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9行屍走肉
睡袍被他扯了下來,一路從脣到頸脖…
瘋了……
杜箬慌亂之間可以清晰地聽到喬安明粗糲的呼吸和心跳。
她咬着牙,用膝蓋頂住。喊:“鬆手,孩子!了了在睡覺!”
喬安明當即擡頭,笑意一點點浮起來。
“你又騙我,你剛纔說了了不在這!”
“……”
杜箬咬自己的舌頭,眉毛打着結:“了了在哪兒不需要你管,便宜都佔夠了嗎?可以鬆手了嗎?”
喬安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她一直微擡着下巴,這是她反抗犯倔時的標誌性動作,可此時那雙眼睛裡,有太多的不甘和不確定。
她不確定他的意思,不確定他的目的。不確定他的用意。
總之,她不確定這個男人是否還能去招惹。
他們分開將近三年。
三年前她結過婚,他用權勢試圖脅迫她,她以死相逼,鬧到如此地步,中間卻又了無音訊,現在他又突然出現。企圖按着自己心裡的渴望去擁有。
憑什麼?
“你可以繼續下去,當然,只會讓我更加憎恨你!”杜箬放下頂住他小腹的膝蓋,反正她力氣沒他大。吵醒了了更加不可收拾,所以她投降了。
可這句話讓喬安明覺得挫敗。
她還沒有準備好,他確實也不應該這麼急躁,兩人分開這麼久,三年前他把她傷得太深,她這樣的反應也正常。
是他太心急了,他應該尊重她。
“對不起…杜箬。”喬安明鬆了手,只留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卻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後頸間。微微喘息,隨後用略帶祈求的口吻說:“能不能讓我看看了了…”
杜箬沒反應。
喬安明依舊抱着她,像一隻累極了的猛獅,收斂身上所有的威儀,哀求:“就看一會兒,我保證,不會叫醒他。”
杜箬閉起眼睛,心裡萬般掙扎。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給你三分鐘,我在門口等你!”
喬安明舒口氣,放開杜箬自己推門進去。
臥室的空間並不大,放了牀和櫃子幾乎就沒有多餘空間了。
喬安明輕聲走到牀邊,擰開牀頭燈,牀和自己便籠罩在一小片橘色的光暈裡。
了了就睡在牀的右側,小小的身子卷着一牀薄毯,睡得不安分,小手小腳都露在外面。
喬安明站在牀邊,站了一分鐘都不敢靠近。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他在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之一,這三年來日思夜想多少回,如今了了就在眼前,他卻連碰他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都說他手腕狠辣,什麼都不怕。
可其實錯了,他對着杜箬和孩子,懦弱到自己都嫌棄自己!
杜箬依着門框,看着手錶冷颼颼地提醒:“你還剩兩分鐘…”
喬安明心一抖,終於蹲到牀邊去,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孩子的額頭,甚至捏一下他的手指也好啊,可竟然一點勇氣都沒有。
“一分鐘二十秒!”
喬安明回頭,杜箬目光灼灼看着他。
“你這麼較真?”
“對於了了,我必須較真,能夠讓你進來看他一眼已經是極限了,你別得寸進尺!”
三年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彭於初帶着律師怎樣約她談話,她如何在律師錚錚字句中懼怕得恨不能連夜帶着了了就逃跑?
喬家人怎麼對她,她如何在衆人包圍下被凌辱得片甲不存?
就連發簪抵住自己頸脈的觸感都清晰刻骨,冷硬的金屬,刺入肉裡,沾着血,她一步步以死相逼。
“如果你要孩子,除非我死!”
所以是喬安明較真在前面的,別怪她現在冷酷無情。
喬安明從牀邊站起來。
“杜箬,你不需要用那種吃人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三年前是我做得太過火,我傷了你,所以你確實有理由不讓我見了了,但是了了畢竟是我的兒子,血緣關係改變不了的,就算你把他藏一輩子,我也是他的父親!”
