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夕聽了這個冤案,渾身發涼,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毛骨悚然’四個字的含義。
“帝王之愛,動輒傷己傷人,動輒怒漫千里,說的卻是極致。”
凌月夕會然在想,倘若自己真被凌月琴的蠱毒奪去生命,蕭溯瑾也會慘無人道的誅滅淩氏?
“死者已矣,再大開殺戒,無非令天界的人感到不安。那種愛,不如不要,太過絕對,太過瘋狂!”
凌月夕心中爲那些無辜的藍氏宗親感到難過,不由自主的唏噓一番。
“倘若換做是皇后娘娘失去所愛之人,如何?”
蕭墨珏眼神閃爍,語氣中明顯有着反駁之意。
“說不準。沒經歷,怎能預測?”
凌月夕沒好氣的說,她就奇怪了,這個蕭墨珏,跟自己說話,非要這麼衝嗎?
話語一頓,停了步子轉身問道:“難道你懷疑‘天煞門’……”
“藍旭塵被火剮後,其愛妾柳依依當晚吞金殉情,倒也留了個全屍。”
“愛妾殉情?留全屍?蕭墨珏,你是不是查到什麼?”
凌月夕只覺心驚肉跳,已經大概猜到。
“當年參與此事的官僚或是行刑儈子手以及當年的獄卒,在這五年中不是離奇失蹤便是天災而亡!”
什麼?
凌月夕驚出一身冷汗!
倘若,倘若‘天煞門’真是藍氏倖存者所創……不,沒有倘若,一定是!‘冤案發生在二十多年,‘天煞門’也是二十多年悄然崛起……
這天,又要變了嗎?
天朝,好不容易國泰民安;
蕭溯瑾,好不容易親政!
凌月夕極力保持着平穩的步伐,走回寢宮。
“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以皇上的運籌帷幄,‘天煞門’不足爲懼!”
對着凌月夕的背影,蕭墨珏喃喃自語。
調查‘天煞門’是她蕭墨珏爲凌月夕做的最後一件事,從明天起,他就要離開這皇宮,做個逍遙的布衣王爺。
蕭墨珏臉上綻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大步流星,前往御書房。
“王父快起,這是爲何?”
蕭溯瑾連忙轉過桌案,雙手攙扶一進門便跪在自己面前的蕭墨珏。
“求皇上免去臣職務,恩准臣歸於民間。”
蕭墨珏黑眸望着蕭溯瑾,誠懇專注,坦坦蕩蕩。
“王父爲何急於離開朕,此時正值危機,朕懇請王父留下,助朕一臂之力!”蕭溯瑾雙手攙扶着蕭墨珏,言語敬愛有加。
蕭墨珏苦笑一下,沉聲道:“皇上雄才大略,部署妥當,內有皇后協助,外有溟遠候,鳳卓等年輕有爲的大將軍,區區一個‘天煞門’不足爲患!求皇上恩准!”
“哎!”
蕭溯瑾哀婉嘆息一身,雙手背後,緩步走至一副字畫前,似在苦苦糾結,好半天,才轉過身,溫和的說:“王父再想想,三天後還是要走,朕,決不再阻攔!”
得蕭溯瑾這句話,蕭墨珏已經很滿意了,便躬身退出御書房。
蕭溯瑾神色凝重,來來回回踱步,表情糾結,心中似乎難以抉擇。
“安培!”
蕭溯瑾有些煩躁。
“皇上,奴才來了!”
安培躬身而立。
“你說,朕,是不是應該恩准攝政王卸甲歸田?”
“啊!皇上,這——萬萬不可!攝政王威震天朝,三軍稱之爲‘戰神’,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何況攝政王倨傲不馴,行事獨斷,絕不能留!皇上,不可仁慈,再者,先皇遺詔,不可不遵啊!”
安培說的聲淚俱下,匍匐在地,因爲激動而身子瑟瑟。
“容朕想想。下去!”
蕭溯瑾內心劇烈的鬥爭,自父皇駕崩登基,外人眼裡,是攝政王挾天子而令諸侯,與太后沆瀣一氣,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攝政王蕭墨珏,是如何幫扶自己,如何讓他在太后眼皮底下拜師學藝,一次次幫他逃過太后的魔爪……
“哈哈哈哈,蕭墨珏,你應該感謝本侯,倘若本侯刀下無情,殺了小皇帝,你豈不是名正言順的登基!蕭墨珏,就讓本侯幫你一程。”
蕭溯銳尖利的笑聲及得意的表情似乎還歷歷在目。
蕭溯瑾總是下定了決心。
“皇叔,你若想取而代之,易如反掌。不是朕不容你,只是,容不得!”
蕭溯瑾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眸光堅定而蕭寒。
帝王不可有婦人之仁,不可對政敵有側影之心。
蕭溯瑾遵從了先皇灌輸給他的帝王之道!
午後的御花園,豔陽高照,樹影婆娑,花兒芬芳嫣然,雀鳥高歌翻飛。相反,此刻的金鑾殿上,卻是肅穆嚴謹,帶着死亡的氣息。
凌月夕一身正黃朝服,與蕭溯瑾並坐於龍椅,朝臣們肅然而立。凌茂則鬍鬚花白,身子顫顫巍巍,再不復北疆時的英姿勃發。
想起二夫人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想起她臨死時的不甘,凌月夕的心又冷了起來。
‘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有什麼好憐憫的!’
“帶重犯蘇氏,淩氏上殿!”
安培長長的喊了一聲,立刻殿外窸窣,侍衛押着大夫人,凌月琴走進大殿。
“皇上,臣妾冤枉!”
凌月琴一見蕭溯瑾,立刻匍匐在地,哭的哀怨悽慘,加上她單薄的身體,蒼白的面頰,更容易讓人相信,她真的是無辜。
蕭溯瑾眼神冷漠,只是從凌月琴身上飄過,落到蘇氏身上,威嚴的開口道:“蘇氏濫用蠱毒,不但陷害西遠候二夫人,又惡意中傷皇后,罪不容恕,按天朝律法,施以火刑!”
啊!
“臣婦冤枉!皇上寵愛皇后,自然是順着皇后之意,臣婦心有不服!”
凌月琴早已癱坐在地,她忽然明白,蕭溯瑾此番,是非要置他們於死地,可她還是不甘心的望着蕭溯瑾,神色哀婉悽楚。
“傳證人!”
蕭溯瑾暗芒微閃。
不多時,一個綠衣丫鬟緩步而來,俯身叩頭:
“賤婢連心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連心!
蘇氏面上閃過一抹驚慌,側首瞪了連心一眼,又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凌月冥。
而這些微笑動作,都未逃過蕭溯瑾及凌月夕的眼睛,二人相視,微微一笑。
“連心不必恐慌,將你所知娓娓道來,有皇上跟本宮爲你做主,不必再受脅迫!”
凌月夕溫婉的開口。
“奴婢謝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