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兩人一路無話。
巴士在學校門口停下，楊佑起身時，忽然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個人，對方站在校門口對面的楊樹下，穿着黑色襯衫，身影挺拔，留着板寸頭。
那人側對着他，看不到正臉。
儘管如此，楊佑還是認出了他。
程方瑜，程方儒的哥哥，程家的長子。因爲喜歡上一個陪酒女，和家裡鬧翻了天。
跟隨着他的視線，程方儒也注意到那裡，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下個車，徑直朝對面走了過去。
楊佑跟着學生隊伍進了校門，沒忍住扭過頭。
樹下的兩人面對面站着，程方瑜似乎拿出了個盒子遞給程方儒，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楊佑這纔想起來，今天居然是程方儒的生日。
程家兄弟自小就因爲性格理念等問題關係非常的不融洽，但畢竟是親兄弟，不管怎樣，每逢對方生日的那天，另一個人都會送上禮物給予祝福。程方儒曾對他說過，這其實只是他們小時候留下的習慣，那時兩人因爲一道閱讀理解題產生爭論，冷戰了好幾天，當時正好臨近程方瑜的生日，他們的母親爲了讓孩子們和好，就買了個禮物讓程方儒親自送過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程方儒雖沒有笑臉，但一個禮物完全能將其填充。
兩人的關係比起之前好了些許。
都說禮尚往來，再等到程方儒生日時，程方瑜自然是不想虧欠他，也會送出一份準備好的生日禮物。
久而久之，不管兩人心裡到底有多麼不認同或不喜歡對方，可在別人眼裡，他們就是從未缺席過對方生日的好兄弟。
見程方儒不接，程方瑜只是笑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轉身就將盒子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裡，走了。
楊佑看到程方瑜臨走前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麼，讓程方儒捏着拳頭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最後一節數學課，楊佑不停摸索着書包裡的東西，根本找不出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他有些煩躁。
放學後，楊佑去了附近的商業街，逛了很久，卻還是沒找到鐘意的物品，重生之前，楊佑陪程方儒過了無數次生日，每年買禮物的時候都會耗去大半心神。
程方儒從未對某件物品表現過癡迷或喜歡。
天快黑時，楊佑終於沒再逛下去，心裡對此事做了罷。
想來也是可笑，就算買到了合適的禮物，都這個時間了，他也沒辦法在今天送出去。
往樟樹灣的方向走，身邊是來往的車輛，轉了個彎，就能看到小區前的便利店。
楊佑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程方儒。
他站在小區門口的石階前，穿着合身的棕色校服，擡頭四處張望，一看便知是在等人。
“你怎麼在這兒？”楊佑不解地走過去。
“等你。”程方儒的視線定在他身上。
楊佑覺得奇怪：“爲什麼要等我？”
對方微頓：“我只知道你在這個小區住，不知道具體在哪兒……只能在這兒等着。”
“……”楊佑覺得他完全沒搞清重點，撓頭舔舔嘴，“那你不回家？”
“家裡沒人。”
楊佑有些不信。
程方儒看了他一眼：“父親和母親幾天前去了愛丁堡，家裡只有管家……不想回家。”
仔細聽，語氣裡似乎有低落。
楊佑默了默，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往小區對面的蛋糕店走去，程方儒不知道他做什麼，駐在原地等着他，不一會兒，見他提着一盒小蛋糕走過來。
程方儒依舊傻站着。
楊佑往小區裡走，程方儒還在後面站着，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上，楊佑回頭伸出另一隻手去拉他。
“聽同學說今天是你生日，沒錯吧？”
“……”
程方儒盯着他牽着自己的手。
