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4-005

004

楊佑一聽到那聲音,本來彎着的腰一下坐直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奇怪的電話會是程方儒打來的。

他咳了咳:“程方儒?”

“對不起,這麼早吵醒你了。”

楊佑沒忍住笑了:“誒?我怎麼聽你聲音有點緊張啊?”

那頭又不說話了。

楊佑沒轍,收住笑好聲問道:“好了好了,到底怎麼啦?你給我打那麼多電話,總有點什麼事兒吧?”

“你現在有空嗎?”

楊佑抓了抓頭髮:“有啊。”

對方似乎鬆了口氣:“我在你家外面。”

“啊……不是吧?”楊佑起來掀開窗簾,這一看還真的在別墅的小花園前看見了一個人影。

這個點直接跑到人家裡,他心說這是有多大的事兒啊!

楊□□成蘭音這時候都睡着呢,家裡安安靜靜的,楊佑出去的時候動靜小,完全沒人知道。

他老遠就看到程方瑜一個人站在那兒,穿着單薄的短T,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來的。他心裡覺得怪招人疼的,走過去就揉着人家腦袋道:“到底什麼要緊事兒啊?早飯還沒吃吧?”

程方儒把他的手推開,給了他一個手掌般大小的黑色禮盒:“我把這個給忘了。”

楊佑接過,擡眼看着他問:“這什麼?”

“就是上次父親讓帶給你的生日禮物,這和那個是一套的,我當時忘了拿了。”

“就這事兒啊?”楊佑看了他幾眼,忽然攬過他的肩膀低笑,“不就擺着看的玩意兒嘛,你幹嘛耗這麼大的神?而且我又在乎這些,是不是你爸說你了,你爸真壞!看看你這黑眼圈,走,帶你去吃點東西……”

程方儒身子一僵,忽然一下把他推開。

楊佑:“……”

程方儒過了會兒才道:“對不起,我肩膀剛剛有點疼。”

楊佑嘆了口氣,也不碰他了:“行吧,還吃飯不?”

程方儒瞄了他一眼,然後低頭似乎在認真思考。夏季的清晨很是涼爽,楊佑單手插着口袋等他回話。

“算了吧。”

“哦。”

程方儒又解釋道:“我得趕着回家,沒太多時間。”

楊佑本想說吃個早餐花不了太多時間,卻又覺得那話多餘,便點頭:“我送你吧。”

程方儒搖了搖頭:“司機還在等我。”

他往外頭仔細看了看,果然有輛車停在那兒,楊佑微微笑道:“那乖寶寶快回去吧。”

程方儒低聲道:“我比你大。”

楊佑哈哈笑起來。

他當然知道程方儒比自己大,只是這個年齡的程方儒實在是太乖了,前世自己年少還沒覺得,如今他的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多歲了,再看這樣的程方儒,怎麼都覺得有意思。

他說:“是是是,您比我大,我要是考上晟興,您老可得罩着我啊!”

程方儒微怔,也沒應他的玩笑話,背過身說了句“再見”就走了。

進門時,吳姨已經起來了,看到楊佑從外面進來還有些吃驚,他也懶得解釋,舉了舉手中的禮盒示意後直接就上樓進了屋。

他將那禮盒往書桌上一扔就撲倒在牀上,準備補個覺。

十分鐘後,楊佑並沒能等來睡意,他睜開眼睛坐起來,又穿上拖鞋走到書桌前,伸手打開那個禮盒,發現裡面躺着一條佛珠手鍊,和田玉的。

楊佑的眼眸暗了下去。

上一世,程方儒也送了他這條佛珠手鍊,但並不是在中考後的這個暑假,因爲那時候他們根本沒什麼聯絡。直到在晟興中學上學後,兩人才慢慢地熟絡並要好起來,後來在楊佑第二年的生日聚會上,程方儒才送了他這個佛珠手鍊。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程方儒對他說的話,笑了笑。

這明明是程方儒母親找高僧開過光給孩子保佑平安健康的佛珠手鍊,如今居然成了和那玉佛一套的附贈品了。

撒起謊來倒也不臉紅。

楊佑再次將目光定在了佛珠手鍊上。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伴隨自己多年的舊物,果然是命。

他擡手撫摸着自己空蕩蕩的右手腕,然後將禮盒內的佛珠手鍊拿起,伸手用拇指摩擦着上面的玉石珠子,光滑的表面侵透着點點涼意。

就像他死前伸手抓住它的那一瞬。

005

六月底,中考成績出來。

楊佑和黑狗陳都收到了晟興中學的通知書,和前世沒什麼兩樣,爲了慶祝黑狗陳以吊車尾的成績考上晟興,楊佑叫了幾個勉強還能記得的朋友一起出來浪了。

上午爬完山,人都累蔫了,幾人坐在附近的中餐廳都直不起骨頭,黑狗陳點完菜,發現除了楊佑其他人都在玩手機,他伸長脖子瞅了瞅:“幹嘛呢?”

坐在他對面的郭榭笑着把手機扔給他:“好不容易出去爬回山,當然得讓姑娘們看看咱這爺們的陽剛氣兒!”

一旁的男生道:“得了,就您這萬年宅男,贅肉都快兜不住了,還陽剛氣兒呢。”

郭榭取下鴨舌帽:“我這叫內在帥,討人喜歡着呢,你們都不懂……”

“哎呦,有多討人喜歡?”

“早晚能把你這傻逼迷死信不信?”

