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火,即便是身隔数丈,周身的皮肤也能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痛,罗华无法想象晏荣川在火海里受的是何种煎熬,本以为晏荣川玩世不恭,应该是最洒脱,想不到却是这般固执。
罗华望着熊熊烈火,一咬牙竟然鬼迷心窍的走了过去,每走近一步,灼痛就明显一分,等罗华真正靠近那地狱之火的时候,后背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不知为何罗华突然向那地狱之火伸出了手。
“你活腻歪了?”一个严厉的呵斥声惊醒了罗华。
他一个激灵,立马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指,突然眼前的烈火毫无征兆的爆燃起来,罗华立马后退数步,一个浑身上下通红的火人站了起来,从熊熊烈火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晏荣川?”虽然他现在面目狰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甚至看起来竟然鲜血淋淋,让见者心底寒意顿生,虽然他此时与往日所见不同,但是罗华知道,他就是晏荣川。
晏荣川低低嘶吼一声,周身火光褪去,伤疤也随之隐去,晏荣川微微垂下眼睑,再睁开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他瞥了一眼罗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罗华仿佛没有听见晏荣川的话,只是自顾自的问:“如果我以后杀了人是不是也要进这火海?”
晏荣川猜到了罗华的心思,声音有些冰冷:“你没死,不用。”
罗华转过头盯着晏荣川:“那要是我死了呢?”
晏荣川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番玩世不恭的样子,半真半假挑了挑眉毛:“那你更不用进来了,你以为我们引魂使是吃干饭的吗?能留一个恶灵在人间作恶?”
罗华突然笑了:“那是不是我得趁着还活着,多杀几个该死的,省的死后再动手,麻烦!”
晏荣川难得正经起来:“你是人,总有死的一天,活着阴间不过问生者之事,死后就所有的帐就一起算了,俗话天道好轮回,苍天谁也不会绕过。”
罗华还准备说什么,却听见耳边子闵气急败坏的大喊:“好你个小罗华,好的不学,竟想些歪门邪道,当心你杀孽过重,永世不得超生!到时候无义烦也得烦死。”
“这跟先生有什么关系?”罗华不解。
子闵瞪着眼睛,叉着腰,伸出手指着四周,反问道:“跟无义有什么关系?”子闵“哼哼!”两声,“无义就是地狱,地狱就是无义,彼岸花的花香牵引了这世间所有的魂魄,让他们聚集在此,无义在此度化芸芸众生,镇压无边恶灵,这里的每一声哀嚎,每一句咒骂,甚至是一花一木的风吹草动,无义都听的清清楚楚,他巴不得你们来了就滚去那彼岸,一个个要哭、要嚎、要救赎,活着时干嘛去了,偏偏死后扰他清净,尤其是你晏荣川,你还嫌忘川还不够挤吗?。”
晏荣川干笑两声:“我也是为头儿着想,你看虽然这些毒贩少活了几年,但是他们也没有机会作更多的恶了,少欠点儿债,以后这河过的也快些,省的头儿天天听他们嚎。”
“感情我还得谢谢你?”子闵眼角都带着气愤。
“那就不必了,职责所在!”晏荣川一本正经敬了个礼。
“滚!”子闵如果手里有刀,罗华都担心她一刀削过去,晏荣川很识趣儿的趁机溜了出去。
“这要是十三在,这小子决计不敢这般得瑟!”子闵恨恨的看着晏荣川消失的地方。
罗华磨磨蹭蹭的走到无义那里,无义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在坐禅,双目微阖,隐去了眸中的清冷,暗红的衣衫肆意洒在蒲团上,和周围的彼岸花散在一处,一举一动都是岁月的沉淀,举手投足皆在红尘之外,罗华觉得哪怕是他身上一根头发丝,都那般肆意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地狱之火的余威尚在,他总觉得似乎哪里都热乎乎的,尤其是在无义身边,也许是见了无义他就莫名的紧张,以至于罗华感觉无义比刚才在火海里的晏荣川更加灼热逼人。
“怎么了?”无义似乎感觉到了罗华重重的心事。
罗华一听无义那低沉的声音,立即抬起头,赶紧:“没事儿,先生。”说完又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先生,忘川很吵吗?”
