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點兒面熟……
夏流年蹙眉想了一會兒不得解,於是點頭笑了一下想要轉身離開,卻聽男人在背後揚聲問:“夏小姐不記得我了麼?”
夏流年止住腳步,實在沒有搭理他的興致,只是面帶疑惑地回頭看着他。
“凌楚傑。”男人禮貌地微笑着自報姓名。
夏流年瞬間恍然,是浩希的朋友,之前一起吃飯時見過一面的……
“看樣子,夏小姐還沒吃飯吧?”凌楚傑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不介意的話,我請你?”
“不用了,謝謝。”夏流年本能地拒絕。
凌楚傑笑意更甚,摸了摸鼻子:“你不用這樣一臉防備的樣子,我跟浩希關係很好,或許你可以從我這裡聽到不少關於他的,有意思的事兒。”
“……”這個的確很有誘惑力。
安靜的西餐廳一隅,典雅的鋼琴曲緩緩流淌。
凌楚傑閒閒地託着下巴看夏流年細嚼慢嚥地吃東西,每一個動作都符合最標準的禮儀,卻優雅而自然毫不做作,着實看起來賞心悅目,典型的從小教養很好的豪門小姐,但這,似乎並不是沈浩希會喜歡的類型,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然後呢?”夏流年嚥下嘴裡的食物,饒有興致地問。
凌楚傑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沒然後了,看樣子,夏小姐也是很喜歡他的。”
夏流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繼續低頭切盤子裡的牛排,切着切着便笑意漸散,悠悠地說:“他剛纔還掛我電話……”
凌楚傑一愣,然後瞭然似得說:“其實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老對着一個女人,不管多漂亮都會厭倦,尤其是像浩希這般格外得女人緣的,對一個女人的興趣從來不會超過一個月,你們都結婚三年了,當然不可能還跟剛結婚時一樣事事順意啊。”
三年了,夏流年停下手中的動作,竟然已經結婚那麼久了……可是真正跟他在一起的時間,也只有短短的一兩個月吧。
“這小子其實就是個喜歡蹬鼻子上臉的,你越是忍讓他就越上勁。這樣,他再惹你不開心,不讓他進臥室。”凌楚傑放下手裡的叉子,習慣性地彈了彈袖口,依舊笑容清雅,淡然裡透着邪氣。
夏流年撲哧一聲笑出來,心裡想得卻是,她纔不會這麼做,她永遠不要再跟他冷戰了,兩個人在一起爭吵是難免的,總有一方要先退一步嘛。
小時候,媽媽便跟她講過,愛一個人最首要的事情是包容,婚姻需要用心經營,才能和諧美滿,幸福總是因爲來之不易才格外讓人着迷。
可是,媽媽那時並不知道,她的婚姻開始得是多麼的艱難而荒謬,幾近讓她窒息。
凌楚傑開車剛把夏流年送回家裡,下一秒就聽到電話鈴響了起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起電話:“我說小妹啊,你這次去紐約的行程安排不是很緊麼?”
“還好啦。快說快說,怎麼樣啊?”凌璦達興奮地催促着。
凌楚傑垂下眼瞼,沉默了許久才說:“Ada,你何必呢?”
“我什麼何必呢?哥,你應該明白,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過。”凌璦達不緊不慢地說着,語氣卻不容置喙。
“我只能說,她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想要搶,易如反掌。”凌楚傑的表情漸漸凝重,“但是,搶到的會不會是你想要的,就難說了。”
凌璦達來不及細想,便聽對方掛了電話。
凌楚傑放下手機,擡頭看了一眼奢華而精美的別墅,此刻陽光明媚地鍍在白色的牆上,顯得寧靜而安詳,只是……凌楚傑的目光漸漸氤氳出淡淡的惋惜。
凌家是一個古老而龐大的家族,淩氏集團歷經幾代人之手,根基深厚,興榮不衰,但凌家歷來有着傳統的重男輕女思想,淩氏集團的決策者代代都是男人,但到了這一代,坐上執行總裁位置的,卻是凌璦達。實際上,她的確優秀,但論能力也並不比哥哥們優秀多少,她深受老爺子的喜愛,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雷厲風行更勝男人的行事手段。
的確,她有資本有恃無恐。
雨過後的天晴,真的會比以往晴得徹底。
陽光真的很好呢。
夏流年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像貓一樣慵懶地眯了眯眼睛,修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嬌嫩的皮膚上打下淡淡的陰影,低頭看了看窗臺上的淺棕色花盆,枝椏光禿的鈴蘭看上去非常茁壯成長,快點快點開花啊,夏流年在心裡默唸,驟然想起有一次他回來,也是這樣看這盆鈴蘭。
“你不要碰它。”
“怎麼,這是我的家,這家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僅碰不得女人,連盆花都碰不得了?”
