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
格雷頓時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嘴巴毅然合不攏。
不敢相信這種煽情的話語竟然是從洛嵐嘴裡說出來的,而這也恰恰說明了,此時的洛嵐不再是冷酷無情的惡魔,而是有血有肉,有着真摯靈魂的‘普通人’。
但也正因爲如此,格雷無法很快給出答覆。
格雷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他既不生性風流,他能夠真誠對待身邊的每個人的感情,格雷喜歡艾伊娜,認爲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能取代她,但他也不希望害得洛嵐悲傷難過,所以,他盡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緒,想到最合適解決的辦法。
但最後卻無計可施,格雷甚至不明白,洛嵐憑什麼會喜歡自己?她實力強大,身爲超越者,兩人無論是地位還是身份都極爲不符,他們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帶着這樣的想法,格雷問:“你爲什麼會……喜歡我?”
“也沒什麼原因,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你和我見過的人不一樣!”
洛嵐想了想,如實回答:“因爲惡之誓約,我強行杜絕情慾,讓自己變得暴虐,所有人也就都懼怕着我,不曾理解過我,但是你從來都沒有排斥過我,我自認乖張暴戾,你依然接受了我,而且,你曾對我說,我很溫柔……是個好人!”
格雷不予置否地點頭“我是這麼說過,當然,現在也是,因爲我看人還是挺準的,無論你多麼想要掩飾謊言,但內心是不會撒謊的!”
洛嵐抿着她薄薄的嘴脣,她的神色愈加悸動,臉龐再次像格雷移動了幾分,幾乎可以感受到她鼻子和嘴裡傳出來的熱氣,格雷羞臊地把頭扭到一邊。
“所以,我喜歡你,我真的……非常喜歡你!”洛嵐緊緊地看着格雷,瞪得兩眼紅腫得像兩顆熟透了的櫻桃,她顫抖用手緊抓着格雷胸口的衣服。
“這與身份無關,今天我是準備好了才站在這裡,等着你的答覆,即使你會拒絕我……你罵我不要臉也好,罵我下賤也好,我都會甘心接受,因爲這是我的真心話,我會遵從我的內心,把所有該說的話都說出來,所以……給我個答覆吧!”
“……不要這樣!”格雷沉着臉,突然伸出手抓住洛嵐的雙肩。
脆弱的難以想象的肩膀,就像泡沫一般,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捏碎,而洛嵐那微微顫抖的身子也彷彿像被狂風肆虐的花朵般,讓人覺得心痛。
格雷輕輕把洛嵐推了出去,然後低垂着頭,他靜靜說道:“洛嵐,你只是太孤單了,所以,纔會把目光放在我這麼渺小的存在,你現在已經有了好的開始,已經不必再把目光放在我這種人的身上了,我根本……配不上你!”
洛嵐搖着頭,不停露出愁苦惆悵的神色“不……不會的!”
“先聽我把話說完!!”
格雷仰着頭,劉海遮住了臉龐,他無比陰沉地說:“請收起你的怯弱,也收起你的眼淚,你不值得爲我這種人流淚,你的眼淚應該留給更合適的人,而這個世界上,比我優秀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接着,格雷又回過頭,望向剛纔艾伊娜離去的方向,他咬緊了嘴脣,彷彿神經末梢中都透露起堅決的意志“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也已經發過誓,即使赴湯蹈火,即使犧牲生命,也要用盡這一生去守護她,所以……對不起!”
砰,心頭一蕩,彷彿心底懸着的重石忽然掉落,洛嵐頓時滿身輕鬆,但身體卻被一縷輕風拍打在岸邊隨波逐流,洛嵐一陣心酸,難以形容的悲痛像鞭子抽打着她。
洛嵐垂着臉,最後,勉強擡起頭來,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是心痛、恐懼、哀愁、憤怒交織在一起,這涌動的複雜情感也促使洛嵐再次追問道:“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哪怕一次也好,哪怕只有一閃而過的念頭,難道……沒有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所以……對不起!”
