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噩夢之魘(上)

洛婭皺了皺眉頭,看着遠處黑暗中所浮現的影子,兩隻發亮的眼睛釋放出不尋常的紫色光芒,看着這些,洛婭的神情顯得很不可思議,也許它的出現本就是不可思議的,淡淡的冰涼自檀口中緩緩流淌出來,她的的心突然感到壓抑,透徹心肺的壓抑。

洛婭警惕地看着黑影說道:“那雙紫色的眼睛……還有那股氣息,噩夢之源?……不,不對,你不是本體,而是某個被噩夢之源所操控的……傀儡?!”

“你知道噩夢之源?你也一直在打聽它!”黑影緩緩開口,帶着濃厚的重音,彷彿從遠方迴盪而來。

“沒錯!”洛婭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那你也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必要知道!”黑影極爲平靜地回答道:“但是,我們很遺憾,你不該去牽扯這些你無法染指的東西,否則……你必將遭到噩夢所吞噬!”

“噩夢嗎……呵呵!”洛婭輕笑着,毫不在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從來都不做夢,更不會有什麼噩夢了,所謂的噩夢之源應該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嗎,而我的目的是……毀滅它!”

黑影沒有再發出聲音,而是沉寂了數分鐘後,無比沉悶的如同敲鼓打雷般的聲音開始迴盪在耳邊,黑影緩緩說道:“你無法摧毀噩夢,你只會摧毀你自己,而噩夢將是唯一能夠救贖你的力量!”

“救贖?我不需要救贖!”洛婭冷冷的搖頭。

緊接着,那道黑影忽然消失了,而隨之淹沒而來的是那彷彿渾身被針扎的痛感傳遍了她的神經,這讓她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彷彿噩夢之源的力量正在逐漸侵蝕她的大腦,然後試圖取代她的身體。

洛婭深吸了口氣,淡淡的金光從體內溢出,她的意識瞬間清醒了起來,她搖着頭冷笑起來“想要以噩夢之源來侵蝕我,很抱歉,這招你拿去對付別人還行,對我沒用,現在的我……沒有弱點!”

洛婭嘲諷地咧嘴笑着,然後環望着四周“……嗯?逃走了嗎?”

“好吧,你的確和其他人不同,能夠不受噩夢的影響,但是有件事你錯了,任何人都會有弱點,任何人的心中都會有噩夢!”虛空中忽然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彷彿夢魘般纏繞在洛婭周圍“別人會有,而你……也會有,但我依舊能夠看到…亦能夠感受到……你心中的恐懼!”

“……嗯?”洛婭臉色微變,看着毫無徵兆地環繞在她身旁的淡淡黑霧“這是幻覺?”

“不是幻覺,而是你的內心深處的夢魘!”

洛婭臉色蒼白的看着周圍,只見黑霧開始瘋狂的匯聚着在洛婭身邊,最終化成了人形,而周圍的景象也開始逐漸扭曲而產生變化,彷彿鏡面般破裂而開,刺眼的光線放射進來,洛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再次睜開時,濃厚的硝煙瀰漫在空中,耳邊傳蕩着無數人嘶吼地喊叫聲。

“……這裡是?”洛婭瞳孔瞬間收縮,看着周圍“這裡是五年前……神域?”

說着,她下意識地回過頭,看着那如記憶往昔的純潔的金髮少年忽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尤…萊…亞?!”洛婭神色陡然一緊,面色糾結地望着他,雙手攥得緊緊的。

“失落、後悔、恐懼、悲傷、痛苦……”周圍再次傳來着如夢魘般的聲音迴盪在洛婭身邊“看着這一切,你還記得嗎,那銘刻在心中的……噩夢!”

“不…不!!”洛婭臉色劇變,神情絕望地看着尤萊亞那面如死灰般的最後表情,不停地搖着頭,緊接着,遠處的敵人瘋狂地向他襲來,洛婭情不自禁地對着尤萊亞大喊了起來“快逃……不,快逃啊!!”

