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還不到七點秦越就在下面等着,他有些煩躁地抽起了煙——倒不是等待的緣故,而是他竟然會萌發緊張感。這是淩策頭一回徹底檢查,也不知道小傢伙會有什麼問題,畢竟早期他酗酒過度,而另一個父親又偶爾抽菸,所以他不得不開始擔心那一大一小的情況。
淩策在七點半睡眼惺忪地起牀,習慣性地拉開窗簾看到秦越的身影時愣了愣,低咒一聲隨即很快洗漱下樓。
“你來那麼早做什麼!?”害他愣是十分鐘內把自己從臥室逼到大門口。
秦越伸手壓了壓他因爲匆忙翹起的前發。他比淩策略高,這個角度讓他順勢而自然地親了親額頭。淩策閉上眼,被他下巴抵住鼻子有些不舒服,於是就不耐地偏開臉。秦越見狀只略微低頭就能跟他脣齒相依,當然只是淺嘗即止,然後他滿意道:“不錯,還知道不吃早餐。”
淩策真慶幸自己沒有口臭,不過下次有機會他一定提前吃大蒜,看秦越還敢不敢親下去。
倆人上了車,只見秦越行駛的方向有點眼熟,卻也不是那間私人醫院,他不禁疑惑起來:“地方在哪裡?”
“我家,就是上次你醉酒帶你去的那棟房子,我已經讓司徒的人提供了相關儀器安置在那裡,現在何醫生應該也快到了。”
“司徒……”淩策回想起那時被他壓着威脅活生生剖腹不禁打了個冷戰。
“他不會在場的,全是我們的人。”
秦越都這麼說了,淩策自然沒什麼可擔憂的。
到了地兒何醫生果然等候已久,他身上的傷並沒有好全,左右臉頰皆是不對稱的淤腫,右眼皮更是腫脹得幾乎壓了整個眼球。在這種情況下工作實屬不易,何醫生卻一點不情願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從淩策下車時,他那眯起來的右眼迸射出火熱而渴望的眼神。
淩策想起他佈置得跟實驗室、解剖室相差無幾的家,也是心裡發毛,若非這個醫生仔細熱心,且他又不喜換人的性子,否則還真不一定指定何醫生監護自己的整個特殊時期。
首先是常規的抽血,當何醫生把針頭扎進去時,淩策竟然疼得一顫,而且基本沒費什麼勁兒血就嘩啦啦涌了出來。
“臥槽,這針頭是三菱刺?”淩策悶哼出聲,罵罵咧咧的。
何醫生心滿意足地拔出針頭,立即給他抹上凝血劑,又加了棉籤:“你身體特殊,現在血壓較高,同時身體的敏感度提高所以會覺得更疼,麻醉藥不起作用也有一部分是因爲這個原因。”
他把血放入個奇形怪狀像漏斗一樣的儀器,一分鐘不到就出了分析:肝功能較差,微量元素缺乏。
“酗酒果然影響不好,另外秦先生最好不要在這段時間吸菸,蔬果要及時補上了。”
被提名的秦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怎麼聽起來自己是個大煙鬼,其實他也就偶爾才抽一兩根,菸民都稱不上。
“測測體重身高……,76公斤,”何醫生邊道邊摸了摸他上臂,深深皺起眉,“太瘦了,體重嚴重不達標啊。”
“這還不達標?我一直都是72!”淩策咂舌,他維持這個體重已久,聽到自己變重了還不太高興。
“您現在是近三個月,雖然是頭一例,不過我已經做出一份體重標準,按照現在的月份來說達到85公斤以上纔算勉強合格。”何醫生無奈地掃了秦越一眼。秦越心領神會,決定以後無論淩策再怎麼反胃,他都要逼着他儘可能多吃,養成個大胖子他也喜歡。
接下來又做了其他的檢查,不外乎測心跳血壓之類,甚至還檢查了牙齒。淩策非常自信一咧開嘴,任由檢查,牙齒是他很拿得出手的地方。
何醫生其實非常想給他做b超,但是淩策現在的身體體質比起很多孕婦還不如,多項指數欠缺不說,月份也不是太適合。不過他實在非常好奇淩策的情況,乾脆就讓他躺着,徒手用特殊的指法按壓其腹部。
秦越看着自家孕夫有一丁點突起的肚皮被另一個男人上下其手,心裡不快。
指法雖然輕揉,但極具準確性和目的性,淩策強忍着不適,卻被他奇怪的手法撩起了從未經歷過的感覺——當何醫生按壓在肚臍下三分處並且逆時針揉弄時,他感覺身體內部似乎有細小無比的魚兒在吐泡泡!
“這裡這裡,再來一次!”淩策大叫,這股轉瞬即逝的感覺太奇妙。他撐起上身,很誠實地說了自己的感受。
何醫生詫異地又試了一遍,結果吐泡泡的感覺越發強烈了。
“消化不良?”秦越問。
“不,不是!”何醫生興奮得滿臉紅光,“這,這似乎是胎動,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不到三個月!”
