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這一番的風風雨雨,鄒步彩倍感身心疲憊,決計要好好地養蠶,等時機成熟了,自己搞個繅絲場,再也不用看那個丁挫人的臉色!
“不過,眼下也只好再耐住性子,和老丁磨合吧!”鄒步彩的想法很悲催。
然而,等他回到“龍鬚溝”,得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丁勇泉自願將他的丁氏繅絲場無償“捐贈”給了自己?這可是他回到龍鬚溝後得到的一份大禮。
熟知,這輕易得到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好東西!果不其然,沒多久,場子內先是鬧起了集會示威,砸爛了所有的染缸,搗毀了所有的染料,就連機器都是破到不能再用了,那個一直高高聳立的大煙囪也無緣無故地倒塌了,就是說,他接手的其實就是一個空殼、爛攤子!
一切都得從頭再來!
好不容易平息了集體示威遊行的事件,跟那些老油條講通了重整繅絲場的必然。
那些老油條們爲了保住飯碗,勉強能夠接受重組、重建,因爲他們看到了鄒步彩的實力,一整包的銀票可都是自己親眼看到的!就在現場!如果不是因爲燃料染缸被毀,破舊的機器要重新置換,那麼,那一整包的銀票早就被當做安家費分下來了。
就爲那些沒有到手的安家費,那個帶頭鬧事的大劉還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大家,拖了大家的後腿了。
於是,當場子要重建時,大劉最積極,幹什麼都是衝在前頭。孰料,他的行爲竟然無形中帶動並影響了所有的原丁氏員工,這大劉,還是挺有號召力的!
翻新重建的各項工作都做的十分到位,讓鄒步彩看到了希望,他使信心滿懷。
場子裡忙的熱火朝天,鄒步彩也就加大了機器以及其他配套設施的採購力度,就連沿用多年的染缸也要換成半自動的機器了。
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只要鈔票到位,他看中並以認購的機器馬上就可託運到場,鄒步彩的心中就像灌了蜂蜜,甜到骺心。
誰料,等到下單訂購了,卻遇到了麻煩,除了金銀細軟那些硬通貨之外,那一包銀票竟然全是假的!
可是,這兩千多兩的國字頭銀票,怎麼會是假的?當“順銀票行”的負責人告訴鄒步彩這個消息時,鄒步彩一下子懵了。他潑口大罵票行的人是瞎子,自己從京都帶回來的銀票絕對是真的,京都,那可是天子腳下啊!那地方,連狗屎都是香的,誰敢在太歲的地盤造假使詐?笑話!不要說你這小小的東坡分號了,就是那雷州府,也還是咱大順銀票的忠實用戶呢,你票行咋的啦?京都都能用的銀票,到你這立馬就變成了假的,也忒他媽的欺人太甚了!
鄒步彩一通海罵,引得路人側目圍觀,直到“順銀票行”的負責人將他請到大戶室,鄒步彩還是振振有辭,最後到底惹惱了幾個經理,睜一眼閉一眼地讓保安狠揍了鄒步彩一頓。
當時,愣頭愣腦的二狗子也被引到隔壁,細細盤駁追問了一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悻悻地放了二狗子,讓他回去帶一個明白人過來。
於是,柯寒便跟過來了。
在這月光如水的夜晚,守在陌生的小屋前,聽鄒步彩訴說這段時間不平常的經歷。
一想到這些,鄒步彩就心懷憤恨,可惡那魔術手槍也不爭氣,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否則,他哪會被關在這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倚靠在小屋的窗下,望着如盤似明淨的月亮透過小窗灑下的白光,鄒步彩卻仍舊是悶悶不樂,他的內心怎麼也敞亮不起來。
小窗下,背靠磚牆而坐的柯寒也聽到了鄒步彩的嘆息聲,安慰道:“好事多磨!不要着急。”
“其實,我是擔心我們新建的‘龍泉繅絲廠’會不會因爲資金的斷鏈而挫敗!”鄒步彩對柯寒說道,“現在,真的可以說是滿盤皆輸啊!”
“我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在我看來,沒那麼嚴重的!”柯寒敲了敲窗櫺,肯定地說道,“好了,今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別想那麼多,明天一早上我再來,一切都會解決好的,請相信我!”
鄒步彩隔着窗子“嗯嗯”連聲地答應着,聽到外面遠去的腳步聲,他踮起腳尖,透過窗子,目送着柯寒的背影,暗自垂淚……
對於假鈔,柯寒的心中也是疑竇重重,至於古代的防僞技術,更是一竅不通。假如鄒步彩被人訛了,也無從追究的,因此,他要親自弄清事件的真相,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想偵破這個案件,免得有更多的人受害!
