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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後的第三天, 黑狗陳的生日,他約了一羣人晚上來家裡吃飯,說是吃飯, 其實就是聚在一起嘮嗑看片打遊戲吐苦水, 年後開學就是黑狗陳的世界末日, 家裡遊戲機手機全部要沒收、零花錢除了學習和吃飯的, 其他一分也不會多給。

黑狗陳家前面有條修建後的街道, 裡面是一些賣茶葉和茶具的店鋪。楊佑和程方儒下了車,路過一家棋牌室,走了一小段, 突然聽到有人在後面喊他。

轉頭就看到了劉萌,她一邊跑過來, 一邊衝他和程方儒招手:“喂!新年好啊!你們怎麼在這兒?”

看她已經到了跟前, 楊佑笑道:“新年好呀, 我們是去朋友家玩,朋友住在這兒附近。”

“這樣啊, 我說呢!我叔叔在這兒新開了家圍棋俱樂部,我還在微信上幫他宣傳來着,差點以爲你是過來給我捧面兒呢!哈哈哈……”

“已經開張了嗎?店面在哪兒?以後有時間去看看。”

“正在弄一些小問題,過幾天才算正式開張,我是過來幫忙的。剛沒事兒去對面的棋牌室看人打牌, 結果瞅到你們在外面……誒, 你們穿的這是兄弟裝嗎?關係還真好啊……”

楊佑看了程方儒和自己的衣服一眼, 笑的更深了:“是啊, 兄弟裝, 可惜程學長比我大,他是哥哥, 我就成了弟弟。”

程方儒:“……”

劉萌哈哈大笑起來。

程方儒一字不發,目不轉睛看着楊佑跟她繼續有說有笑。

聊了會兒劉萌就揮手走了。

楊佑對程方儒伸出胳膊:“東西我提吧,你都拎一路了,也挺沉的。”

“不用。”程方儒手上是裝着兩人給黑狗陳的生日禮物。裡面有黑狗陳最喜歡的明星的簽名照集合,楊佑之前家裡還沒出變故時在網絡上一點點收購來的,那些簽名照足足可以整理出六個厚相冊來。

加上程方儒買的手錶和一些吃的,掂起來並不輕。

楊佑見他不給,就去抓着他的手想自己拿過來,可怎麼都掰不開。

楊佑只好收回手:“那繼續辛苦你了。”說完也不知想到什麼,又自嘲地嘀咕了聲,“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好像總是讓你這麼辛苦……”

程方儒停下腳步。

楊佑發現身邊的人沒了,立馬轉過身,看到程方儒面色陰鬱,他愣了下:“怎麼了?”

“……”

程方儒緊抿着脣。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楊佑,細密的睫毛顫動了下,似乎通過楊佑詫異的表情想象到自己此時的樣子,另一隻手緊握起來。程方儒蹙眉,努力想掩飾自己陰沉可怕的面孔,卻沒能做好。

他直直站在楊佑的對面,那副樣子,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因爲無法控制的聯想而猙獰恐慌。那些本在他體內根深蒂固的矜貴、高傲,全部因爲眼前這個人而消失。

完全甘於下方的姿態。

他終於開口說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聲音沉啞,卻猶如驚雷。

楊佑走向他的腿僵住。

兩人對峙般這麼站着,誰都沒再說話。楊佑腦子一團亂,那場夢尚讓他糾結難受,他還沒想出辦法,如今兩人又成了這樣。

他抓着頭髮,蹲了下去。

要怎麼說?

不,我很喜歡你?

喜歡到就像那些感人的愛情故事一樣,可以爲了你去做任何事?

哈!若這樣大言不慚地說出來,他還要怎麼在知道對方來到這個世界的真相後繼續裝糊塗?繼續無恥地將他佔爲己有留在身邊?