嘴角漫開帶着點懷念的笑意,夏流年擺弄着手裡小巧的花灑,心想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溫柔起來能讓人甜蜜到膩,粗暴起來可怕得不行。
——“流年,我愛你。”
——“沒關係,流年,一切都沒關係,我給你新的記憶。”
——“可是流年,我喜歡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光是想想就會心跳加快,夏流年白皙到透明的皮膚開始泛起淡淡的緋紅,明明是最普通的情話,卻在一番波折之後,聽上去格外甜膩帶着某種蠱惑的意味。
小的時候,夏流年也喜歡過那種公主王子的童話,等待一個王子,有着最尊貴最迷人的笑容,給她一個完美的家,把她放在手心寵愛。
她的王子應該是溫柔而謙和的,眼裡只有她一個人,每天早晨都會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淺淡的吻,對她說“早安”。
而現實跟夢想似乎有着不小的差距,卻又不是差的太遠,只是……
不知不覺間,曾經執戀的王子形象已經不那麼吸引她,她開始覺得溫柔中帶一點兒壞的人才迷人,她開始覺得霸道是一種魄力,她開始希望早晨他不只是親吻她,而是更加親密的繾綣纏綿。
遇見一個人,然後顛覆曾經所有的心思。
與初戀完全不同的感覺,茫然無措卻又心心念念。
可是真糟糕,又惹他生氣了呢……
夏流年眉目間漾開淺淡的愁緒,心想自己怎麼越來越小心眼了,不知不覺地就想要說氣話,整天患得患失,這樣下去怎麼行……
“要乖哦,流年。”夏流年轉頭對着鏡子學着他的樣子說。
沈浩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疲憊地匆匆衝了個澡便走進臥室,下一秒便看到一個人睡在大牀中央的夏流年,不禁有些訝異,他還以爲她應該會在自己的房間。
小心翼翼地放輕了動作慢慢走過去,在黑暗中靜靜看着她,只能看清一個單薄的輪廓,卻也美的足夠讓人怦然心動,長髮流瀉散開,呼吸均勻而輕緩。
她的睡相很好,睡着了的時候總是顯得比平常還要柔弱,輕易就勾起人的佔有慾,想起她驚亂而無力抵抗的姿態,真的是,格外……誘人。
“我真的不明白,她怎麼會情願跟你這樣的人睡在同一張牀上。”
遊夜的話讓他思索了很久,得到的答案卻依舊讓人無比沮喪。
是的,遊夜很瞭解她,她並不是心甘情願的。
開始的時候她不過是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後來,則是他在強迫她。
強迫她留下,強迫她接受,強迫她承歡,直到她逆來順受到習慣。
沈浩希不禁自嘲地笑笑,這樣美好的一個女人嫁給他,果真是浪費了。
她不僅不能如同平常的新娘一般甜甜蜜蜜,還要忍受由心到身的折磨,她又那麼善良,他說愛她,她便拼了命地想要讓這個千瘡百孔的婚姻變得美滿一點。
但多麼可惜,他,似乎並不是她的良人。
她想要什麼樣子的生活,他並不是非常清楚,但強迫之類的事情,他再也不想做了。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沈浩希俯下身把夏流年抱起來,往牀的一邊挪過去。正要起身卻被柔軟溫熱的手臂環住,垂眸一看便見夏流年睡眼惺忪地望着他,飽滿的雙脣不自覺地嘟起,似乎有些不滿,帶着七分孩子氣,甚是可愛。
“弄醒你了?”沈浩希輕柔地問,然後便看到懷裡的女人睜大水汪汪的美眸眨了眨,然後柔軟的脣角便勾出帶着些許吃驚的笑意:“你回來啦。”
“嗯。”沈浩希有些無力在她脣上輕輕親了親,“繼續睡吧。”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地盡數噴灑在她的脣間,暈染開薄薄的溼熱,那種低斂淺淡的香氣沁入心肺,瞬間就讓夏流年覺得心跳加速,下一秒就脫口而出:“我好想你。”
細弱羸軟的腔調帶着淡淡的委屈說出這句話,着實讓沈浩希身體一震,不由自主地就低下頭,再次印上那雙嬌柔的脣,然後漸漸撬開齒關深入,探尋她香軟的舌……
夏流年在熟悉的濡熱觸感中軟綿綿地沉醉下來,全身都在飛竄起迷離的熱度,帶着微微的顫意迴應他。
她的每一個動作依舊生澀得可以,但就是這種笨拙的迎合讓他格外心動,因爲他能感覺到她在努力地想要取悅他……直到感覺她漸漸有些喘息,他纔不舍地放開她的脣,夏流年閉着眼睛等他下一步的動作,卻只是聽到他低沉而磁性的聲音縈繞耳邊:“晚安。”
夏流年不由得蹙起眉忙不迭地睜開眼睛看他,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忽地收緊,把要起身的男人拉了回來。
“怎麼了?”沈浩希有些詫異地低頭問。
“我……”夏流年覺得自己的兩頰和頸子都在發燙,不過沒有燈光應該看不清,不想讓他放開自己,卻也只能發窘地不知說什麼好,最後憋出一句,“你很累了嗎?”
“還好。”沈浩希笑了笑,輕輕地把她的手臂拉下來,“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
“哦……”夏流年有些失落地應着,看着沈浩希在身邊躺下,有些悶悶地問:“你之前沒有誤會什麼吧……”
沈浩希愣了兩秒,旋即沉聲道:“你不是說,我如果不相信你,你解釋什麼都沒用麼,所以現在我相信你。”雖然不可能不介意,但又能怎樣,或許流年和遊夜都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但他是一個縱觀全局的人,他明白自己的處在什麼位置。
夏流年默然聽着,心中有疑惑卻再也不知怎麼問,爲什麼他比以往溫和了很多,卻感覺他在漸行漸遠,兩人之間,似乎隔了更多的東西,冗餘而雜亂,無法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