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悵然若失(上)

少年呆呆地坐在滿是泥污的地上,臉色發懵地搖了搖腦袋,然後煩瑣地用手胡亂抓着頭髮。

“格雷?!”艾伊娜喜出望外地看着他,正準備跑過去,忽然想到什麼的止住步伐,輕輕捂住喉嚨咳嗽了幾聲,然後無比冷傲地說道:“~喂!你這傢伙還知道過來啊,剛纔還有個人過去找你來着,你沒被他打殘啊,怎麼,事情都解決了,你還來這裡幹什麼?”

“反正我才懶得擔心你呢!!”格雷神色慌張地抿着嘴脣,額角則溢出汗水,他急忙解釋道:“我是爲了找你要旅館房間的鑰匙,你以爲我願意來這裡地方嗎,就算你被那些人糟蹋了也不關我事!!”

“……什麼?!”艾伊娜氣恨地咬緊了牙,發出‘咯咯’地清脆響聲,然後氣勢洶洶地走到格雷的邊前,然後她彷彿再次想到了什麼用力深吸了口氣,一反常態似的嘴角彎成了月牙狀,露出如天使般的美麗笑容“哎呀,格雷,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摔疼了吧,我來拉你起來!”

格雷頓時表情一怔,下意識地渾身打了寒顫,他隔層見到過艾伊娜這麼溫柔地對待過自己,此時的艾伊娜簡直就像聖母似的輕輕拽住他的手臂把格雷從摔倒的泥地裡拉了起來,緊接着,格雷臉色泛起淡淡的紅暈,他的雙手不清楚要往哪裡放,只得甩在背後,他的手心正在冒汗。

格雷詫異地掐緊自己手背上的皮肉,他從來沒見過艾伊娜對待他如此溫柔的笑臉,她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地這樣做,所以她不可能是天使,只能是魔鬼。

而接下來,艾伊娜毅然毫不留情地擡起了她的右腿向着格雷滿是破綻的胯部踢去,格雷的神情突然變了,某種脆弱的東西發出響聲,彷彿搗成了粉末,他的臉色變得半青半紫,眼角擠出了淚水,令人恐懼的疼痛在他全身蔓延開來,最後,他四肢癱軟地如同爛泥垂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太……太狠了吧?!”一旁的亞瑟不忍直視地捂住了雙眼。

“對付你這傢伙就得這樣,也算報了仇了,你沒忘了今天怎麼對我的了?!”艾伊娜不屑地冷笑着,然後忽而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再次面紅耳赤地雙手捂住胸口,然後心情激動地搖了搖頭,捋清腦中的思緒,然後氣喘吁吁地指着依然蜷縮在地上彷彿觸電般發抖地格雷。

“算了,忘記它吧!你要是敢再提起的話,我絕對會宰了你!!”

格雷注視着露出無比陰冷表情的艾伊娜,他感到一陣不寒而慄,拼命地點着頭。

“那就好!”艾伊娜微笑着拍了拍手,然後看向身後的亞瑟。

“對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亞瑟反問道:“回去?你們不是住在旅館嗎,所以,你們是要參加幾天後的英雄選拔嗎?”

“啊啊~是有這回事啦!”艾伊娜疲憊地扶着額頭嘆了口氣,然後微微扭過頭,輕蔑地看着格雷,直言不諱道:“不是我們,而是這傢伙不自量力地要參加,自取其辱是嗎,反正我只是順便陪着他,主要是來王都能夠見到你,現在見到了,我當然也沒必要陪着他耗下去!”

聽完,格雷沒有出聲,彷彿硬噎似的嚥了口口水,他心漸漸沉寂了下去。

亞瑟神色複雜地看了艾伊娜一眼“不是這樣吧,你們不是孤兒院的同伴嗎?”

“誰和她是同伴!你知道嗎,他從小欺負我到大,我簡直恨透他了!”艾伊娜冷嘲熱諷地笑了幾聲,從小然後說道:“對了,亞瑟!你得幫我報仇,我現在打不過格雷,你快幫我好好教訓一頓!!”