他不是個好人,確實無法做出犧牲,他的內心深處有着可怕的念頭,他的愛就是這樣狹促自私的。

可他還是會恐懼,他害怕什麼時候繼續做回那樣的夢,所有的事情都在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他最喜歡的人是因他而死,而他視而不見。

他知道自己無法接受,也不能承受……

楊佑低着頭,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雙鞋。

“你後悔也沒關係。”那張臉上有種病態的蒼白,彷彿想通了什麼,他伸手將楊佑拉起來,寬大修長的左手輕輕釦住對方脖子後面,他扯着脣,卻完全沒有任何笑意,“當個壞人其實不難。阿佑,我喜歡着你就夠了。”

楊佑的嘴顫了下:“程方儒……”

程方儒一下抵住他蠕動的上下脣:“以後我或許會做些不好的事,別怕,再過分也不會傷害你。能把你留在身邊就完全足夠。你不知道,你每次疼一點,我都快要窒息……”

“……”楊佑眼睛猛然一陣痠麻,他掙扎地想推開程方儒,他不想這樣,他想跟他好好說話。可程方儒的力氣他哪裡對抗得過,兩人折騰了好一會兒,還是原樣。楊佑累得喘氣,最後放棄了抵抗:“程方儒,我說過不喜歡你了嗎?你到底胡思亂想什麼呢?!”

可程方儒現在對他的這句話已經沒有反應了,他無動於衷,考慮着什麼,隨後空出一隻手去拿手機,他準備打電話。楊佑仰頭,看到那個撥打的號碼是程家司機的。

他連忙叫道:“今天是黑狗的生日!你要做什麼?我們禮物都還沒送到呢?!”

“放心,我會讓人送過去。”

楊佑這下知道程方儒是徹底地認真起來了,他有些恍惚,看着對方隱隱發紅的眼睛道:“我是不是一直讓你這麼沒安全感?”

“我不需要你安全感,我只需要你。”

楊佑失語片刻:“……那真是對不起。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就算把我關起來也可以,這樣的話,你也沒有做任何不好的事,因爲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程方儒,讓我嚐到那種滋味的人是你,換任何人都做不到,請你隨時記住這一點。”

他的聲音不大,可每個字卻咬得很重。

電話已經通了,司機在那邊詢問着什麼事,程方儒沒有回話。

“嘭!”手機突然被摔落在地上,楊佑被推抵到了一除隱蔽的樹後,程方儒俯身圈住楊佑,他瘋狂地吮吸對方的上脣,如同一個離水的魚,接而掠奪着他的呼吸……

他如此用力狂熱,楊佑的嘴脣被折騰的愈加紅潤,有些微的紅腫。楊佑也不在意,他抱緊程方儒的背,直到對方離開他的脣,用虎牙的牙尖去隱忍地去咬他的脖子,才勉強笑着開了口:“我還以爲你要懲罰我呢,這咬的一點兒都不疼,撓癢一樣。”

程方儒許久後才低聲道:“是你在懲罰我。”

楊佑微微笑着:“我可不敢。”

他的顧慮依舊在,心卻輕鬆起來。那些糾結的事以後再說,他現在只想讓這個人少疼一些。

“程方儒,你聽好,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像現在這樣,甚至比現在還要喜歡你,這不是朋友間單純的好感,也不是出於任何感動……雖然有點難爲情,可還是得跟你說明白。程方儒,因爲只有喜歡你纔會有那樣的麻煩。”

程方儒啞着嗓子:“什麼麻煩?”

“就是我難受的那種時候……只有靠想着你才能、才能疏解。明白不?”楊佑的臉已經紅透了,面上卻保持着一本正經的認真。

程方儒扭過楊佑的臉,低頭壓着他的嘴脣便重重吻上去。程方儒呼吸比之前更加急促,一邊吻着,一邊緊緊扣着楊佑的手,他的聲音很低,低入了塵埃裡。

“我愛你。”

愛到深入骨髓,把有關你的一切烙進血肉、埋進心口。

從此永遠抹不去,永遠放不開。

……

黑狗陳一共就請了五個人,楊佑、程方儒、郭榭、還有兩個初中時的哥們。不過郭榭來的時候帶了個女生,楊佑看到來人有些意外。

羅小榕,她站在郭榭旁邊,臉上沒太多表情,有些不自在。

黑狗陳也是認識羅小榕的,初中都在一個學校,也不陌生,熱情地一起招待。

男生們打遊戲扯淡,電視打開專門選了個肥皂劇給唯一的女生看。

一時間客廳熱鬧起來。

黑狗陳的父母知道兒子朋友要過來給他過生日,加上自己的親戚家有點事兒,就沒回來。

黑狗陳去廚房把家裡人提前給準備好的菜直接放鍋裡,按順序炒,楊佑怕他忙不過來,過去搭把手。

廚房不大,人多了不好乾活,楊佑讓程方儒待在客廳。

程方儒不打遊戲也不看電視劇,坐在沙發上聽幾個男生扯初中的傻缺事兒,主人公誰都有,包括黑狗陳和楊佑。

廚房裡。

“你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吧?”黑狗陳計算着鹽的分量,往鍋裡撒了些。

楊佑擡了下眼,笑着:“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爸蹲了局子。”

