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回到家沒在一樓看見人,卻從樓下聽到樓上似乎有什麼動靜。他心中泛起不快直上三樓,走到那個房間門口剛要敲門卻愣住了——
門上掛着領帶,宅子是木質的,隔聲不強,在門口可以清晰地聽見內裡傳來的某種頻率特有的嘎吱搖曳聲。
秦睿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拿起那條領帶——自己今年送給弟弟的回國賀禮。秦睿立即反應過來裡面是什麼光景,頓時怒氣橫生,差點要推開門,但長久以來良好的家教使他生生扼住了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捏着領帶就這麼在外面等着。
他沒有等很久,十幾分鍾後門從裡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秦越,上身的衣服鬆鬆垮垮,俊美的臉上有一絲慵懶,不過當他的眼睛對上自己大哥時,這慵懶褪得一乾二淨,迅速被慌張和尷尬替代。
“哥!”秦越喊了一聲,馬上身後的景象擋住,“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我回自己家爲什麼要提前說?”秦睿咬牙切齒,視線被高大的秦越擋住,但依舊不可避免地瞄到裡面有個光裸的上身……
秦越踏出房門迅速關上,撓撓頭:“哥在這裡站了多久?”
弟弟長大後極少做這個動作,如果做了,表示他在心虛。秦睿壓下怒火,沉着臉拉好他的上衣:“你給我過來!”
秦越心裡重重嘆了口氣,依言跟着秦睿去了二樓的書房。
淩策在房間裡聽到他大哥的聲音時整個人都風中凌亂,迅速穿好衣服後在房間里正襟危坐着,時不時豎起耳朵聽樓下的動靜,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對於剛纔的風流韻事悔得腸子都清了。
“你們、你們!簡直敗壞門風!”秦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橫眉豎眼的。他的五官本身就比秦越凌厲上許多,因而生氣的時候格外嚇人。
被撞見的秦越雖然感到尷尬,但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在美國文化中這種事情很常見,大家也是習以爲常的,何況他在辦事之前明明記得掛領帶了,他覺得自家大哥有點小題大做。
“好了哥,大家都是成年人,此事就不要提了。”秦越聳聳肩,打算輕鬆帶過,湊上來道,“哥我們下樓吃飯吧,你不想見見你弟媳?”
秦睿卻不打算放過他,一介直男遇到這種事本來就會膈應,再加上司徒鋒跟他說的那些,秦越這回死定了。
“弟媳?我還未必認他!”
秦越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明明上午大哥雖然面冷但仍表現了極大的興趣,現在卻態度大轉彎,難道是受了剛纔的刺激嗎?
“秦越,”大哥開始連名帶姓,就表明他非常生氣,“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是不是覺得我以前對你太容忍?從小就離經叛道,本以爲這回有人能治住你,不想卻是越發放肆離譜!”
秦越暗道不好,大哥的死板他是知道的,看來自己剛纔那一出真是把他膈應壞了。他捱罵到沒什麼,若是遷怒到淩策身上就不好了。秦越連忙積極服軟道:“好了,這事情的確是我沒做好,但淩策怎麼也得見一面,難得他過來。何況晚飯時間也到了,哥忍心讓你未來的小外甥捱餓嗎?”
搬出寶寶擋箭,誰知秦睿沒接招,冷哼道:“小外甥?怕是什麼怪胎,今天我見到司徒家的人了,若不是他們給了我一份資料,興許我們還被凌家人矇在鼓裡呢!你自己看看!”
說着他甩出一沓紙,秦越皺眉接住,聽到司徒二字時已經警鈴大作,翻了幾張紙後更是咯噔一跳。
這是兩份實驗報告,關於另外兩例喝下生子藥後的男子。上面顯示的男人竟然比淩策懷孕時間還早得許多,孕程大概六個月,都在十天前分娩,產出的無一例外是雙頭怪胎,頭部粘連,出生後活了不到三天就死了。
秦越心驚地看完最後一個字,先是嚇出一聲冷汗,隨即想到有什麼不對,他明明記得淩策就是首例,還是司徒鋒和祁子州當面說過,所以這倆份報告是假的。
“哥,這不是真的,我不久前還和淩策去檢查過,b超明明確確顯示的是正常胎兒,你不要被司徒家的人誤導,他們屢次三番找我們麻煩……”
他還沒說完就被秦睿打斷:“司徒家的人是陰毒,但你清楚凌家人以前都做過什麼好事嗎?三年前淩策殺人,父子倆合夥把司徒鋒誣陷至牢裡,並且還在對方服刑期間多次派人警告威脅,這樣歹毒的傢伙,我絕不允許你和他交往!”
秦越愣住了,他從未聽過淩策提過和司徒鋒的往事。雖然奇怪倆人爲什麼敵意如此強烈,卻從沒想到竟然是有這樣的深仇大恨,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纔有力,他穩穩心神又唾棄自己的動搖,鎮定道:“不能只信司徒的一面之詞,我會好好跟淩策聊這件事的,無論如何,他現在有了我的孩子,我也答應過會照顧他。”
“糊塗!凌家能幹出這種誣陷人的事,證明他們心術不正,現在老的進去了小的又被司徒家報復,爲了自保難免會想找靠山,所以你能肯定他不是爲了權勢對你虛情假意嗎?!”秦睿很鐵不成鋼道,“國內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趨炎附勢的小人多得數不勝數,你倒是自己想想,交往以來你和他究竟是誰圍着誰轉,看看你被他牽鼻子多少次!”