聽完,亞瑟搖着頭,低聲嘆息着,然後朝格雷走了過去並舉起了手。

“呃啊!!”格雷發出嗚咽地驚叫聲,他下意識地擠住眼睛,剛剛和那名壯漢搏鬥後,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而回過神對方已經倒下了,他的體力也因此被耗光,沒有自信能在副騎士團長手下過招。

而過了幾秒後睜開眼睛,只見亞瑟忽然將格雷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你幹什麼?!”格雷急忙推開了亞瑟。

“格雷·阿索姆!”亞瑟輕輕穩住身子,然後鎮定地喊出了格雷的全名,他微笑道:“又見面了,白天的時候纔剛剛見過,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面!!”

“誰稀罕見你啊,堂堂副騎士團長竟然還把我一小人物的名字記得那麼清!”格雷毫不客氣地回答,絲毫不給亞瑟好臉色,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會對眼前的少年如此充滿着敵意。

艾伊娜驚訝地望着兩人“原來……你們見過!”

“啊啊……是啊,可別怪我沒告訴你!”格雷緊咬着牙,心情暴躁地大叫道:“就是今天上午給你買的那個藥水碰見的,對了,錢還是他出的,要謝得話就去謝他好了!!”

“謝謝你!”艾伊娜急忙臉紅地看着亞瑟笑了笑。

“切,一臉花癡樣!”格雷小聲嘀咕着,他現在真的連半分鐘都不想要待在這裡了,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被兩人的氛圍所感染,一陣冷風吹過,帶着無比靜謐與黑暗的環境襯托下,只有他們兩個是發光發熱的,而格雷站在這裡,簡直就是多餘的,就像是爲了照耀兩人而存在的燈泡。

格雷灰溜溜地轉身走了,心頭好像被帶着尖刺的重錘拍打,即使眼不見爲淨,但還是沒辦法遮掩住剛纔所看到的東西,他的眼角酸酸的,內心充滿了說不出來的糾結。

“你要去哪啊,鑰匙還沒給你呢!!”

艾伊娜大喊着,但是格雷好像沒聽到他的聲音似的,很快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中。

亞瑟匆忙拍着艾伊娜的肩膀“你快點跟過去吧!我看的出來,他是真的爲你着想的!”

“這件事我當然知道啊!”艾伊娜抿着嘴脣,微微鼓起了嘴角,不服氣地說道:“我們至少也生活了那麼久了,而且我們都是不需要對方爲自己擔心的那種……算了,我去追他吧,過幾天的英雄選拔的時候你還在那裡吧,到時候我會再來找你的!”

亞瑟目光爽朗地笑着點頭“嗯……我等着你!!”

聽完亞瑟的話,艾伊娜聳了聳肩,然後朝着旅館的房間跑去。

而格雷頭也不回地早一步回到了旅館,方纔忽然回想起忘記問艾伊娜要旅館的鑰匙,不由得氣恨地跺了幾下地板,然後無可奈何地靠着房間門的位置坐在了地上,事到如今,他也已經不可能前往原來的地方找他了,他們也許已經不在,縱使還在那裡,格雷也拉不下臉皮站在兩人的面前。

“艾伊娜……那傢伙是不打算回來了是嗎?”

格雷自問道,然後不禁低頭苦笑了起來,事實上艾伊娜本來就不是爲了自己纔來到王都的,他想要見到亞瑟·阿托克斯,這是她很久以前的心願,亞瑟身爲副騎士團長,他英勇偉岸而高大,是艾伊娜的英雄,她的騎士,格雷根本就無法與他相比,他甚至不懂自己究竟在執着些什麼。

“而艾伊娜……她又是怎麼想的呢?”

“什麼我怎麼想,你到底在發什麼呆?”

清脆的女聲忽然令格雷耳朵打起嗡鳴,擡起頭,只見金髮的少女表情無奈地站在面前。

“你到底要在這裡做到什麼時候,快點讓開啦,我開門,要困死!”艾伊娜一臉厭惡地看着格雷,然後用手捏住鼻子“還有,你剛纔摔得渾身泥垢,快給我洗乾淨,不然別想進臥室!!”

說完,艾伊娜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後,拋下格雷便進了屋子。

格雷臉色一變“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當然要回來了,不然要我露宿街頭嗎,旅館的房間這麼貴可不能浪費了!”艾伊娜嘆了口氣,並對着房間牆壁的鏡子上照了幾遍“啊,我的衣服也刮破了,都怪那些惡漢,不對,如果不是你在城門的時候挑釁,他們又怎麼可能會找上我?反正這些麻煩事都怪你,像我這麼美麗的少女,差點都被他們非禮了!你知不知道啊……格雷!!”