无义睁开眼,一道清冷的目光似乎直穿少年人的心底,罗华虽然已经快一米八了,但是清俊的容颜上依旧带着些许稚嫩,还不懂得隐藏情绪,一点点心事就成了脸上的多愁善感,不知等他见过世间万象,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这八苦之后,眼神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纯净,无义早已经坚若磐石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忍。他再次闭上眼睛,淡声道:“不如你吵。”
罗华眼中明显一愣,赶紧闭上了嘴,无义透过浓密的睫毛间隙看见了罗华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模样,心底竟然莫名生出一丝无奈。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罗华慢慢的开始不再吵闹,直到后来沉默寡言,随时随地都可以隐于尘世之间。
无义这几日倒是没有给罗华什么任务,只是让他感受云何剑,早日人剑合一,罗华摸着这柄雪白的匕首,无论是撒娇示好还是故意冷落它,都唤不回它的一丝回响,仿佛与普通刀具没有其他区别,罗华心里忍不住开始怀疑无义的话,这柄剑真的有灵性?
罗华郁闷的坐在一旁看段文均写字,段文均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可是依旧坚持着,“啪嗒”一声,用力不当,铅笔尖被折断了。
段文均也愣了一下子,起身要去寻找铅笔刀,罗华正巧握着云何出神,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接过铅笔,操起手中匕首唰唰几下子削了下来,工整且好看,用惯了自动卷笔刀的段文均也新奇的看着罗华:“罗哥哥削铅笔削的真好看。”
罗华抬了抬眼皮:“这玩意儿不合手,要是遇到适合的工具刀我能削的更好。”
段文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你手里的是刀吗?你都看了一上午了,你一定很喜欢它吧?”
“这是剑,不是刀。”罗华耐心的纠正段文均。
“真丑!”那轻薄的匕首,在段文均眼里确实毫无吸引力。
罗华在掌心里掂量着云何剑,叹了一口气:“长得丑不是它的错,但是连削支铅笔都困难,我觉得你还是得反思一下自己。”
段文均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口渴了,去打点儿水,罗哥哥,你要不?”
罗华自顾自地修理笔尖,头都没有抬,摇摇头:“不要。”很快罗华就收拾好三根铅笔,罗华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目光扫到云何短剑身上,罗华颇有些得意:“要不小均以后的铅笔就包给你了吧?”
正准备随手将云何剑放桌子上,突然一阵嗡鸣爬上脊髓,传入大脑,那种感觉极难描述,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你却就能清晰的听见它,而且还是明显的抗议,罗华先惊后喜,惊得是云何剑明显得不满,喜得是自己终于感受到了它的心意。
“原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罗华开心的翻看着云何剑。
云何剑本来还只是有些呜咽,这下却“锃——”的一声,似乎真被罗华激怒了,罗华立马觉得脑仁都震了起来,他忍不住以手扶额,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你了。”
云何剑这才又安静了下来。
罗华的心都飞了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自厨房传来,打断了罗华喜滋滋的心情,段文均在厨房,罗华的心突然毫无预兆的漏了一拍,几乎是立马起身冲了过去。
段文均面色煞白,毫无意识的躺在饮水机前面,玻璃杯已经碎了,变成了一堆玻璃碴子,小小的身子下鲜红的血越流越多。
“小均!”罗华大惊。
120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天空,急诊室内外匆忙的脚步让罗华心里七上八下,小均的母亲和奶奶已经哭成了泪人,看着急诊室苍白的大门,强烈的无力感自心底而起,虽然常见生死,但是他依旧无法将它与身边亲近的人结合在一起,尤其是和小均这样小的孩子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