杜箬不理會,全當沒聽見,眼睛盯着手錶:“你還有四十秒!”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帶着孩子過得應該很苦,但是你以爲我好過?”
“三十五秒!”
“我起初的時候逼自己不允許去找你,因爲知道找到了也沒有結果,可是後來實在熬不住,我派人找過你,可是那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二十七秒!”
“你覺得在孩子這件事上,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呢?你有我所有的聯繫方式,三年了,你有聯繫過我一次嗎?”
“二十秒!”
“杜箬,你真的要這麼逼我?”
“我不敢!”她終於擡起頭,看向喬安明,眼裡全是譏諷之意。
“你哪裡不敢?你都以死相逼了,還叫不敢?”
“那麼你覺得我當時還有更好的辦法?你們恨不得要吃了我,我鬥不過你們,所以只能以死相逼!不過很遺憾,你讓我不小心得逞了。”
杜箬想到三年前那個晚上,她抱着了了舉着髮簪從喬宅跑出來的場景就心窒。
喬安明也一樣,他何曾有勇氣回想那個晚上,是他親手把杜箬放走的。
“如果我不心軟,你覺得你會得逞?”
“所以我感激你啊,感激你當時能夠心軟。”杜箬冷笑着,又看了下手錶:“時間到了,你可以走了!”
喬安明垂了垂頭,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了了,上身有些搖晃地從臥室走出來。
酒已經醒了大半,頭暈腦脹,走過杜箬身旁的時候他又停住。
“你覺得,三年前我放你走,真的只是我心軟?”
“……”杜箬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一時回答不上來。
喬安明苦澀笑出聲音:“我不是心軟,我只是沒有勇氣再卯着勁跟你爭下去。我知道了了是你的命,所以我放手,讓你帶了了走,不過我這幾年後悔過,後悔的時候我就會想,如果當初我沒有放手,把你留在我身邊,那麼這麼多年,我是不是不必過得這麼行屍走肉?”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很平靜,淡淡的語調,彷彿只是在說給他自己聽,可是目光一直聚在杜箬臉上。
平時凌然如炬的目光,此時不滿紅血絲,不知是因爲喝醉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
杜箬一時消化不了他的這段話,只覺得心裡開始揪,往死裡揪。
喬安明看着杜箬定住的側臉,用手捏了捏眉心:“我走了,不逼你,但我還會再來找你!”
說完擦身過去,杜箬被撞得搖了搖,等她回頭,喬安明已經走出門。
屋裡再度恢復安靜,最終了了沒有醒,而那隻巨大的小熊玩偶還躺在地上。
杜箬隔天早晨是被了了的鬼叫聲驚醒的。
“媽媽…媽媽!”小傢伙猛搖杜箬的胳膊,叫聲尖利。
杜箬嚇得直接坐起來,冷汗出了一身。
“了了,怎麼了怎麼了?”
“熊!熊!媽媽……熊!”小傢伙見鬼似地大呼小叫,小手指着地板上的玩偶熊。
杜箬鬆了一口氣。
“熊怎麼了?”
“大熊,媽媽,是你買給了了的嗎?”
“不是。”
“那是誰買給了了的?”
“你爸爸……”
杜箬開始轉白班,她將了了送去幼兒園之後便去藥店。
進門之前,她還特意看了一眼藥店斜對面的酒店。
此時是早晨9點,酒店門口停着幾輛車,有客人進進出出,擡眼看,六層樓高的酒店房間,有幾扇窗開着,正對藥店大門。
會是哪一扇呢?
杜箬正想着,後背被蕙姐拍了一下:“小珞,你一直站在門口看什麼?對面酒店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有!”杜箬像是被人看穿什麼似的,急匆匆進門。
平時杜箬都是帶飯去藥店,可那天早晨太匆忙,她沒時間準備,所以中午必須出去吃。
隨便在附近解決了一份炒飯,返回藥店的時候又經過那間酒店。
昨晚喬安明離開時的那段話還在耳邊,鬼使神差一樣,杜箬跨腿就進了酒店。
酒店屬於四星級,但可能裝修年代久了,所以大廳的裝潢顯得有些寒酸老舊。
杜箬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走到前臺接待那邊。
“請問,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位客人叫喬安明?”