淩策聽到那二字有些石化,怪異的違和升騰而起,秦越卻是眼前一亮。
何醫生連忙又給淩策捏骨、看舌苔之類,不太肯定地道:“我認爲凌先生的孕程遠比女性要短,一般來說十月懷胎,但以剛纔這番檢查,再結合之前的數據分析,很有可能會在七月瓜熟落地!現在的情況不像二個半月,反而像有四個月了。”
也就是說,不到五個月後……淩策纔剛決定要生就聽到如此突然的公告,實在酸爽得他欲哭無淚。
秦越忍不住也把手貼上,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像天底下所有第一次做父親的人不禁有些着急。
何醫生眼神一暗,某個心思又活絡起來。理論上來說b超的輻射對小月份的胎兒比較刺激,淩策的情況又更加特殊,說不定能造成雙重影響。何醫生作爲醫者的心當然會爲患者着想,但他作爲研究者,又剋制不住自己冒險一試了。
想到這裡,他斂略有猶豫問:“我們做個b超?”
秦越和淩策哪裡知道這些彎道兒,尤其是秦越,聽到這消息激動起來,他早就想像那些帶着老婆產檢的男人一樣可以看到胎兒的情況,於是想也不想地點頭:“做,必須做的。”
淩策撇撇嘴,覺得他在這一刻智商跟草履蟲差不多,明明他已經看出何醫生的猶豫了。
不過他沒有反對,獨自大大咧咧地趟在病牀上,隨便一撩起上衣至脖頸處,毫無顧忌地露出兩個小紅點。粉紅的色澤惹人遐想,秦越看得呼吸一沉,隨即不爽起把他的衣服往下拉了拉,摸摸鼻子道:“扯那麼上做什麼?小心着涼。”
“……”淩策哪能不明白他想些什麼,心裡直罵禽.獸,這種時候都能想入非非。
何醫生沒有在意他們的小動作,或者說壓根沒明白同志的內心世界,他一心投入到工作中。
粘稠的耦合劑被均勻地塗在淩策的肚皮上,冰冷的溫度令他有些不適。探測頭在上面不停轉動着,發出噠噠的聲響。這是一臺先進的實時傳送機器,輻射更加大,連何醫生也不敢耽擱太久,很快結束第一次掃描。
秦越緊緊盯着那一點點反應起來的屏幕,心跳跟打鼓似的。屏幕很暗,只隱約看到有兩個圓坨坨,似乎在動。
何醫生“啊”了一聲,秦越立即緊張起來:“什麼情況?!”
“這、這是雙孕囊!”何醫生驚呼。
“什麼玩意兒?怎麼聽起來是畸形兒?”淩策不悅地起身,也不管肚子上還*的。
“雙胞胎啊!”何醫生一拍大腿,立即示意他躺好。
秦越眼睛都亮了,低聲重複一遍:“雙胞胎。”
“不會錯的,我再探測一次。”
何醫生重新覆上探測頭,這次他把畫面放至更大,造成的後果卻是淩策感覺肚子的壓迫感更強,胃裡簡直翻江倒海。秦越注意到他的表情痛苦,斥責一聲:“輕點。”
何醫生忘我地盯着屏幕,不斷調整參數,終於顯現出了明亮的畫面……像兩個鴨梨?
秦越的視線一下子被牢牢牽引,死死盯住那越發清晰的“鴨梨”,當看到隱約可辨的肢體時,他的心神都興奮起來,無意識地握緊了淩策搭在牀邊的手。
“你看,這是小傢伙的四肢,不過只能看到一個,另一個被擋住了。”何醫生指着畫面給他看,連淩策都有些好奇地想起身,可惜探測頭還在肚皮上致使他無法動彈。
“好小。”秦越評價道,卻很想伸手進去使勁地揉捏。
“已經算大的了,看看這是他的小腦袋。”
“……唔,鼻子蠻挺的,”秦越轉向淩策,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像你。”
淩策彆扭地撇開頭,他自己其實一點感覺都沒有。再說了這麼小這麼差的畫質,能看清五官纔有鬼,秦越是腦補帝吧?
屏幕上的小傢伙突然動彈了一下嫩芽般的小腿,竟然是緩緩正過身來,秦越不由得連呼吸都屏住,一動不動地盯着小東西看。
小傢伙的兩條細瘦腿中間似乎有個什麼組織,秦越湊近點細細看,指了指問:“男孩還是女孩?”
淩策瞪了他一眼:“你想重男輕女嗎?”
“怎麼會?我都喜歡。”
何醫生笑呵呵的:“男孩,很明顯。”
秦越得到結果只是笑,他是真的不關心性別,但第一次做父親難免小心和好奇。他又指了指畫面上另一個:“這個呢?”
“暫時看不清,不過這小傢伙不愛動,想來以後性子會沉靜些。”何醫生邊說邊收走探測頭。實際上這次b超的時間太長了,他已經打破醫學界限定的探測時間,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不良後果。幸好淩策並沒有出現什麼不適的症狀,他採集的數據也已經完全足夠下一步研究。
秦越把耦合劑擦拭乾淨,扶着淩策起來。現在淩策在他心中已凌駕於事業之上,對他體貼一些讓他心裡有種異樣的滿足感。
淩策大方地讓他服務,橫豎是讓自個兒舒服的舉動爲什麼要拒絕呢?
