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說我沒有愛過說我沒等過難過
我也想說也許能重來我卻還是沉默
你一直問我的心到底在不在
問我怎能不遺憾就丟失了愛
而我的淚怎麼就流下來
你說你還在一分一秒也沒走開
我想留在這裡可是這一切已太晚
《你爲什麼說謊》
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窗外的陽光狠狠地刺過玻璃,化在客廳的地板上,斑駁的暖色晃得人禁不住眯起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誰都沒有說話。
夏流年靜靜地任遊夜把自己攥得生疼,可……疼又算什麼?
三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三年前他走得乾乾脆脆,瀟灑地丟棄他曾經最愛的畫筆,也丟棄他曾經寵溺無比的她。
而她掙扎在回憶與噩夢之間,被另一個男人耍弄和欺騙。
三年後他風光無限地回來,她依舊放不下地追逐而去,得到的卻是他鄙夷的冷嘲熱諷。
心已經冷了,真的冷了。
而此刻,她終於放下了,他卻又後悔了,那麼她有什麼理由拋棄自己的婚姻來奔赴一個毫無保證的男人。
傻事做一次就夠了,傻子當一回就已經很慘了,如果非得第二次第二回,她也不要栽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咔”,時針指在了正中央,已經是正午十二點。
夏流年恍然回神,稍稍用力想要抽回手,卻又怕這個動作傷了此時顯得脆弱無比的遊夜,張了張口,最後也只是說:“遊夜,你別這樣……”
“我別怎樣?!”遊夜憤恨地甩開她的手,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死死地盯着她的臉,“你以爲我想這樣?!”
怒意愈演愈烈,似乎是激烈的動作牽扯到了痛楚,遊夜捂住胃部倒抽一口冷氣,夏流年被他慘白如紙的面色嚇了一跳,覺得他似乎隨時都可能疼昏過去,連忙站起來想要扶住他,卻被他甩開手臂,冷冷的腔調漸漸低下來:“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夏流年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暈染開的痛意,思量着開口:“你不去醫院好歹吃藥吧?藥在哪?”
遊夜偏過頭去不看她。
“要熱牛奶才吃藥是不是?”夏流年驟然發現他那些奇怪的小習慣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遊夜聽到這話顯然有些怔愣,但最終依舊是偏過頭去不理她。
夏流年嘆了口氣不管他,自顧自地走向廚房去熱牛奶。
胃痛就跟心痛一樣,忍忍就過去了,人總是有着可怕的自愈能力,遊夜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她並不知道,那些習慣他自從跟她分開就已經戒了,任何能讓他想起她的習慣,都戒了。
重新坐下來的時候,遊夜便聽到了她的手機鈴聲,擡眼看了看她隔着磨砂玻璃的門透出的模糊身影,幫她把她的手機從包裡翻出來,有些無力地喊了她幾聲,沒有迴應。
這隔音效果會不會太好?!
遊夜蹙了蹙眉,垂眼便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稱“Tyr”,僵硬了一秒,繼而脣邊揚起一絲涼薄的笑意,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接聽鍵。
“流年,你還沒回家麼?”沈浩希隨口地問着,儘量收斂起不滿的情緒,等了許久不見對方有迴應,繼而有些擔心地重複了一聲:“流年?”
“她在廚房,不方便接電話。”遊夜不鹹不淡地說,然後滿意地聽到對面瞬間寂靜下來,於是愜意地接口說,“其實我一直想跟沈先生好好聊聊的,不過一直沒有機會。”
“有什麼事麼?”沈浩希極力忍着心中糾結成團的不快,不動聲色地說:“遊先生現在可是一個衆目所矚的公衆人物,這樣總是跟流年牽扯不清,恐怕對誰都沒有好處。”
遊夜瞭然地沉聲一笑:“原來沈先生知道我跟流年的關係。”
“她已經嫁人了,我希望你清楚一點。”沈浩希的語氣染上微微的厭煩,繼而不耐地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就這樣吧。”
“問你一個問題,”遊夜似乎並不擔心對方會掛掉電話,依舊不緊不慢地說,“知不知道Tyr是什麼?”
“……酪氨酸?”從小在醫院長大的沈浩希第一反應就是Tyrosine,縮寫Tyr,正而疑惑他此問何意,便聽到對面傳來肆意的嗤笑聲。
遊夜笑的很暢快,心中卻並無任何欣喜,更多的是一種惋惜,繼而用鄙夷不屑的語氣說:“你知道麼,夏流年這樣的女人嫁給你,就是一場浪費!你在她手機裡的名字是Tyr,我來告訴你Tyr是什麼,是北歐神話裡面的獨臂戰神提爾,奧丁之子,唯一有勇氣把手放進怪狼Fenrir口中的神只,也是流年曾經最欣賞的一個,且不說你配不配叫這個名字,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
“……”一語戳在了沈浩希最痛楚的部位,沈浩希冷着臉一言不發地聽電話。
“其實我真的想不出來,她怎麼會心甘情願跟你這種人睡在一張牀上。她曾經最討厭的有兩類人,一類是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商人,另一類則是把感情當兒戲的人,”遊夜越說越覺得有快感,長期積聚的怨憤與不甘頃刻間如狂風驟雨一般洶涌在胸腔,迫不及待地涌出,“沈先生能到今天這個地位,雷厲風行不留情面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並且……雖然你在圈子裡的風評還算良好,但知情的哪個不說你沈浩希是個玩女人的高手,是‘玩’,對不對?嘖嘖,這麼巧,她最討厭的特點你全部具備,而她居然沒有討厭你,爲什麼?”