“是的,小姐,請問您找喬先生有事?”前臺很禮貌地回覆,似乎她對喬安明印象很深。
杜箬支支吾吾,隨便扯了個理由:“也沒什麼事,就是有東西要給他。”
“那小姐您有喬先生的聯繫方式嗎?他退房了…”
“退房了?”
這麼快?
杜箬一時沒藏好自己的情緒,叫了出來。
前臺微笑着重複:“是的,今天早上他助理過來替他辦了退房手續。”
“那算了…沒事了。”
杜箬垂頭出去,失落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一整個下午杜箬都在發愣。
蕙姐端着茶杯打趣她:“怎麼了?最近看你都魂不守舍的!”
“沒什麼,我…”話還未講完,藥店的座機響了,蕙姐接了起來,然後表情越來越咬牙切齒!
等她掛斷電話,杜箬湊過去問:“誰打來的?老闆娘?”
“不然還有誰!她說今晚全部留在店裡加班,盤庫,查賬!”蕙姐踢了一下腳邊的椅子,憤憤然。
杜箬也沒多作聲。
替人打工,總得服從老闆決定,即使加班沒有加班費,即使加班讓她不能去接了了。
“行了,彆氣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被留下來加班盤庫,等小琳她們來接班之後我們就去盤吧,早弄完早回去,我還得給小冉打電話,讓她去接了了!”
小冉的工作的地方離藥店不遠。
兩年前她開始跟小白確定戀愛關係,當時小白是她的助理。
兩人偷偷交往了一陣子,但戀愛關係還是曝光了,總公司那邊老闆得知之後親自找小冉談話。
談話間語言婉轉,態度和藹,但繞了一大圈,老闆的意思就是,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小冉與小白之間,只能留一個。
兩人商定了一番,覺得小冉在公司好歹也混了個小頭目噹噹,而當時小白只是個攝影助理,所以義不容辭,小白同志“壯烈自刎”了。
可塞翁之馬,焉知非福呢。
小白辭職後沒再去打工,乾脆在宜縣開了一間攝影工作室。
可能是小白人老實,童叟無欺,攝影水平也着實不錯,所以工作室經過一年經營,居然開得不錯。
爲此,鄭小冉也於一年前把老闆炒了,回家轉行當了老闆娘!
老闆娘自有老闆娘的好處,時間靈活,自由寬鬆,可以隨時替杜箬接孩子!
杜箬給鄭小冉打完電話之後便先去倉庫盤點,讓蕙姐看店,這樣效率可以高一些。
所謂倉庫,其實不過就是藥店收銀臺後面的一間小房間。
杜箬剛盤了一會兒,手機就想了。
屏幕上顯示“父親”兩個字。
杜良興平時很少主動給杜箬打電話,所以一看到他來電,杜箬心裡就抽緊。
“爸,怎麼突然給我電話,是不是小凡…”
“不是不是,小凡很好,我就是今天剛好有空,又特別想了了,所以想跟他說幾句話,了了呢?了了在你旁邊嗎?叫他接電話。”
“了了在託兒所呢,還沒放學。要不一會兒晚上我接他回去了再給您打過去。”
“也行…不過就是…”杜良興的聲音開始支支吾吾,杜箬一聽就知道他有話要講。
“爸,您找我肯定有事,說吧,怎麼了?”
“那個…”杜良興又支吾了一把才繼續:“哎呀,跟自己女兒,爸就不繞圈子了,前段時間姜浩聯繫過我,要了你的手機號碼,他說最近要去宜縣看你,你們見過面了嗎?”
杜箬當即愣住:“見過了啊,昨天他來宜縣開會,約我見了個面,怎麼了?”