離開小屋後,草草吃了些滷麪,他就讓二狗子先回旅店休息,自己則連夜匆匆趕到他花錢買來的地址——東坡“順銀票行”(也有人稱之爲順昌票行)在後山的總經理私藏別墅。
跨馬疾馳,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後山別墅,按照那個看守鄒步彩的漢子的敘述,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這座名爲“中堂”的別墅。
柯寒拴好黑駿馬,徑自走近“中堂”,他有節奏地敲開門,很熟絡地對一個一臉狐疑的老婦人呵呵一笑,說道:“胡媽,我找石總!”
柯寒的金絲不僅買來了這座別墅的地址,還買來了這裡的具體到傭人家丁的名字,故而就對那個爲自己開門的老婦人稱呼一聲“胡媽”,也就不足爲怪了。
這個經理竟然是前身的本家?因此,柯寒在叫門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柯寒太瞭解接見這一套流程了,便先發制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卻還是主動解釋道:“預約好了的,不用請示了吧?我和石總談點業務上的事情!”
那老夫人馬上正色道:“咱家老爺從來沒有夜間接待訪客的規矩,公子,你大概找錯地方了!請回吧!!”
柯寒哪管那麼多了?他笑着朝迎面的門口揮揮手,很老道地叫道:“石總!”
老婦人一愣神,柯寒就已經轉身鑽進了大院,對胡媽抱歉地一笑,直接邁步上樓。
“誰啊?”聽到陌生的敲門聲,石總有些惱火,心裡疑惑着,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未經允許,就自己過來了?
推開石總的房門,柯寒還是輕輕地在門上敲了兩下,躬身叫道,“石總,抱歉得很,這麼晚了還來打擾……”
對於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向來都是石總的討厭對象。
“你是誰?請你出去!”石總陰沉着臉,朝門口往樓下嚷道,“胡媽,這是怎麼回事?”
“石總難道就不想知道假鈔的來歷嗎?”柯寒並不着急,等石總喊完了,才淺淺地一笑,不急不慢地道,“當然,你可以無所謂,不過,若是朝廷那邊知道了,追究下來,不知石總作何感想啊?”
石總聽了柯寒的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從躺椅裡站起來,不安地望着柯寒,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是一個責任感很強的公民要來向您討教,互相幫助而已!石總怎的就如此緊張啊?”柯寒走過去,自己一屁股埋進了靠近門口的一張藤椅裡,翹起了二郎腿,戲謔地問石總,讓氣氛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互相幫助?”石總好像有點動心了,他也重新回到躺椅裡,盯着柯寒追問道,“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了?你能給我什麼幫助?”
柯寒從懷中掏出一根金絲,遞過去,很平靜地道:“我想知道咱大順是如何防治假鈔的?我也在找這個造假的源頭……”
“老爺,真的不關我的事情啊。”這時,胡媽突然跌跌撞撞地推門進來,很緊張地看了看石總,再面對無比放鬆的柯寒,她有些不解,但還是伸手往前一揮,弓着腰,顫抖着聲音道,“公子,您請走吧!”
“好了,你先下去吧!”石總對胡媽說道,竟然是截然不同的態度,讓胡媽很是詫異,更雷人的是,老爺還要同柯寒商討什麼事情呢,只聽石總對胡媽再叫道,“衝兩杯茶來,我和這位公子有事相商,別忘了,再要進來,先敲敲門。”
胡媽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躬身作揖,她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就退了下去。
“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假鈔!”柯寒一本正經地道,“你知道嗎?今天你們收押的那個人是我的朋友。”
石總一愣,又警惕起來,他怔怔地望着這個諱莫如深的漢子,再望望手中還捏着的一根金絲,就如同接到了一隻燙手的山芋,有些後悔,更多了些恐慌。
“自始至終,他都完完全全是一個受害者!”柯寒話鋒一轉,強調道,“你們票號哪有權利將一個無辜的百姓關了禁閉呢?要知道,這可是犯法的,若是讓天下黎民百姓都知道,‘順銀票行’東坡分號竟有隨意關押客戶的事情,恐怕不好收場吧?!”
“這個……?”石總吱唔了半晌,推託道,“我並不知情的,不過,好像你的朋友還拿着兇器恐嚇我的手下了,難道,一個拿着假鈔的客戶就可以爲非作歹嗎?”
“他在行使正當防衛的權利,不是恐嚇!當他聽說,自己拿着的一包銀票都是假的,能不急嗎?你們又是那麼的強勢,根本就不聽解釋……”柯寒態度堅決地道,然後,從藤椅裡站起來,走到藏品櫃前,很瀟灑地拿起一隻翡翠樽,掂量着,大有一不留心就會摔到地上的那種豪放,笑着問道,“石總,你確信我有足夠的耐心和你聊天嗎?!”
柯寒越是平靜,石總就越是緊張了,他知道,此刻喊來家丁和保鏢是極不明智的,眼前這個傢伙,渾身透着的一股凌厲之氣,不容許你有半點的猶豫。於是,就在柯寒快要甩掉手中的翡翠樽時,他才明白柯寒的真正目的,連忙尷尬地陪着笑臉,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