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寒當然知道陶知府的心事,他邁步走到牛振甫的跟前,拉住牛振甫的手,心中想到曾經有冥冥之音教導自己,要相信自己,用意念制動便可,雖然仍有顧慮,卻還是表情輕鬆地叫了聲:“沒事了,起來吧!別再讓陶知府爲你擔心了。”
奇怪的是,牛振甫真的就醒了,還自己爬了起來,並且抖了抖身板,神氣活現的樣子,看不出有半點的傷害。
於是,衆人對柯寒尤爲崇敬,更甚是,敬若神明瞭!
懷柔道長心中訝異,卻又說不出到底爲了什麼,總感覺這個縣令不簡單,“迷蹤拳”果然厲害!不對吧?抑或這傢伙真有些名堂?便也有了敬畏之心。
“我把那個‘越秀樓’封了!”柯寒輕描淡寫地告訴陶知府,眼睛盯着剛剛坐定的陶平,還習慣性的用網絡語言繼續說道,“就連那樓主,對!就是那個謝大老闆和他的夫人,我也都一起綁了過來,現在還在監房裡關着呢。下官正要報知知府大人,請示下一步做法,不曾想,您老人家先到了!……”
陶平故作驚訝地問道:“封‘越秀樓’?所謂何事?你這樣做的依據是什麼呢?”
“因爲這個‘越秀樓’嚴重影響了我們淮縣的精神文明建設!她就像一顆毒瘤,慢慢腐蝕着一個個健康人的身心、思想!……”柯寒呵呵一笑,牛逼哄哄地答道,“大順律法向來如此,懲前毖後、醫病救人嘛!”
呵呵,什麼大順律法?他可是狗屁不通的!不過,說一句無傷大雅的空話又有何妨?倒是,這一句大話還是有點威懾力的,到哪都能說得過去啊!
“何以見得?!”陶平卻不耐煩地打斷柯寒的回答,逼問道,“要知道,你關閉的是一家利稅大戶!你說你淮縣不是要搞那什麼?哦,精神文明建設嗎?哪能少得了民衆的支持啊?!沒有了資金,談何建設?”
“有道理!沒有了資金,的確很難建設。但是,沒有了一個積極向上的健康有力的思想,又談何進步?這不是危言聳聽,陶大人!”柯寒據理力爭,他纔不管你什麼知府呢!笑着反問道,“咦,好像陶大人對這‘越秀樓’挺支持的?!”
陶平心中忿恨,想道:這混蛋仗着自己有些奇功異術,便不把本官放在眼裡了?膽敢公然與我知府作對?現時,我便不與你爭論,等我的同盟好友來了,看你還能怎樣牛掰?哼,你再怎麼牛掰,也不能與衆人爲敵,與朝廷作對吧?我們的利益鏈怎麼能由你來胡亂鏨斷?
柯寒見陶平無語,繼續道:“陶大人,你可知道?‘越秀樓’竟敢冒充我縣衙辦事,並且還大綱厥詞,誣陷我的政治幕僚何師爺,您說,這事還能有小?!叫我如何不較真?!”
陶知府聽了,自然就有些責怪那個何癟三了,心裡早已一迭聲的叫罵起來:這廝,不止一次的叮囑他,做事要低調一點,也不急這一兩年的,可就是不聽話。太不爭氣了!出了這麼大的一檔子事,光知道急了?便來求救於我?不過,聽了這混蛋的話,好像對何癟三也沒有異議,與本官也談不上有什麼瓜葛,只是,怨恨這“越秀樓”罷了。嗯,此乃萬幸!本以爲,大撲大拿的能震住這小小的縣令的,卻是小看了這混球!真不知這混球中了什麼邪了,竟與以前判若兩人?媽的,既然這混賬王八蛋都已經將那樓封了,還綁了人,那便隨他去吧,何不順水推舟?將這罪過一併推給那樓,也好脫身!凡事還得從長計議了!不過,這可惡的小縣令,竟然斷了我的財路?這筆賬,我會記着的!……
陶知府如坐鍼氈,他陰沉着臉,心中謾罵不休。
“可憐我那師爺還不知道,現時,他還正在桃花塢築路呢。我得給師爺一個好的交代才行!”柯寒自是牢騷不斷,進而憤然怒道,“明日,煩請大人審審那個謝耀生。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纔好!!”