秦越不以爲然:“那是我和他之間的相處方式罷了,大哥何嘗不是對嫂子很好——”
“可是絕對不會爲了她涉毒!”秦睿怒氣衝衝地打斷他的話,當他聽見司徒鋒和弟弟那樁關於毒品的交易時,恨不得馬上把秦越就地正法,秦家從來不曾涉及過一丁點兒這種黑暗交易,誰知全家人寵愛的弟弟會莫名其妙地跟人家簽了流通毒品的合同。司徒鋒今天明確威脅他如果秦越還不放手,那麼這些黑證據他很有可能公之於衆,秦家人多年維持的清譽就毀於一旦了。
秦睿不僅是不信任擁有一堆黑歷史的淩策,更擔心弟弟被他騙,而且他還要保護秦家的名聲。
秦越臉上露出無奈:“涉毒也是暫時的,等淩策生下孩子——”
“你怎麼能保證他生的不是怪胎?”秦睿甚至懷疑過孩子或許不存在,是淩策的陰謀詭計罷了。
“大哥!”秦越難以置信地拔高了聲音,“我難得有個孩子,你就不能爲我高興高興嗎?”
秦睿也想爲他高興,但是司徒鋒的威脅歷歷在目。淩策這男人,以前害得司徒鋒平白入獄,現在又來害自己弟弟神志不清,不僅在大事上把秦越拉下水,剛纔又在樓上顛.鸞倒鳳作風紊亂,已經在他心目中打上了男版紅顏禍水這個標籤,他連見都不想見,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不行,我不同意。”秦睿沒有把自己受到威脅的事說出來,反正弟弟的安危他會保護好,至於別人他不會多手。
“哥!”
“小越,我能接受你喜歡男人,但是這個男人不會是淩策。”秦睿硬邦邦道。
“孩子呢,你不是一直期望我有個孩子嗎?”秦越一向瞭解自己大哥,卻不明白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局面。
秦睿冷哼,卻見弟弟似乎很受傷,想了想又不忍直接拒絕,只道:“那便等孩子真正生下來我就承認他。在這以前不許你和他繼續來往了!還有,涉毒一事我會替你擺平,不許再度牽涉!”
“哥!”秦越終於明白大哥這回是認真的,怕是自己撒嬌也沒用了,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自己的另一半還輪不到大哥做主。秦越苦笑道,“我本來是要給哥一個驚喜,不過看來哥哥好像不太高興,那就算了,反正也就帶他給你看看,大哥不承認也沒什麼,這不妨礙我和他的關係。既然如此晚飯就不吃了,我先送他回去,等你冷靜一下我們再聊吧。”
說完他微微欠身,開門就要上樓。
秦睿不可置信一向還算聽話的弟弟居然很乾脆的忤逆了,他本以爲回國這天兄弟倆會像以往一樣邊吃邊聊最近的發展,不想秦越絲毫面子也不給。
“站住!”秦睿怒道。
秦越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只是抱歉地笑了笑依然固執地出了書房門。
秦睿氣急敗壞地拿起對講機怒吼道:“給我攔住二少爺!不許他上樓!”
秦越錯愣的瞬間,保鏢們已經衝上來,但一看是倆兄弟都面面相覷並不敢動手。
“愣什麼!二少爺腦子不清楚,你們帶他去地下室冷靜冷靜!”
“大哥!”
“動手!”
一聲令下,保鏢們很快就撲上來,三兩下把秦越制住。秦越自知雙手難敵四拳,對上的又是自己親哥,他只能氣紅了眼:“大哥這是要做什麼?”
秦睿看他衣服凌亂心裡又軟了,但一想到這小子會壞事,只能硬着頭皮下令:“大哥也是爲你好,這段時間就不要出來了,我會爲你擺平那司徒鋒,至於凌家……如果真的生了你的孩子,我會讓你們在一起的。”他在路上已經打算好怎麼應付這件事,重中之重首先是穩住司徒鋒,所以他會暫時讓秦越和淩策分開,但那涉毒一事始終是塊把柄,接下來他會專心替秦越斬草除根。
秦越只來得及瞪了他一眼就被帶下了樓。
處理好這一事,秦睿沉下臉慢慢地走上三樓。
早在樓下雞飛狗跳時淩策已經聽見動靜了,但別家兄弟在吵架他又不好插手,只能鴕鳥抱頭心急如焚地等着,當聽到推門聲時還以爲是秦越,猛地一轉頭纔看見是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和秦越既有相同又有區別,此時正冷冷地審視着自己。
淩策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他是誰,連忙站起身正要打招呼,秦睿先出聲了,他一字一頓道:“凌先生,我弟弟不會和你一起,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