然而那畫面彷彿定格在了那個時候,噴涌的烈焰燒焦了尤萊亞的軀體,他維持着雙手張開的姿勢面對着她擋在身前,尤萊亞那湛藍的瞳孔劇烈收縮起來,緊接着,最終彷彿是失去了色彩的天空一般,灑下銀白色的灰,當所有的焦距與生機都泯滅殆盡,只餘下空白與死寂。

尤萊亞跪了下去,洛婭渾身顫抖地看着這些,淡淡的灰色波紋忽然憑空席捲而過,周圍的一切都彷彿鏡面般破碎了,留下了虛無的黑暗,而尤萊亞依然渾身沾滿鮮血地跪在洛婭的面前,然後化成無數的幻影,開始越變越多,無數的尤萊亞分佈在洛婭的四面八方。

“……不!!”洛婭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只見尤萊亞們微微蠕動着身軀,他們擡起着那血肉猙獰模糊的臉龐,並變得猙獰而扭曲,緩緩說道:“……我爲什麼會死?你爲什麼不來救我?”

“原來我根本什麼都不是,連半點價值都沒有!”

“爲什麼要拋棄我們?……洛婭!!!”

聽完,洛婭頓時無力的跪了下去,聽着那無數個尤萊亞的聲音並帶着劇烈的雜音,它們不斷迴盪在洛婭耳邊的時候,洛婭神情無比悲涼地大叫起來,她伸手用力抓着自己的頭部,指甲深深的嵌進頭皮裡,她用力的拔着自己的頭髮,表情痛苦而猙獰“不不!我沒有!……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都是假的!!這是幻覺!這是幻覺!!我不會去相信……快消失……快點消失啊!!”

“……這是噩夢!”心裡那毛骨悚然的聲音再度傳來。

“快來啊洛婭……我來接你了,我好想你……我們以後永遠都在一起好嗎?”耳邊繼續傳來尤萊亞溫柔的呼喚聲,洛婭擡着頭看去,只見他不斷的走了過來,她伸出手緩緩的伸了過去。

“……不要過來!!”洛婭大叫着,急忙用力將眼前的尤萊亞推開。

“爲什麼要推開我,你不喜歡我嗎?”尤萊亞沮喪地嘆了口氣,然後說:“既然你不想再看見我,那麼我就消失好了,讓你永遠也找不着我!”說完,尤萊亞的身體慢慢消失,化成紫色的煙霧消散在空中。

“不,不是那樣的!”洛婭渾身顫抖地蜷縮在地面,用力捂着耳朵,並擠着眼睛,盡力的不去聽,不去看,但也能感受到身旁有無數的手抓着自己的身體,以及那四周的淡淡香氣。

“你的身上擁有着無與倫比的負面原力!”耳邊再次傳來幽沉的聲音,它緩緩說道:“那是失落,當你失去一切的時候你永遠只能獨自的承受,——悔恨,你看着眼前的事物不斷的失去卻無能爲力,——恐懼,你害怕回憶起曾經的那些往事,更恐懼以後還會再次經歷,——悲傷,你的悲傷無以復加,也無人能理解你真正的心情,——痛苦,即便你竭力的掩飾着你自己,但你無法掩飾的,絕望最終會將你吞噬!!”

聽完這些話語,洛婭神色狼狽地喘息着,並顯得痛苦不堪,最終倒了下去,她渾身上下彷彿進入了冰冷的深淵一般,不受控制地下墜,感覺到那從指尖末梢開始,逐步地消退,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彷彿連靈魂都要被噩夢給吞沒了一般,只有僅有的一絲靈明還在掙扎着。

“醒醒……快點醒醒!”

