上拿着個斧子,有點意外地朝獵隊這邊看過來。大家心中一樂,若不是在急速行進中,時間又很緊迫,他們定會擁抱下亞眠。
當然,最開心的還是亞眠了,400外的目標,以他的視力也是看不清楚的,說到底,那也是個猜測,不然獵隊的隊長也不會質問了,大家又不是白癡。食驅是白癡,不等於和食驅戰鬥的也是白癡。亞眠也有擔心,擔心萬一不是,獵隊的人會怎麼對他,殺死他或是弄殘他是不太可能的,他們也知道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有絕對的事情,擅自把錯誤怪在別人身上只會引來反感,沒幾個人會做這種傻事,但要讓他吃頓皮肉之苦是非常有可能的,畢竟沒人願意瞎冒險。
“來的正好。”原唯揮了揮斧子,指揮着士兵率先撲了上來。
獵隊的隊長們一頓狂笑:“不自量力,一個橙黃神殿騎士也敢這麼囂張!”
也難怪他們如此,奮擊可不比神殿騎士弱,相反,他們通常都比神殿騎士強。他們幾個更不是那種才進入奮擊不久的新人,要殺一個橙黃神殿騎士對他們來說還是簡單的。
有點麻煩的是街道上的教徒兵,圍在神殿騎士邊上的着實不少。
“媽的,雜兵真多!”衝前面的一位奮擊抱怨。一斧子砸爛了一個教徒兵的腦袋。
“快點殺吧,要不然時間來不及,被包圍你就哭吧。”
亞眠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往神殿騎士的方向衝殺。橙黃神殿騎士他也不怕,雖然打不過,但逃命還是有把握的,一個橙黃神殿騎士的戰力也就大致和兩三個二等戰士打平,還是普通的那種。
臉上與脖子上的血跡早就幹了,只是現在又重新染上了新的血跡,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粘粘糊糊的感覺,這令他有點難受。
“死!”在經過幾次的交鋒後,亞眠一刀劈開教徒兵的脖子,鮮血一下子找到了噴發的缺口,射了他一臉。
亞眠成了一個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