“咳……”黑狗陳咧起嘴,又覺得不妥,正了下臉色,“你媽和他已經順利離婚了,那種人根本算不上父親,以後誰要是說你閒話,記得告訴我,我揍不死他!”

“記着了。”楊佑做完手頭的活兒,看了看另一邊擺好的生菜海鮮和鴛鴦鍋,“你晚上還弄火鍋?”

“有氣氛嘛,吃完咱們玩餓了,再叫點外賣什麼的,你要想出去一起玩兒也可以,就是大冬天的有點冷……”

“今兒你是主角,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出不出去看你的。”

“哈哈,也就這時候你什麼都隨我了……”

正說着,旁側來了個人影,是羅小榕。

“需要我幫忙嗎?”她臉微微紅着。

一羣男生裡就一個女生,她多少也會有些害羞。

黑狗陳連忙搖頭:“不用了,你等着吃就行。客廳和我房間的東西你隨便玩兒,要是無聊我再加個女同學來?”

“沒事兒,不用麻煩。”羅小榕咬着嘴脣,也沒走,四處看着,似乎非要找個活幹。

楊佑放下手中的菜刀,拿了個水果刀和倆盤子給她:“要不你切點水果給大家?”

羅小榕立馬接過:“好!”

楊佑繼續切手中的茄子。

正要去客廳的羅小榕忽然轉過身,她走到楊佑身後:“想來想去,還是要道個歉,對不起,以前是我太自以爲是了,因爲一點事情就認定了你的性取向,一般人肯定煩死了吧?其實那次你幫我找人後,我就知道是自己平時想的太多了,很抱歉,也謝謝你那次幫我。”

楊佑頭也沒回:“你把我說的太樂於助人了,我還沒那麼雷鋒精神。”

羅小榕以爲他在生氣,一副要哭的樣子:“對不起,是我當初太纏人了!”

“別別別!”楊被她嚇了一跳,轉過身來,“你別這樣,我沒多餘的意思。再說最後也沒找對人,爲一個生命奔波的人是你,你做的又不是錯事。”

黑狗陳不知道他們這些事兒,在一旁聽的雲裡霧裡的。

楊佑繼續道:“雖然之前被揣測性取向的感覺確實不怎麼好,但你的想法倒也沒錯。”

他這句話說完,黑狗陳和羅小榕齊齊擡頭看向他。

黑狗陳是沒想到他能這麼坦然地把這事兒說出來,羅小榕則是被這句話的內容嚇到,人都傻了。

楊佑笑了聲。

緩了片刻,羅小榕才道:“我……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楊佑嗯了聲:“其實說不說也沒什麼。”

他很幸運,在走進這個不一樣的感情中時,對他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都沒有對他說這是錯誤的。

羅小榕拿着水果走了。

黑狗陳看了楊佑好幾眼,才專心開始做菜。

“我聽郭榭說,羅小榕去看望了他弟弟幾次。”黑狗陳清清嗓子,“他弟弟也是……”

“我知道,他弟弟怎麼樣了?”

“精神狀態好了些,但家裡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聽郭榭說,羅小榕和他弟弟認識,挺好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認識的,但羅小榕一直擔心郭程還會想不開,所以經常定期聯繫郭榭,去他家裡拜訪,慢慢的跟郭榭也熟了。今天她就是去郭榭家看他弟弟來着,結果人被父母帶着出門旅遊散心了,所以郭榭今天就把她一塊帶來我這兒。”

楊佑垂着眼睛:“郭榭這傢伙真是……”

“他怎麼了?”

“家裡旅遊也是提前規劃的吧?人家定期聯繫他,他能不知道對方今天會來?還任人家過來,也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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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還真是!那他是不是對羅小榕……”說到一半突然聞到了異味,急忙跑去關火,“糊了!你說人家的事兒我去關心什麼!”

楊佑在一旁笑,很是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