少女的聲音帶着些許怒意,而格雷臉色一緊,終於知道他的行爲給艾伊娜造成了多大的困擾。

艾伊娜不屑道:“明明沒多大能耐還要硬學別人講大話,幸好那時候亞瑟來了!”

聽完,格雷的臉色再次變得陰沉,他的心底就好像沉澱了一塊巨大的頑石,他不想要繼續聽關於那個少年的消息,或許因爲嫉妒心作祟的緣故,他的臉此時就像是盛滿酸醋的罈子,他緊緊地低着頭,然後趕緊跑進了浴室。

“這傢伙怎麼這麼沉默,平時早就罵起來了!”

艾伊娜不解地搖着頭,但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浴室裡,水花傾瀉而下,他脫掉滿是泥垢的衣服,然後用滾燙的熱水沖刷着他的身體,他故意把溫度開到了最大,以至於他皮膚都被熱水燒得通紅,但是格雷依舊像沒感覺地低着頭,他的眼睛緊緊閉着,任由水滴參雜着大量的汗水順着臉頰滑落,他回想着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

“……如果沒有他(亞瑟)在的話該有多好!”

格雷不禁這樣思考着,其實事到如今他也沒必要再去逃避那些無畏的事情,他不想要艾伊娜離開自己的身邊,他對她的感情彷彿升溫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他想要隨時能看到她,撫摸到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一切,是的,格雷不再否認心中的想法了,他喜歡艾伊娜。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這個讓人感覺乳臭未乾的小女孩進入孤兒院的那天起,格雷就覺得她不順眼,花招奇出地捉弄她讓她出洋相,但是她並沒有像尋常的女孩哇哇大哭,而是不服氣地揍你自己一拳,格雷很欣賞她如此有骨氣的樣子,並不停地用各種手段來捉弄她。

七年來,兩人總是明爭暗鬥,雖然不說關係又多好,但是也構成了堅固的羈絆,兩人總是希望在某方面將對方壓的死死的,但是他們卻不分上下,如同歡喜冤家似的你來我往,有些旁人說不清的優點,直到這種氛圍成爲某種習慣,格雷更感覺離不開她,這輩子都彷彿離不開了。

格雷拿起毛巾擦了擦臉龐,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一道白色的銜尾蛇圖案。

“這是什麼東西?!”

格雷微微驚訝,他使勁的搗弄着,以爲那是不小心沾上去的顏料,但是用水怎麼也洗不乾淨,就好像長在了皮膚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只記得一開始和那個壯漢搏鬥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對方的,最後不清楚怎麼回事,他身體忽然像火燎似的瘋狂發熱,後來就出現了這道銜尾蛇。

不過當時他沒有注意,因爲急着找艾伊娜,也就把這件事拋開了腦後。

“算了……不管了,今天快要累死了!”

格雷急忙換上了睡衣,然後走進臥室,燈還亮着,而艾伊娜已經打好了地鋪。

他忽然想起來,今天輪到艾伊娜睡地板了。

格雷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然後急躁地深吸了口氣,然後走到艾伊娜邊上,看着背對着他躺着的艾伊娜,格雷忽然伸出雙手,左手抓住艾伊娜的小腿,而右手則抓緊艾伊娜的肩膀,以公主抱的姿勢懸在了空中,而艾伊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擡頭看向格雷硬朗的臉龐。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變態、流氓!!你要對我什麼啊!!!”

“吵死了!!”

艾伊娜發出了激烈地尖叫聲,不斷的掙扎着,而格雷趕忙將艾伊娜扔到了牀上。

“我睡地板,你睡牀上!!”

“啊?”艾伊娜立刻停止了叫喚,目光呆滯地望着格雷“爲什麼?”

“哪有這麼多爲什麼,牀上我睡不慣!!”

說完,格雷便伸手將牆壁上燈的按鈕按下,房間頓時暗了下來,幾乎已經是夜晚兩點的時間,窗外的夜空月亮早已經下山,只有零碎的散星依然照耀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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