“不說話，看來是沒錯了。”楊佑對自己剛剛扯的謊很是滿意，摸着他的頭開玩笑，“生日居然趕上家裡頭沒人，真是個小可憐兒。”
程方儒躲開他的手，楊佑看他不喜歡，心裡作惡欲壓不住，伸手便故意再次去摸，對方再次躲開，這麼一來一往，楊佑逗得樂了：“摸你頭怎麼了？”
程方儒蹙眉沒說話。
其實程方儒這個時候已經比楊佑高出很多了，但不知怎麼的，楊佑總覺得17歲的程方儒特別可愛，明明比自己大一歲，卻像個弟弟，容易害羞。
楊佑正要擡手再去摸的時候，對方倏然擡起胳膊，快他一步將手伸了過去，然後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然後不待楊佑做出反應，迅速將手撤去了。
楊佑：“！！！”
程方儒看着自己的手，語氣淡淡的：“摸你頭怎麼了？”
“……”
開門進了屋，楊佑讓程方儒坐在客廳等着，去了廚房開始做飯，冰箱裡的菜滿滿當當，夠做一桌了。
楊佑炒了幾個家常菜，便開始切蔥花煮魚。魚湯的味道鮮美，很快飄蕩在整個廚房。
這都是上一世在成蘭音和楊□□離婚後，他才學會的。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楊佑的菜終於全都做好了，期間程方儒想去幫忙，次次都被楊佑按回了沙發上。
收拾好廚房，楊佑便脫了圍裙，一道道將菜端上了餐桌。
程方儒看得失神。
楊佑又將之前的蛋糕拿出來，點上蠟燭，哼着生日歌推到程方儒跟前笑道：“來，許個願！”
程方儒直接把蠟燭吹滅了。
楊佑：“……”
他忍着吐槽欲開始切蛋糕，兩人都不是很喜歡吃甜點，只象徵性地吃了些，便收拾起來，開始正式吃飯了。
楊佑在他對面坐下，拿起筷子挑起一塊魚肉放入他碗中：“嚐嚐怎麼樣。”
程方儒看着碗中的魚肉，又擡頭看了看楊佑，拿筷子一夾，放入口中。
楊佑得意地瞅着他：“好吃吧？”
程方儒愣愣地點了下頭，擡頭再望楊佑的眼神有些古怪。
楊佑又開始給他夾其他的菜。
程方儒：“我自己來。”可夾起的菜卻放入了楊佑的碗中。
於是一頓飯便在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中完美結束。
兩人吃飽後，楊佑開始收拾餐桌，程方儒搶了洗碗的活。
去廚房的時候，楊佑瞟了眼背對着自己的程方儒，他繫着自己之前用的灰色圍裙，緩慢地清洗着碗筷。
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公子哥兒，哪裡做得這樣的活兒。好幾次盤子從手裡滑出去，他又慌忙撈起。
難以想象之前在他家過夜的那次，他的早餐到底是怎麼折騰出來的？
楊佑走過去：“還是我來吧。”
程方儒完全不理他，固執地霸佔着水池，神色認真。
楊佑沒辦法，搖搖頭準備出去，剛走到廚房門口，便聽裡面猛然傳來一陣瓷器落地的碎響。
他急忙拐回去，便看到程方儒正彎腰用手拾撿着碎片，指頭見了血。
楊佑過去一把將那人拽出來，對方還不幹，要回去繼續收拾，楊佑只好用蠻力就這麼一路將人拽到了臥室，翻箱倒櫃找出醫藥箱，開始給他的手指頭上藥，包紮。
楊佑弄得很細心，碰到傷口的時候問他疼不疼。
程方儒無聲地望着他。
楊佑道：“讓你逞能，手破了吧？”
“對不起。”
楊佑已經包紮好了，擡頭看着他：“幾個破盤子而已，不至於。”
程方儒沒再說話了。
一切都弄好後，楊佑給程方儒找了件自己的衣服換洗，然後趁對方洗澡的間隙打開電腦繼續查看楊□□的那個私密文件。
遺憾的是，依舊一無所獲。
牀頭的鐘表指向九點，楊佑打了個哈欠，關了那個文件，然後打開那個時常去的圍棋網站，準備添加一下劉萌。
劉萌的ID名特別中二特別好記，叫“孤傲的劉大俠”。
添加好友的消息發出去後，楊佑開始清理系統發來的郵件和信息，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正一條條掃視着，忽然間就愣住了。
那是一個即時的好友添加申請，申請時間絕對不超過一分鐘。
楊佑拿起桌子一旁的杯子連續地喝了三口水，又起身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看，裡面的人的的確確是在沖洗，隱隱約約能聽到裡面嘩啦啦的水聲。
他回去坐下，看着電腦面色複雜。
系統再次彈出對話框：“555”申請添加您爲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