格雷的這一番話,徹底粉碎了洛嵐的全部期待,她的心像被利刃刺穿。
但,這卻是謊言,說從來沒有是不可能的,這些年來,格雷也無時無刻不爲洛嵐擔心,他一直仰慕着洛嵐,而當仰慕變成了喜歡,才發現洛嵐的位置太高了,不管格雷多麼努力,他都無法爬到與她相同的高度,哪怕連逼近也不行。
所以,當喜歡又變成了奢望,最後變成了一絲掛念,雖然格雷選擇了艾伊娜,但對洛嵐依然抱有深厚的羈絆,所以將她作爲一位最尊敬的朋友來看待。
而格雷之所以那樣說,是想讓洛嵐徹底斷了念頭,這對他們來說都好。
洛嵐顫顫巍巍地往後退了幾步,目光一片淒涼,然後揚起頭,像缺氧似的尋求空氣,深吸了一口氣後,臉上的淚突然消失不見,臉上依舊是平日裡那抹笑容。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從來不期待你會接受,反倒是你如果接受的話,那樣對艾伊娜不是太過分了嗎,我作爲外來者,卻肆意踐踏了你們的感情,所以,我會退出,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的話,那就不惜一切也要守護好她!”
格雷愣了愣,對洛嵐的話語有些疑惑,但還是堅定地點頭“是……我一定!”
洛嵐自嘲地露出冷笑,她轉過身,慢悠悠地走了幾步,背對着格雷發出感慨。
“如果沒有我,你們的確能夠生活地更好,沒錯吧?我的到來,反而擾亂了你們本來的生活,也帶來了許多災難,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就能像普通人那樣過普通的生活,不再有那麼多煩惱,因爲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強加給你們的,並非是你你們自己的選擇,我只是目空一切地充當至高無上去主宰你們的命運而已!”
“——不是這樣的!!”
格雷怒瞪着眼睛,急切地大吼:“雖然你經常任意妄爲讓我們很苦惱,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根本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是你改變了我們,不管是我,還是亞瑟,我們都因爲你而變強了啊,變得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守護這顆星球了!”
“恩……聽說了,你們獨自戰勝了敵人,值得誇獎,不過你們也只能侷限這種程度了,我和神界達成了協議,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敢來犯這裡!”
“是嗎,原來你爲我們做了那麼多!”
洛嵐擡起手,帥氣地將搭在胸前的長髮甩到身後“這算不了什麼,我……!”
說着,她欲言又止,悲憫地緊咬着嘴脣,將想要說的話掐死在心裡,當對上格雷的目光,她才倉惶地回過神來,但又充滿着畏手畏腳的樣子。
格雷的眼神一點點凝固,他攥緊了手裡的拳頭“那個……洛嵐,我們以後還是做朋友吧,雖然我可能傷害了你,但是……請你繼續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爲什麼,繼續教導你們修煉?我覺得你們已經有足夠的本事來保護這小小的星球了,讓我留下來當電燈泡嗎,還說什麼……朋友?不,我不稀罕!”
洛嵐緊繃着臉,她突然莫名的惱火,那兩道陰沉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慄。
“你既然不接受我,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自取煩惱?”
格雷心中一急“你要走?去哪裡?”
“我還有必要跟你說嗎,反正……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怎麼會沒關係?”
“等一下!”洛嵐忽然開口打斷了格雷的話。
只見她招了招手,臉上的笑容又變得柔和“你過來一下,我再給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格雷慌忙走了過來。
“送你一件比較特別的禮物!”
說完,洛嵐裝模作樣地伸出手,並把手握成拳頭懸在空中。
“禮物?”
很快,格雷走了過來,就在他疑惑的時候,洛嵐忽然伸出手擡起他的下巴,然後臉龐靠近,還不等格雷回過神來,洛嵐將自己的嘴脣湊了上去,雙脣緊貼在一起。
格雷一臉震驚,但面對着誘惑,他本能地停止了掙扎,怔怔地看着已閉上雙眼、彷彿享受着的洛嵐,而格雷也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加深了這個吻。
唾液交織,洛嵐的嘴脣如棉花般柔軟,又像薄荷帶着清清涼涼的觸感,雖然她平日裡冰冷又傲慢,但誰又能想要在此時,面對着格雷,她會展現出如此少女的一面。
格雷的心裡有那麼一瞬是狂喜的,而後深深的愧疚佔據了他的內心,因爲她是如此的喜歡艾伊娜,對她的愛忠貞不二,但此時自己竟然在與其他的女人接吻。
於是,格雷用力把洛嵐推開了,羞怯的同時還摻雜着一絲驚恐。
洛嵐毫不介意地將手指朝嘴脣一抹,笑道:“……這是魔鬼的吻!”