她嫁給你就是一場浪費。
“遊夜,不要走。”
她怎麼會心甘情願跟你這種人睡在一張牀上。
“遊夜,可以的,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居然沒有討厭你,爲什麼?
“遊夜……”
沈浩希只覺得心臟不斷地被巨大的石頭一層一層堆疊起來壓住,讓他喘不過氣來,而他此刻就好像一個做賊心虛的小偷,被失主質問:“你怎麼能買得起這麼好的東西?”
“你怎麼不去問她?!”故作鎮定地回了一句話,然後“啪”地一聲把手機合上。
真的是,致命一擊的回答。
遊夜聽着“嘟——”的忙音,剛剛的口舌之快被一句反問一掃而光,他問過。
她說,她愛他。
“遊夜?”
遊夜在柔軟的喚聲中回神,然後便見女人驚慌錯亂地跑過來搶過手機,看了看通話記錄之後有些氣憤地揚聲道:“誰讓你隨便接我電話的?”
“我叫你你沒有聽見,於是就告訴他你不方便接聽。怎麼,怕他不高興?怕他不高興就不要來找我啊。”遊夜挑眉理所當然地說。
夏流年鬱結地看了看他也懶得說太多,抓過包就衝出去,一邊走一邊忐忑不安撥着電話,一遍又一遍無一例外聽到的都是“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不方便接聽,請稍後再撥。”
心中越來越緊張,手心已經沁出細微的潮溼,心想或許他暫時不方便接啊,要不要等一會兒再打不要妨礙他……想着便把手機塞進包裡,剛過了一小會兒又開始擔心他是生氣了纔不接電話,擔心不趕緊解釋清楚他又要誤會了,於是匆匆又把手機掏了出來,慌慌張張地按着號碼,出乎意料地,這次竟然通了……
一時沒反應過來,夏流年僵在那裡不知要說什麼。
“剛纔有點事情不方便接電話,”沈浩希淡淡地說,“之前給你打電話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跟你說早點回家,按時吃飯。”
竟然,不介意……
夏流年頓時覺得心裡一酸,也沒了什麼解釋的興致。
“還有事?”沈浩希儘量放柔了語氣問,怕自己晦暗的情緒影響到了對方。
心裡愈是翻江倒海,表面越是平靜,這是沈浩希多年以來在商場沉浮中練就出來的本領。
夏流年沒說話,心裡滿是想的他怎麼什麼都不問,明明之前還爲一點小事計較!現在竟然還這樣平平淡淡地問她有沒有事,他很急着掛電話麼?急着去做什麼?現在紐約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他忙什麼非得半夜忙……心裡不知怎麼就委屈起來,夏流年沒好氣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打什麼電話,害我以爲怎麼了呢!”
明顯的抱怨,呵,難不成是那通電話打擾了什麼麼?沈浩希剛壓下來的怒火瞬間復燃。
夏流年拿着手機聽了許久不見動靜,一看才發現對方早就掛了電話。
就這麼……掛了?!
委屈更甚。
他以前都不是這樣子的,以前她生氣了他都會好聲好氣地哄着,怎麼現在只剩下她總是道歉,偶爾任性一下發個小脾氣他都懶得搭理了……
偏偏他不搭理,她也沒有那個骨氣繼續拗下去,等他回來她不是還得巴巴地湊過去……
她知道自己在往下陷,一直往下陷,陷進明知的泥沼裡無法自拔。
就像是一隻被食餌引誘過去的小動物,即使被關進籠子裡成爲獵物也心甘情願地享受着好不容易抓住的食餌。
悻悻地把手機放回包裡,抱着手臂一個人走在跨闊的馬路上,即便已經是深秋,正午的太陽依舊格外火辣,整個人都燥熱着,夏流年亦沒覺的什麼,只是在心裡盤算着,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他起初是說一兩天的,可是這纔過去半天,還要好久呢……
寧靜的街道漸續漸近地傳來引擎聲,車子迅速開過帶起的風捲起一陣塵土,夏流年沒有在意,卻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夏小姐,真的是你?”
回過頭去,白色寶馬的車窗搖下,探出一張痞氣卻又不失優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