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的面上依舊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彷彿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跟她沒有絲毫關係,可看在蕭巒眼裡,卻只覺得礙眼,這張美麗嬌俏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顆算計十足的心,這個女子太過狠辣了。
想到這裡,蕭巒不由打了個寒戰,轉過頭來,吩咐着管家盤點書房內的物品,看看有沒有什麼丟失的,而一旁跟進來的丫頭們已經開始整理桌案以及書架上的書冊了。就在一個丫頭剛剛靠近老侯爺桌案的時候,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咦”了一句,寂靜無聲的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衆人擡眼望去,只見董夫人身旁的董小姐眼睛動也不動的瞧着桌案上一張攤開來的信紙。
尋着她的眼神看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集中在了那信紙上,蕭巒眼疾,剛要上前拿起來,卻因爲距離有些遠愣生生被旁人搶了先,混亂之中,站在桌案旁邊的女眷裡,不知道是誰突然伸出手拿起了那信封,不管不顧便開始看了起來,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來得太突然,什麼禮貌不禮貌的,大家統統拋之腦後了,甚至在場的大家夫人小姐們也都不管不顧了起來,那信紙一人傳一人的,竟在所有人的手中輪換傳了起來。
蕭巒意識到不妙,但是攔阻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覺得一股股火燒火燎的眼神開始朝他臉上覆蓋而來,除此之外,還有蕭青,他們兩人開始漸漸成爲衆人的焦點,此刻即便看不到那信中寫的是什麼,也能猜到十之八九了。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上官看着蕭青和蕭巒臉上根本沒有血色的表情,只覺得信中舒服的緊,她下意識垂下了頭,掩住了脣邊一抹笑意,待擡起頭的時候卻跟對面一個女子迎上了目光。不是別人,就是剛剛跪在以善堂中央喊冤的那個民婦,從上官走進屋子的時候那女子便開始注視着她了,此時此刻她正隱隱的向上官投以感激的神情。
事情到了這一步,蕭氏的兄弟倆已經沒有退路了,那個民婦是在用眼神感激上官的安排。若是讓他們來解決這件事情,只會想無頭蒼蠅一樣亂跑亂撞,到最後恐怕不僅不能幫軍中的家人伸冤,還會危及性命,還好這位魯陽郡主和英王殿下找到了他們。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且說那信封,一個一個的傳,最終落在了蕭青的手中,他一看臉色立時白了,握着信封的手竟開始顫抖起來,蕭巒見狀微微皺眉,父親是因爲什麼重病的,這點蕭巒再清楚不過了。就是因爲一個匿名信,只是這匿名信的內容,只有他知道。那日他來到書房,看到老父親顫抖着握着信封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兒了,果然當他一目十行看完信的時候對上的正是老父親蒼白的脣色。
可是那信,事後他已經處理掉了呀,所以這個書房裡應該不會有什麼痕跡了,在場的人不過是在大驚小怪罷了。蕭巒心中自己安慰着自己,手中卻已經將蕭青手裡的信奪過來了。低頭一掃,不由生出一層薄寒。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信封怎麼會出現在書房裡?
信紙的色調雖然有些發暗,但這就是那日那封信沒錯啊,可是不可能啊,那封信明明已經被他燒了,怎麼會又一次出現在這裡呢?蕭巒擡起頭正要解釋什麼,可張開的嘴卻愣生生閉上了。正當他擡起頭的那一刻,對上了屋內所有人看怪物一樣的眼神。
蕭巒心中一個聲音越叫越響,“完了,這下子完了……”
夏明遠佯裝什麼不知道的樣子迎上蕭巒,剛要從他手中接過信封,伸出去的手卻撈了個空,蕭巒一緊張,下意識的將信封往後拉了拉,剛剛做完這個小動作他便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所謂不打自招,他剛剛那動作便說明一切了,若蕭府真的沒事兒,若這信封上所說真的不是事實,那麼他爲什麼要閃躲呢?