忽然,那宛若炸雷一般的聲音,彷彿要傳入洛婭的靈魂深處一般,不斷滲入着。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渾身的疼痛逐漸消退,洛婭迷離似的揉了揉雙眼,淡淡的疲憊感帶起她全身無力,掙扎着站了起來,朦朧的視線也慢慢變得清晰,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洛婭依然背靠着樹坐在原地,而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但與之不同,現在變成了白天,天空中飄散着幾朵零碎的雲,旭旭的日光自上灑落下來,帶來勃勃生機。

“怎麼回事?”洛婭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額頭,她的臉上流淌着大量的汗液,不僅如此,她感覺全身都被水滲透了,但卻是處於常溫下的溫度,洛婭情不自禁的顫抖着,心也忍不住悲涼了起來。

“……我在做夢?”洛婭咬着牙,遲疑着看着遙遠的某處那若隱若現的身影,也許是幻覺,也許只是石壁上那斑駁的倒影,接着急促地搖着頭“不……不,……這是噩夢!”

“你沒事吧?看你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這時候,伴隨着溫柔的嗓音,潔白的手朝着她遞了過來。

諾婭微微顫抖着身體,瞪直了雙眼看着忽然出現在眼前並向自己伸出手的金髮少年,慢慢的念出了“尤萊亞”着三個字,心中再次泛起了滔天巨浪,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這難道不是幻覺嗎,難不成我還在夢中沒有醒過來?洛婭不停的在嘴裡唸叨着,不如尋常的沙啞而不協調的音色。

洛婭緊緊地看着眼前的尤萊亞,並堅信那不是真的,是幻覺之類的東西,但即使是這樣,洛婭依然忍不住地慢慢擡起手向他伸過去,想要觸及他的身體。

然而她的指尖忽然感受到徹骨的陰寒,洛婭的神情也再次變得恍惚了起來,那彷彿置於夢幻中一般,就在洛婭觸及尤萊亞的瞬間,他的身體便支離破碎開來,化成美麗的光屑,緩緩飄散在空中。

洛婭心神盪漾着,慢慢地身體向後仰去,雙臂伸展地平躺在地面上,眼神迷離地看着天空中那散發着暗淡光澤的太陽。

“這還是……夢嗎?”

…………

天空中,漆黑如墨的烏雲緩緩堆積,帶來陣陣的壓抑感,狂風張揚地肆虐着,薄薄的薄幕籠罩而下,看起來迷離不清,又是陰雨天的天氣,但是.....即使是這種天氣,也意外地符合一些人此刻的心情。

墓地裡極爲荒涼,並透着絲絲死亡氣息,只有幾個慘淡的身影在這裡走來走去,最終都迅速離開,沒有人喜歡在這裡多待哪怕半分鐘,踩踏着溼潤鬆軟的土地,艾蘭路過了墓碑前,然後稍稍轉過頭看去,那正是她父親的墓碑,艾蘭面色蒼涼地搖着頭,然後極爲愧疚地跪下來祭拜。

那明明只是幾個星期前的事情,但也許是因爲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至於她將這件事在心底掩埋了起來,既不願意去想,也不想去承認,漸漸的,將這些事遺忘。

拿着來到這裡的路上所採摘的鮮花,取出其中幾束放置在墓碑前,然後起身朝着不遠處走去。

那裡,天桐一臉沉默地跪坐在墓碑前,渾身的衣物被狂風肆虐的無比凌亂,但她並沒有在意,他只是依然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同一個狀態,眼神暗淡的看着墓碑前所寫的文字,他父親的名字。

不知道他跪了有多久,但從他跪在地上的褲腿上所沾滿的泥濘來看,也有半天的時間,艾蘭哀聲嘆了口氣,然後輕輕走了過去,將手中剩餘的鮮花放在了天桐的前面。

天桐神情暗淡的擡起頭來,表情驚奇的看着來者後,頭也慢慢地垂了下去。

艾蘭神色糾結地看着天桐,猛地搖了搖頭,而就在這時候,閃電劃破天空,再次帶來震耳欲聾地巨大響聲,濛濛的細雨從天落下,艾蘭不經意地擡起頭,黑暗的雲層裡帶起她愈加變得複雜的心思。

艾蘭語氣溫和地說道:“這幾天的天氣……似乎不是太好呢……需要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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