其他人都鬨笑起來,剛剛接他話的男生挽着胳膊看着他:“如果我是個同性戀的話,沒準還真信!”

菜終於上了,郭榭氣的臉都紅了,黑狗陳問:“什麼是同性戀?”

“這都不懂!就字面意思唄,就像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這樣。”

黑狗陳顯然來了興趣:“還真有這種人啊……”

那人笑起來:“黑狗陳,看來你被爸爸媽媽保護地很好啊!”

“去你奶奶的。”

楊佑對他們的話題完全沒興趣:“再不吃菜可都涼了。”

“沒胃口。”之前回答黑狗陳問題的那人往前一傾,正坐在楊佑對面,一眼就看到對方低垂的眼,以及鴉羽般的密集睫毛。楊佑生的白,五官乾淨而精緻,不說話的時候臉上會帶着一種淡淡的漠然,就像此時。那人不知怎的,盯着楊佑的臉看得忽然入迷,神情也慢慢開始變了:“楊佑,有沒有人對你說過這樣一句話?”

楊佑頭都沒擡,咬着菜問:“什麼話?”

對方湊近他耳邊,引誘似得低聲說:“楊佑,你正兒八經的樣子真是少見,尤其這幅樣子,特別欠操……”

楊佑吃飯的動作驟然停下,他擡起頭去看對方。

有些眼熟。

那傢伙就是上一世帶頭捉弄程方儒的男生,這次楊佑本來也沒有請這傢伙,但其中一人跟他關係好,就直接把他也叫來了。大家出來就一樂呵,楊佑也沒說什麼。

如今他倒主動招上自己了。

楊佑問:“你剛剛說什麼?”

那傢伙勾着嘴笑:“不懂?還真是個雛,有時間我教教你啊?”

楊佑擡起筷子,一下就夾住那傢伙正要退後的嘴,兩人大眼瞪小眼,畫面一瞬間無比滑稽,楊佑問:“不勞您教了,打嘴還是打臉?”

他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其他人立馬看了過來。

那傢伙一把拂掉楊佑手中的筷子:“我操!至於嗎……”

楊佑根本就沒想過給他回答的機會,從他開口的下一秒,拳頭就已經打過去了。黑狗陳阻止的動作不及,落了空,趁還沒打起來急忙就把楊佑拉住,其他人則擋住那傢伙,怕他再打過來。

帶那人來的男生不高興了,陰陽怪氣道:“楊大少,他好像沒幹什麼吧,你怎麼隨便打人呢?”

黑狗陳本來還想問問怎麼回事,聽男生這麼一說,不高興了:“別話裡帶話的,你怎麼就知道他什麼都沒幹?阿佑也不是無緣無故會動手的人。”

“剛剛大家都在場,只看到楊大少打人,可沒一個人看到他動手吧?”

楊佑笑了笑,推開要繼續幫他辯解的黑狗陳,道:“他是沒動手,但嘴格外的賤,我向來最討厭這些,本來的好心情一下子被他搞沒了,忍不住,就動了個手,你小子有什麼意見?”

“楊佑!你可別欺人太甚!”

“行了行了。”那人忽然將前面的男生拉開,摸着自己被打的半邊臉嘆氣,“楊佑,好歹校友一場,你還真過分了啊,我那是誇你,又不是罵你,你說你生什麼氣呢?”

楊佑忍着作嘔欲,扯起嘴角哦了聲:“那是我不應該了。”

黑狗陳問楊佑:“他到底說什麼了。”

楊佑沒吭聲,那人卻像證明自己有多無辜一樣,居然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方纔對楊佑所說的話,結果還沒說完,就被黑狗陳就撲了下去:“原來你他媽是真欠打……”

其他人看情況不對,趕緊把黑狗陳抱住勸架,黑狗陳被困住,一時也動不了手,便指着那人的鼻子罵他。本來在一旁還理直氣壯的男生,此時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什麼都沒說,直接拉着那人氣呼呼地就走了。

楊佑打發着過來詢問情況的服務員,其他人坐在餐位安撫着黑狗陳,一場混亂纔算是過去了。

楊佑笑他:“怎麼跟你被欺負了一樣?”

黑狗陳氣道:“那孫子別讓我再看到他……”

楊佑一副不得了的表情:“是是是,您趕緊消消氣,菜還沒吃完呢,別給氣飽了。”

少了兩個人,熱鬧的氣氛並沒有減少,吃完飯已經兩點了,大家經過湖邊時,楊佑內急去放水了。

黑狗陳提議坐船划水玩玩,其他人沒什麼意見。

楊佑剛從公廁出來,就看到黑狗陳買了票在船邊等他。

湖面蕩起波瀾,銀光閃閃。

他還沒有過去,手心已悄悄出了汗。

黑狗陳看他墨跡,直接過來將人硬生生扯了過去,快要被推到船上時,楊佑忽然用蠻力掙開了對方的手。

黑狗陳一臉奇怪:“你怎麼了?”

楊佑儘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咱們別坐船了,在水上挺危險的。”

“什麼?”黑狗陳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楊佑又往岸邊回走了一步:“要坐你們坐吧,我反正不坐。”

“光我們幾個有什麼意思,你趕緊給我過來,又不是不會游泳,再說好好的船,還能把你淹死不成?”

楊佑瞳孔一縮,下意識地轉過身想要離開。

誰知這一轉身,就看到了一個人。

遠處的路道前,程方儒從一輛黑色轎車上走下來。

兩人目光相撞時,黑狗陳爲了讓楊佑上船,突然從背後把他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