夏明遠淡淡一笑,“侯爺這是怎麼了?滿頭大汗的,管家,還不拿毛巾給你家主子擦一擦?”說着已經順勢從蕭巒手中接過那信了。這信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叫人準備的,不過當着衆人的面兒他還是要裝作乍然看到的樣子,做出很是吃驚的迴應:將信上的內容重新又看了一遍。
這信從頭到尾在列舉着蕭青在軍中的行爲,不僅極盡豪奢、奢侈浪費,還不顧士兵們的安危,若是簡簡單單這樣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他居然勾結敵國,故意安排亂民擾亂邊疆安危,趁機互通有無,藉機盈利,得知此事的副官都被蕭青私自除掉了,然而在回報京都這邊的時候他卻說抓到副官投敵,直接論處了……等等等等……甚至在信件的最後還有關於蕭巒的,他在京中是作爲蕭青的接應,利用在兵部的關係,偷換本該發到邊疆的物資,換成殘次品送過去,從中坐收漁利……
夏明遠越看越是皺眉,信上所言,句句如在傾訴衷腸,讓人看了不得不信,再擡眼看蕭氏兄弟那額上的薄汗,傻子也能看清楚其中端倪了。
夏明遠看閉,修長的手指在紙間周旋着,不一會兒便將信摺疊好了,“侯爺,蕭將軍,剛剛那民婦所告之狀,我本就很是疑惑,但看到這封信之後我更加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了,所以必定要告知父皇來定奪纔好,二位意下如何?”
剛剛那一瞬間的反應已經將二人心中的真相給出賣了,這個時候若是拒絕夏明遠稟報皇上的提議,無疑是在他們自己的臉上扇一個大大的巴掌,蕭巒輕輕嚥了口唾沫,對上夏明遠的眼,“英王殿下,此事危及我賈安侯府百年清譽,還望您將前後因果跟皇上如實稟報,望皇上能夠還我兄弟以清白……”
周遭看熱鬧的大人以及家眷們都微微皺着眉頭,此刻看着蕭府兄弟倆的眼神已經變了,彷彿在看兩個怪物,甚至那眼神裡還夾帶着絲絲的憐憫,都這個時候了,他們竟然還在演戲。
上官嘴角輕輕一挑,深深的垂下了頭,還盼望着有一線生機嗎?真是想得太美了,京都是什麼地方?無論你做沒做這件事情,被衆人認定你做了,那麼你就是做了,在謠言和傳播之後,不是事實都會被說成是事實,更何況蕭青的所作所爲確有其事呢。
很快熱鬧的蕭府便就此散了,衆多過來參加客祭的賓客們紛紛帶着激動的心情上了各自的馬車,今日的事情夠他們回去議論好幾天的了,可以算是天大的新聞了。
夏明遠也帶着自己的任務騎上了馬車,蕭府門口,上官羅漪攙扶着老夫人邁着輕巧的步子走出來,迎面對上夏明遠英俊的臉,兩人同時默契一笑,各自走了各自的方向,今日的事情一鼓作氣!
夏明遠帶着那民婦提供的諸多證據,以及在蕭府書房搜到的信快馬加鞭奔進了皇城……
熱鬧之後剩下的是冷清,蕭青和蕭巒兩兄弟都不知道是怎麼挺到所有賓客都離開的,他們送走了來客後便齊齊聚在了書房之中。大夫人噤若寒蟬的走進來,送上了剛剛漆好的茶水不敢發一言,就那麼無聲的站在一旁。
“你!你到底對外人說了什麼?爲什麼他們知道了老爺子的死因?這是可以隨便說的事情嗎?”蕭巒滿腔的怒火正沒處發泄,此刻看着大夫人只覺得心頭怒起,老爺子的死因他是跟大夫人提了一句的,可是他只說是因爲一封信的緣故,並沒有說那信上是什麼內容,現在看來,若他說了那信的內容,大夫人也不會傻到跟人到處解釋了,一切不過是弄巧成拙罷了。
大夫人委屈的垂着頭,卻也是半句都不敢爭辯。難不成當着小叔的面兒讓她承認自己次做法是出於私心?
“大哥,現在根本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皇上馬上就要知道一切了,現在咱們該想想該怎麼辦纔是……”蕭青面上倒是沉得住氣,只不過這要在忽略掉他手心兒裡一層層冷汗的基礎上。
“上官羅漪,夏明遠,肯定是這兩個賤種故意安排的,他們早就覬覦我們蕭府,如今四皇子那頭兒剛一弱下來,他們就把全部矛頭都指向了咱們!”
蕭青深深嘆了口氣,今日發生的事情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可就是這一個時辰,他彷彿老了十歲,“那孫志典也是個廢物,當年就不該救了這個臭丫頭回來,現在給咱們幾個府裡都埋了隱患,若是早滅了這個丫頭,也就沒有今日的事情了。”
“二弟你有所不知,那丫頭現在備受皇家的寵愛,尤其是太后娘娘,甚至比疼愛幾個公主都甚,你當我沒有找機會下手過嗎?我當然找過,包括良兒他們都找過機會,可是那丫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能耐,身旁有很多武藝高強的暗衛,那些人神出鬼沒的根本不讓外人靠近她,別說她整日裡不出府門咱們沒法下手了,就是出了府門,外人也是沒辦法輕易靠近的!”
蕭青重重錘了下桌板,“哎!失策了,真是大大的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