“那他有說什麼嗎?”
“沒說什麼啊。”杜箬覺得今天父親的口氣很怪異,“爸,您別這樣掖着了,有話直說行嗎?”
“那爸就直說了啊,是這樣的,前段時間姜浩來宣城看過我。”
“他去過宣城?他去宣城看你做什麼?”
“你先別急,聽我講完。”杜良興換了略微舒緩的口吻,舒緩到,聽起來甚至有些語重心長的感覺。
“小箬啊,你看,了了過年就滿三週歲了,三週歲的孩子已經有些懂事了,你這些年一個人帶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爸又幫不到你什麼,況且你還年輕,就打算真這麼帶着了了一個人過下去?”
杜箬莫名其妙。
“爸,我還在上班呢,你突然打電話來,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不是突然,爸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前陣子姜浩來找我,他也表明了他的意思。他說他想跟現在的老婆離婚,然後…跟你復婚!”
復婚兩個字,杜良興說得極其輕,因爲他自己也沒多大底氣。
杜箬聽完直接笑了出來。
“爸,您在跟我開玩笑嗎?復婚?您覺得可能嗎?”
“是,當時他提出這個意思的時候我也覺得天方夜譚,當初是他在外面先有外遇的,現在婚姻不美滿,又想要回頭跟你復婚,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可是小箬,我後來細細想了想,覺得對你而言,未必是件壞事!”
“難道還是好事?”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杜箬都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和語氣來回應。
杜良興似乎在那頭嘆了一口氣,聲音也沙啞起來。
“小箬,我知道當年是姜浩對不起你,離婚的時候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這些年你一個人帶着了了吃了多少苦,爸也都看在眼裡。爸心疼你,知道你性子倔,可是你總得替自己打算打算啊。你這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還拖着一個孩子,重新找個人家也挺難,所以我覺得,若是姜浩願意復婚,他還是不錯的選擇,至少他心裡還有你,工作也不錯,你們以前也都互相熟悉…”
杜良興講得面面道道。
這話,擱在誰那兒,聽起來都是在替杜箬考慮。
人之常情,一個快30歲的女人,結過婚,拖着個拖油瓶,還能找到比姜浩條件更好的?
說白了,姜浩願意回頭,倒是她杜箬沾光了。
可是怎麼可能?
她心早就不在了。呆爪圍劃。
“爸…我知道你是爲我好,這些年我也沒讓你少操心,但是我不打算結婚了,不管是姜浩還是誰,我都不會再找了。”
“胡說!女人總得有個歸宿,了了也需要爸爸,難道你還在指望那個姓喬的?”杜良興突然震怒。
杜箬身子晃了晃,將手扶住貨架才站穩。
她還在指望嗎?
喬安明,她對他,還能有指望嗎?
“小箬,你就聽爸一句勸吧,姜浩各方面條件都不錯,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錯了,他說回去之後會盡快跟徐曉雅辦離婚,有些話估計他沒臉當面跟你提,所以先讓我來探探你的口風…”
……
杜箬不知如何掛的電話。
她只知道後來自己哭了。
多矯情啊,這些年一個人帶着了了,紮紮實實苦過來的。
閒言碎語,身疲心碎,最難熬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一次,可現在聽了父親這番話,她居然一個人躲在小倉庫裡哭了。
壓着聲音哭了一小會兒,倉庫外面有人敲門。
小琳的聲音,喊:“珞姐,外面有人找你!”
杜箬趕緊擦擦眼淚出去。
“誰找我?”
“帥哥…不對,帥大叔,絕對的型男紳士…”小琳站在倉庫門口,一臉花癡樣子:“天哪,是我喜歡的類型,珞姐,你在哪裡勾搭到這麼一位終極老帥哥?”
杜箬嗤了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神神叨叨的,人呢?”
“在收銀臺那邊,蕙姐替你看着呢!”
“去你的!”杜箬又戳了一下小琳的額頭,再次偷着擦了一下眼角才往收銀臺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