陶平這會兒纔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柯寒,不得不對這個混球另眼相看了:狗日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讓我有苦沒處說?哼,既然他認定了是“越秀樓”的錯,便讓他去折騰好了,量定他也不敢對我怎樣,畢竟,我還是有恩與他的!
陶知府心裡想着這事,便口頭上轉了個彎,陰損地說道:“聽你這麼一說,那個‘越秀樓’倒也真的可惡,膽大包天了不是?不過,石縣令還是小心一點爲妙,當心那個謝耀生狂吠,俗話說,狗急了還亂咬人呢!本官極爲同意石縣令的看法,讚許你早日了結這案子,將那小人及其同犯繩之以法,該用刑時,要當機立斷,莫要顧忌太多才好!”
“大人所言極是,可惜,下官權力有限,還得大人……”柯寒豈能不知陶平的心事,狗官是害怕那個謝耀生咬他出來呢!稍息片刻,故意用求助的眼神盯視陶平。
柯寒清楚地知道,古代的案件也分爲民事和刑事兩種,在刑事案件審理當中,縣官只能判人以笞、杖等打板子之輕刑,而對於服勞役之上的徒、流、死等重刑,縣官就沒有判決的權力了,只能逐級上報。
大廳裡一下子靜了下來,柯寒則端着茶盅,裝模作樣地輕抿了一口,卻怎麼也整不出那個儒雅的味道,索性大喇喇地咳嗽一聲,算是清了嗓子,暗示強調,並且再得寸進尺、敲山震虎地問道:“大人還會有什麼難處麼?……”。
“你將這案件所需的證詞、證據列上,本官自有分寸。那個,依據是最重要的!”陶平好像很討厭柯寒的做派,他也不想久留在此,知道牽扯多了對己不利,更不想面對謝耀生一干人等,便從袖管裡掏出幾份蓋有知府大印的空白卷宗,一語雙關地道,“是非要分清,千萬不要上了小人的當!這些卷宗你收着,就當是我陪着你一起審案了。石縣令,你只需將最終結果簽上,讓人遞給我審覈簽字後便可生效了,本官相信你!”
本爺做事還要你教?操!柯寒心有反感。
這個老狐狸還真夠狡猾的!輕易給我幾張空白卷宗,讓我去鑽套?說不定哪天腦後多出來一塊反骨,硬說是我盜的,豈不更糟?哼,我纔不上你這鬼子的當呢!便扯道:“承蒙知府大人的信賴,只是,本案還需大人親臨過問較妥!畢竟下官是萬萬不敢越權的!”
言語間,旁邊的懷柔也忍不住咳嗽一聲,柯寒聞聽,便轉臉過去,對大師抱歉地笑笑,才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朝馬常發道:“馬大帥,去安排一下,爲懷柔大師和知府大人接風洗塵!”
馬常發“恩啦”一聲,抱拳退下。
————卻說這一刻,石子魁磕磕絆絆地溜到了穿城而過的淮河邊,就覺得渾身癱軟。
他費力地倚靠着河邊的一棵老槐樹,謹慎地探頭朝四下裡瞧瞧,然後,伸出左手撐着樹幹,拿右手抵着腰肢,慢慢地欠下身子,倚坐下去,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中嘆道:總算出了城了!
