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不到日出真可惜。」
前方是三河灣,後方是伊勢灣,在這初冬之時,欣賞着海景的阿犬,泡在陣陣霧氣纏繞的溫泉之中,一陣陣暖意滲入體內,驅散了寒意。
如果說到享受,阿犬應該是這個時代最懂得享受的武士,只要領內有任何可以開發觀光的地方,她都絕對不會錯過。
在下呂森城旁建了一處溫泉別館,在知多半島開發了一處沙灘,在堺市引入了新概念玩法多樣的遊廊。
而現在?阿犬最新一處的後花園:筱島。
這裡可能是現在現時最早的海水溫泉,錢都花在享受上的她,用天價將島上的溫泉水引到山頂,然後建了一處可遙望三河灣和日出的湯屋。
當然,這裡現時只招待阿犬一個人,因爲纔剛剛建成不到三十天,大部份設施都十分新,連盛水的木舀都還有一陣油味。
「再建一側可以看日落的,好像也不錯。」
阿犬看着被自己手中水軍封鎖了接近十多年的海域,一點兒自豪的心情油然而生。
事實上,這處應該是三河國自古以來的固有領地,不過「自古以來」這理由在強權和暴力之下都得暫時性屈服。十多年之前,三河水軍於知多水軍的威懾下,把三河灣門戶的筱島﹑日間賀島和一色町佐久島交到阿犬的手中。
直到一年之前,阿犬才發現島上的溫泉……
不過三河水軍的惡夢並不只如此,在這十多年間,三河人要離開三河灣走海運進行貿易極其困難。他
們就算能僥倖走出三河灣進入內海,還是會再被攔阻一次,那就是伊勢灣門口的志摩水軍。只要阿犬說一聲不,就是不可能的事。
問題是,阿犬會說「好」嗎?
不偷襲打劫三河的船塢已經很好了,還想要更多,絕對是癡心妄想。
事實上三河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回覆過來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海運被完全封鎖,受制於陸路的運輸。
雖然阿犬不懂政治,但她也明白沒有出就沒有進。如果可以自給自足那倒還好,可惜的是三河土地貧瘠,根本沒有自給自足的土壤,而且在阿犬的眼中,就算把地方放大到整個日本都難說可以自給自足,這裡連硝石都沒有。
正因如此,德川家康是多次想要打通東方的道路,吞併今川就是打着這樣的主意。
當時陸路上可以通行的通道,也就僅有織田家的美濃和尾張,另外兩方向,本來還是有武田的甲信,和北條的相模……
只可惜武田家的突然毀盟,完全打亂了德川家的部署。
君不見在金崎之戰後,本來有點蠢蠢欲動的德川家立即變回那副對織田家十分恭順的樣子嗎?這已經可以說明一切——德川家康清楚明白自身的不足,而立即對信長低頭。
「竹中大人來了!」
聽到門外侍女的報告,阿犬也無心再泡下去,拿起放在池邊的浴巾就去更衣……
一刻鐘之後,阿犬來到了山腰的會客廳,看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有點不習慣的竹中重治。
「主……大人。」竹中重治看了阿犬一眼又低下了頭。
「行了,隨便叫都可以。」
頭髮散下來,沒有束已尾的阿犬擺了擺手,坐到椅子上,身上是一件沒印有家紋的素色浴衣,如果手臂上沒有那些傷疤,她看起來就像是某商屋的大小姐那樣。
不用再當家主,阿犬自然不會去保持跪坐那種令大腿麻痹的習慣,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絕對是個更良好的生活習慣,雖然阿犬大多數時候都是盤膝坐就是了。
「主公,可能還要更長的時間。」
「沒關係,我最近明白什麼叫忍耐。」阿犬喝了一口放在旁邊的熱茶,一臉沒有所謂的樣子。
