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如的哭聲窒了一窒,卻是沒有擡頭,繼續埋首在掌中。程皓又嘆了口氣,揮揮手說:“麗貴妃鳳體欠佳,需要靜養。朕體恤宛尚書愛女之情,特恩准其回尚書府養病。來人,送麗貴妃回府!”隨着程皓的語音,尚書大人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忙磕頭謝恩。那些站了老半天的大兵們,也終於可以收起手中的兵器,走上來準備“請”儂如回家了。這本是最好的結局了,至少皇上並沒有廢了她,可誰也沒有想到,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儂如聽完程皓的宣佈後,忽然仰天大笑起來,把衆人嚇了一大跳,禁衛軍們忙防備地擋在了我們的身前。
儂如越笑越大聲,簡直是不可歇止,笑得我們面面相盱。她也不理她父親焦急的呼喚聲,卻顫顫威威的站了起來。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我感覺她好像蒼老了許多,那曾經令我讚歎不已的風華已決然不見,披頭散髮的甚是可憐。
我心裡很是不忍,正想上去扶扶她,卻被程皓拉住了。我回頭不解地望向他,卻見他緊鄒着眉頭,正瞇着眼睛看着她,眼神裡有憐憫、有意外、有厭惡、還有可惜。我心中一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哈哈哈,心想事成啊,好姊妹!”她遠遠地對着我福了福,“希望你能早日坐上那個位子啊!不要像我一樣,爲他人做了嫁衣裳!哈哈哈,可惜啊,可惜,天下烏鴉一般黑!程皓的身邊多了個你,司徒臷的身邊也有個她!哈哈哈,誰是傻瓜?我是!你也是!哈哈哈,傻瓜啊!傻瓜!哈哈哈……”
她對着我手舞足蹈起來,好像有什麼高興事一樣。可她的話顛三倒四,我聽得不是很明白,但那句“司徒臷的身邊也有個她!”我倒是挺得很清楚,心裡忽然裝進了幾塊大石頭,沉甸甸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尚書大人不顧一切穿過人羣,扶住了儂如,看到自己珍愛的女兒落到如斯田地,心痛得無以復加:“儂如,儂如,好女兒,跟爲父回去吧,我們回家吧!”
儂如卻一把推開了他,大笑着說:“家?哈哈哈……哪個家?哪裡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就在這裡嗎?哈哈哈,我是皇后!皇宮就是我的家!全天下都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哦不,回宮,是回宮!來啊,擺架回宮!哈哈哈,回宮!”她一邊笑,一邊跌跌撞撞地左搖右晃,一旁的禁衛軍攔又不是,扶又不是,只好跟着她這裡來那裡去,只是不讓她靠近我們。
這時,最可憐的就是尚書大人了,着嘴裡聲聲的叫着儂如,卻無法讓她停下來,只急得老淚縱橫。我不忍再看,撇過頭閉上了眼睛。忽聽大家一聲驚呼,其中老人的聲音分外悽慘。我忙擡頭查看,只見人頭濟濟之中,已不見了儂如那不再整齊的高聳雲鬢。
我推開程皓、推開禁衛軍、推開所有人,發了瘋似的滿場找她,可是哪裡都沒有,哪裡都不見她身影,也聽不到她那絕望的聲音,全場靜悄悄的!
終於,我看到了尚書大人,他正頹然地坐在矮牆下,就在我撞破的那個大洞旁。“儂、儂如呢?”我還抱着一線希望,可老人的反應令我的心沉了下去,一直沉,一直沉,一直沉到了底,就像儂如,這個絕美的女人,把自己沉進了那冰冷的護城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