自打他鼓足了勇氣,跟他的堂弟說了一番肺腑之言,勸那個在他看來“二”勁十足的現任淮縣空殼縣令柯寒隨他回家種地,卻不見成效,反而被奚落了一番,便有些緊張,總想着儘快離開這裡。
如今,又聽說堂弟大鬧了“越秀樓”,好像還燒了世人皆知的知府大人的後花園,心裡尤爲害怕,不止一遍的罵柯寒是個愣頭青,於是,趁家丁不在,來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他的想法是:省得惹禍上身!
可惜,這腿傷還未痊癒,實在是讓他受了老罪了。
可不?一歇下來,這腿上的疼痛便如針刺斧鑿,尤爲清晰,更甚爲加重,讓他噓噓連聲,齜牙咧嘴了好一陣子!
“乖乖!連自家兄弟都不放過啊?我礙着你什麼了?要如此這般窮追不捨?我爲你受傷爲你流血的,你還帶那麼多人四處搜尋啊?幸虧當時有蘆葦擋着呢。呃,不對!莫不是我那堂弟遭人陷害,就連我這無辜之人也要遭受牽連了?那個漁船又是怎麼回事?上面的囂叫聲怎麼這麼折騰人?直教人嘔吐得一塌糊塗,乖乖隆地洞,也快要震碎人的五臟六腑了!我這堂弟,難道真的要遭大罪了?哎,不聽勸的禍害啊!我得趕緊回老家,免得遭受不白之冤,唉,他那二勁,聽天由命吧!只是,我那可憐的伯父伯母啊……”石子魁不敢多想,他長吁了一口氣,瞪着一雙豹子眼,盯着河面發呆。
他將身體繼續慢慢地下滑,好不容易將屁股挪到了地上。
很明顯,他累得實在不行了,因爲要忍受腿傷的疼痛,以致於皮糙肉厚的臉上都憋成了豬肝色,閃着油光的肌肉也更加的抽搐不停。這時,就見他的額頭上,豆大的汗滴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用右手扇風,騰出探摸樹幹的左手在臉上擄了一把,一瞬間,臉上就橫七豎八的多出了幾道泥印子,活像唱戲的小丑。
大概是覺得汗溼的難過,很想走到河邊的碼頭去,操一把水來洗臉,卻實在動不了身子,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抓心撓肺地責罵起自己的無能:這段時間沒少吃那些大補的東西啊!哦,就說那兩隻王八吧,咱一頓就解決了,可這腿傷,怎的就這般無賴?果真要死纏着自己不放了?
哎——,石子魁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生哀傷。
一想起那些可口的湯水,石子魁就又忍不住地流哈拉子,頓覺肚子餓得慌了。
這一路下來,確實夠累的,糟糕的是,那腿上的傷痛好像一直就沒停過。
石子魁哭喪着臉,呆望着河面泛起的一圈圈漣漪,又莫名地愁苦起來,再一次在心中將那個不爭氣的堂弟罵了一遍。
他從腰間解開癟癟的有點泛白的褡褳,左手拎着一頭,右手四指託牢,拇指則向下壓着,細心地捋着褡褳往外口擠壓,輕輕抖瑟褡褳,少頃,又神情懊惱地探進去兩個指頭,使勁摳出一枚銅錢,悻悻地罵道:怎麼這麼衰啊?就一個銅錢?我的天呀!這老弟,看他人五人六的樣子,竟然連一個像樣的包包都沒有?哎,我怎麼忙亂中就拿了這麼一個破玩意?這“二”貨,官兒做的,怕是連一個乞丐都不如呢?清官也不會比他窮吧?……
石子魁一邊罵一邊狠狠地甩手,拍打那些圍着他嗡嗡亂叫的蚊蠅,無意中卻將他剛剛摸到手的唯一的一枚銅錢弄丟了,便急得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爲用力過度,讓他痛苦不堪!他小心地盯着地面,賊一樣的尋覓着,一瘸一拐地沿着河岸探尋,搜索無果,最後,又只好悻悻地朝碼頭走去。
“喂,你幹嘛呢?”突然後面傳來一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