離開了安土城之後,阿犬回了一次大野城,但不是去幹什麼壞事,她只是要信長派來的人見證下將家主之位交給小玲。本來誰都會以爲阿犬跟信長那樣,只是名義上退下,實際上還是她來主持,可是她接下來她的行動連信長都感到奇怪。
阿犬並沒有在大野城停留太長時間,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之後,她又再次出海去了,甚至連小玲都不知道阿犬要到哪裡去。
「現在的局勢如何?」
「變好了。」
這個答案並沒有超出阿犬的預期,毛利家跟木下秀吉已是一丘之貉,如果在木下秀吉接手之後,再變壞纔是奇怪……
「木下秀吉在播磨連戰連捷,重新將戰線推回到姬路城。」
「死的是哪些人?」
「都是對毛利家有不滿的小豪族,他們在借刀殺人。」
「哈哈——」阿犬頓時笑了,想起了後世那些商業公司,「這果然是世界的真理,當敵人都是自己人的時候,那就真的是可以爲所欲爲。」
「那還不至於。」
阿犬搖頭不解釋,接着又問道:「官兵衛和鹿之介呢?」
「黑田大人回去了,山中大人留在郡上郡。」
阿犬輕笑了一聲,雖然她不喜歡用陰謀,但不代表她不會,對付德川家的時候,她已經用過一次,現在再來一次?剛好而已。
「丹波呢?」
「赤井家和波多野家提出投降,如無意外,丹波在這個月中也能回覆平靜。」
阿犬嘆了口氣,「這看起來就像是在說明,這個織田家,沒有了誰都沒有問題,總會有人可以補上那樣,不是嗎?」
「原因主公不可能不明白,這只不過是假像而已。」
假像,即使是假像也令阿犬自然而然地生出不爽的感覺,那就好像自己千辛萬苦打下江山,可是到頭來已經不需要自己一樣。
「至於之前所說,有可能是一羣主謀的事,現在還沒有進展……」
「喔?不是明智光秀嗎?」阿犬皺眉,她手下的女忍不能說是戰國最強情報達人,但不可能什麼都收不到,現時的情況只能證明,對方有比望月那羣女忍更專業的情報忍者。
「不,屬下認爲他並不是主謀,木下秀吉在最近的幾個月裡的行爲模式沒有改變,而與明智光秀的通訊全已公開,同時前往丹波的行動更是得到了信長的同意……」
「準備好了啊,難道還會給你留下破綻?」阿犬攤手笑道。
「明智光秀最大可能只是執行者,甚至可能什麼都不是,是那羣人推出來的煙幕。」
「那有什麼人是可疑的?德川家呢?」
竹中重治低下了頭,「不肯定,大部份跟木下秀吉有過聯絡的人都有可疑,而沒有聯絡也不能撇清。」
「咳……換個問法,木下秀吉和那羣人的目的是什麼?有了解過嗎?」
竹中重治單手摸着額頭,還是感到了爲難,因爲他的確是不怎麼清楚。雖然阿犬退下來之後,並沒有太大影響,但還是有的,至少在情報傳遞方面,都差上一點。
「如果他是爲了地位的話,那眼光也窄了一點,可是屬下亦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阿犬又喝了口茶,想起「豐臣秀吉」這個名字。
「問你,一個人什麼時候纔會換一個完全沒有出現過的姓氏呢?」
「羽柴?」
「我不是說羽柴這種基本上沒人叫的,我是問像德川這一種。」
木下換成羽柴?現時除了在文書上,基本上沒什麼織田家的武士會稱呼木下秀吉這個新的姓氏,而他自己都不在意。德川家康不同,阿犬很清楚記得幾年前織田家一位中者唸錯了鬆平之後,德川家康竟然要求處死那位中者……
「找到族譜吧,大多數時候都是那樣。」竹中重治在這方面是個老實人。
「不是因爲身份上的需要才突然找到嗎?」阿犬問。
「對,也是有這種情況發生。」
「平﹑源嗎?難道他在盯着天下人或是將軍?」
「這……」
這一句話不只令竹中重治陷入了沉思,連阿犬自己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