格雷緊張地摸着脣角的餘熱“你剛纔……到底在幹什麼?”
洛嵐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帶着勾心奪魂的笑容低頭自顧自地說:“其實,我不是第一次,當然……你也不是,你的第一次給了她吧,我知道,所以這就是報酬……我要你永遠記住我,我要你無時無刻地想着我,終其一生也不能忘記!”
“終其一生……也不能忘記?”格雷張口結舌地重複了一句。
洛嵐面色深沉地點頭,臉上依舊噙着笑,雙眼裡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她不斷地向後退,以至於她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周圍忽然紛紛揚揚地落下黑色花瓣。
“……格雷,永別了!”
“等一下!!”格雷抽搐着臉,詫愕地嘶吼了起來。
他不顧一切地向面前快要消失的洛嵐奔跑過去,他的手觸摸到了洛嵐卻直接穿透了她那變成花瓣的軀體散落開,然後化爲一縷虛無的輕風悄然散去。
格雷怔怔地站在原地,睜大了雙眼望着滿天飛散的花瓣,他下意識地擡起手,只見他的手裡已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束黑色的玫瑰花。
此時,格雷再也抑制不住顫抖,目光狂亂地四處張望着,他知道,這是洛嵐的決定,她已經離開了這裡,而且憑藉格雷的能力永遠不可能再找到她。
“……永別,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你寧可放棄了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尊嚴,但我卻踐踏了它,所以最後,你只能選擇了離開……也罷!”
格雷繁瑣地皺着眉,最後將手裡的黑玫瑰花捧到胸前。
“……洛嵐,祝你能獲得屬於自己的真正幸福!”
他釋然地擠出一抹憂傷的笑,然後轉過身離開這裡。
而等待多時的艾伊娜看到格雷,着急跑了過去,她收起臉上的笑容,裝作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洛嵐呢,她怎麼不在了,你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沒……沒說什麼!”
“什麼沒什麼,你手上的是什麼?”艾伊娜不耐煩地盯着格雷,然後搶過了格雷手中的黑玫瑰“這是她送給你的嗎,你該不會……已經喜歡上她了吧?”
“當然沒有,她怎麼可能會看得上我呢!”
“是嗎,不過格雷,你知道嗎?”
艾伊娜忽然將黑玫瑰舉到空中“黑玫瑰的花語是……嫉妒的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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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阿斯特拉星後,洛嵐的心久久不能平定,回想起剛纔發生的事,她愈加悸動的心跳像崩潰似的竄動着,彷彿聲嘶力竭地吶喊與咆哮之音如雷貫耳。
黯然垂下面頰,清澈的眼眸也忽然黯淡下來,洛嵐終究忍不住痛哭流涕了起來,雙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淚水放縱地朝外淌,灑落在虛空,變成一顆顆耀眼的珍珠。
洛嵐低垂着臉,眉宇間的落寞讓人忍不住爲她心痛,她露出愁苦惆悵的表情,話也說不出來,氣也透不出來,彷彿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痛苦能夠和她此時的心情相比。
直到良久,洛嵐艱難地擦乾臉頰懸掛的眼淚,她的雙眼都是紅腫的,並佈滿粘稠,她的臉上形成了兩條淺淺的淚痕,她整理着衣服的皺褶,然後平心靜氣。
洛嵐艱難地吸着氣,因爲她比誰都要堅強,所以她的悲傷到此爲止,她不再沉寂於這份痛苦中,將這份美好的愛戀,當作珍貴的回憶,並忘卻於心海。
然後,她繼續做回曾經的自己,那個真真正正,沒有任何虛僞的自己,去追求自己的渴望,去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做回那個囂張而傲慢的洛嵐。
但是現在,她需要一個傾訴者,將自己的苦痛全部給那個人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