“您現在的身體需要大量營養,所以無論如何反胃都務必讓自己吃飽。”何醫生想了想又補充說明,“正常孕婦飯量是平時的1.5倍,但考慮到您的是雙生子,而且孕程短,所以務必要吃下平時的兩倍。”
淩策光聽着就反胃了,秦越在一旁點頭。等醫生前腳一走,他就用力抱住淩策,不能自持地親住他。
“聽見了嗎?多吃飯,這樣我們的兒子才能長大。”秦越笑着,又憧憬道,“雙胞胎,正好一邊一個。”
“不是我們,你沒有份。”淩策偏開被舔.溼的臉,很不客氣地補充道,“兩個都是凌家人。”早在剛纔他就想過怎麼把兩個傢伙放在自家養,好歹自己得辛苦幾個月,雖然目前沒有任何愛心可言,不過總不樂意便宜某個人。
秦越訝異地蹙起眉:“我也付出了一半基因一半血統,怎地沒有份?”
“成,那讓他們喊你一聲乾爹吧。”
“咳咳,”秦越差點維持不住形象地噴出口水,“我是他們的乾爹,那不成了你金主?”說完有些不甘心地蹭了蹭他,“還是說你這是在暗示我做一個合格的能滿足你*的金主嗎?”
“嘖,滾開,大早上別發.情,小爺餓死了,吃飯去!”
難得孕夫胃口好,秦越收起調笑,一把橫抱起他,穩穩有力地抱出這個臨時佈置的醫療室,三兩步走進了餐廳,然後把他放倒在餐廳的大椅子上。他接通家裡的內線,仔仔細細地吩咐幾句,沒過多久竟然很快地上齊了滿漢全席。
特地準備的豐盛早餐,因融合進解膩的酸梅汁而變得清爽,連淩策都忍不住敞開肚皮大吃特吃起來。
何醫生拎着剛採集的數據準備回實驗室做分析,誰知剛下車走到醫院門口,就被兩個黑衣男人攔住。
“何教授,有人要見你。”那倆人一點都不客氣,說這句話只是打招呼,不等他迴應就立即架起他手往另一臺車上塞。
從這一系列熟練的舉止何醫生已經意識道是誰的命令,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上一次雖然秦越爲他保住了小命但不代表他的日子就此安全,反而更引發了司徒氏的反感,若非已立下協議,他知道自己早被大卸八塊。
車沒行多遠就停了下來,他被那兩個強壯的男人扭着進了棟大別墅。哥特式風格的格局浮華卻又透着陰森,剛進大廳,何醫生就敏銳地聞到血腥味,定睛一看那竟然是沙發上殘留的,只是顏色已黑,想來有段時間了。
他被推到某個房間門前,其中一個男人禮貌地敲了敲門:“少爺,何教授到了。”
過了一會才傳來回應,果不其然就是司徒鋒的聲音:“進來。”
何醫生被粗暴地推了進去,片刻的頭暈目眩才徹底看清眼前的情景。一張超級大的牀,華貴繁複的牀單上稀稀落落地掛着血漬,空氣裡的腥羶和鐵鏽味交織令人作嘔。
司徒鋒坐在牀沿,身上只鬆鬆套了件浴袍,頭髮微溼,神情是發泄後特有的慵懶,不過他此刻的眼神卻像一條毒蛇。
“今天給凌哥做的檢查結果如何?”他懶洋洋道,手慢條斯理地在自己身後的被子上劃拉。
何醫生纔看到牀後的被子高高隆起,根據形狀能夠推斷出內裡裹着個人,只是那人全身緊縮,看不見臉。
他上次無意泄露了淩策的信息已經十分後悔,如今他斷斷不敢亂說,擡起頭勉強道:“抱歉司徒先生,根據醫院的規定,病人的情況是一定要保密的……”
他注意到自己剛開口,那團被褥就猛地抖了一下。
司徒鋒冷冷一笑:“保密?別忘了我是你老闆。”
“就算是這樣也、也不行。”何醫生握緊拳頭,他記得合約上的聲明。
司徒鋒陰鷙地盯着他,突然轉頭說了一句:“怎麼辦小州,你爹不肯說啊!”
被子頓時劇烈抖動起來。何醫生震驚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團隆起的被褥,不確定地喊道:“小、小州?”
那被子動得越發厲害,甚至隱約傳出壓抑的哽咽聲。
“司徒先生你——”何醫生想走過去,卻被一手擋住。
司徒鋒用眼神警告他,然後拍拍被子裡的人:“怎麼樣,出來見見人?讓你爹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被子裡終於發出哀求:“鋒,不要……”
“小州,真的是你?!”何醫生哽咽道,這牀上還有這麼多血漬,他不敢想象兒子會是什麼光景。
司徒鋒冷酷道:“不要什麼?這可是你爹要看你的啊。”說完竟直接扯開牀單。
祁子州發出絕望的尖叫,卻無法阻止自己赤.裸而瘦小的身體呈在眼前。他皮膚上佈滿了吻痕和血污,在白.皙的顏色映襯下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