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孩和女孩

華麗的聖堂之上,頭頂金色王冠的長着絡腮鬍子的白髮老者看着豎立在高牆上莊嚴的巨大畫像。

然而,他就像看到了某種可怕的預言而令他僵直住了身體,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背上冒着絲絲寒氣,彷彿有一陣凜冽的寒風穿透了他的軀體,最終顫抖地走到了王座前緩緩地坐下。

他彎曲着脊樑,緊握住雙手頂在額前,他的雙眼用力擠着,表情無比蒼白。

“列祖列宗啊……請助我們阿德特拉王國度過這次危機吧……”

呯,面前緊關着的大門被打開,視線映了過去,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那是名黑髮的青年,他頭髮很長,如同黑色的瀑布般散落,幾乎長及了腰部,他身上穿着漆黑色的重型鎧甲,背部揹負着纏滿了刻畫着許多符號繃帶的長劍,系在雙肩的紅色披風上銘刻着是交叉着的劍與斧頭的標誌,他彷彿就是把絕世兇刃,整個人從骨子裡發出戰場般的殺伐之氣。

“弗利德·萊恩,騎士團的團長,你終於來了!”

“尊敬的國王陛下!”弗利德恭敬地單膝跪地在他的面前“我回來了!”

國王神情緊張地從王座上起來“不必多禮,快說吧,究竟戰況如何?”

“回國王陛下!”弗利德臉色陰沉地嘆了口氣,咬牙說道:“自從半個月,位於王國西部的奧拉城發生的異變後,那裡便被夷爲平地,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魔王城,而現在也隨着大量惡魔從四面入侵,如今已經有十六座城市遭到淪陷,死亡人數已達千萬,災厄……終究降臨到了這片大地!”

“什麼!?”國王震驚地瞪直了雙眼,身體不住的顫抖,癱軟地下體最終跪在了地上。

“……陛下!!?”

“我沒事!”國王顫慄地握着手心的汗“那麼,弄清楚了嗎,它們究竟是從何處來?”

“……關於這件事!”弗利德面色深沉地點着頭,然後側着身子看向門外,輕輕拍了拍手,不多時,幾名士兵推着鐵籠的走進了大殿,而鐵籠中則關押着惡魔,它不斷躁動着,但始終沒辦法掙脫鐵籠。

“這是?”國王驚恐地朝後退了半步,心悸地盯着通體漆黑的怪物,它渾身被鎖鏈纏繞着,直立起來的個體超過兩米,雙目血紅,極度膨脹的四肢彷彿要裂開似的,充滿着難以想象的魄力,那是不管任何多麼強大的生物都無法與之比擬抗衡的,無比暴虐而猙獰的惡魔。

弗利德面無表情地說道:“在我們所見到的所有惡魔的個體當中,算是比較小隻的,但和其他只懂得破壞與殺戮的怪物相比,它明顯有些不同,像是保留着比較高的智商!”

“你是說它能夠進行交談?”

“也許吧!”弗利德點了點頭“它隱藏在暗處,並能夠使用我們的工具和武器,讓我們承受了不少損失,但這不是重點,那時候我親眼它在笑,它講話了!”

“什麼?!”

“它們並不單單是沒有理智的怪物!”弗利德深吸了口氣,冷冷地看着鐵籠裡發出沉重喘息聲的漆黑怪物“你能夠聽得到吧,你們究竟是誰,爲什麼要來侵犯這片土地?!”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惡魔忽然張開巨口咆哮,發出渾厚而令人恐懼的聲音,空氣彷彿都顫抖了,巨大的音波衝擊着他們的意識,而距離它最近的身旁的幾個士兵頓時站都站不穩,紛紛匍匐在地,眩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惡魔的眼裡冒着兇光,併發出令人作嘔地笑聲“一切都是爲了魔神路西法!!悲憫而弱小的人類啊,還不快束手就擒,成爲路西法大人的養料,那將是你們無上的榮幸!!”

“魔神……路西法!?”國王的眼神凝固了,頭頂的王冠掉落在地上。

“孽畜!!”弗利德憤怒地咬着牙,將身後的劍舉起,那些繃帶像是自然脫落似的,展露出那把劍的正體,透體赤紅色,而劍鋒則閃爍着慎人的光澤,在劍身周圍燃起了驚人的火焰。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惡魔輕蔑地冷笑着,然後用力顫動着身子,龐大的力氣將壓制着它的鎖鏈和鐵籠用蠻力拉斷“真以爲你們有能力做我對手嗎,我是故意被抓進來的!!”

說完,惡魔便如同餓虎般朝兩人撲過去,但它從來沒有想過,在他的身體以保持前躍的姿態懸浮在半空中的時候,而弗利德手持着那把劍以摧拉枯朽之勢貫穿了惡魔的身體。

“這怎麼可能……人類,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

弗利德眼神冰冷地看着它“你們……究竟是誰?”

“我們是被路西法大人所創造出來的眷屬,爲了儘快恢復大人原力,需要龐大的生命力,爲了執行命令,我們必須不斷的殺死人類,爲了完成……那個目標,大人它必須擁有…最完整……的力量!”

“不是特意,所以是被無意選中了嗎?”弗利德臉色大變,雙手緊握着緊接着,炸裂地火焰從劍身中涌出,惡魔那黑色的外殼緩緩粉碎並連同裡面意義不明的肉塊都被燒成了灰燼。

他將劍重新揹負在身後,無數的繃帶如同劍鞘般再次纏繞了上去,弗利德臉色凝重地看向身後的國王“十分抱歉,國王陛下,讓您受驚了……不過,這下子,事情不妙了!”

“啊……是啊!”國王低頭嘆了口氣,然後忽然注意到死去的惡魔所留下的殘渣,那些埋在屍粉中的魔石。

“這是?”

弗利德回答說:“是那些惡魔的能力,它們似乎每殺死個人就會被轉化成惡魔,而且沒有復原的可能,但是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殺死它們後所留下的這個核心!”

弗利德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透明沉甸甸的石頭“這個結晶似乎擁有難以想象的能量,通過研究後發現,它似乎與我的這把劍擁有極爲相似的特質,就像《創世紀》所描述的東西,與神的遺物,那個古老傳說裡東西如出一轍,也許我們也可以稍加利用!”

“那麼,是神……再次降臨這片大地了嗎?”國王瞳孔緊縮,然後搖了頭“但那不是神,它只能是魔,而現在我們要以魔的力量來對付這些惡魔!”

“我們唯有這樣做才能與那羣惡魔進行對抗!!”

聽完,國王威嚴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吧,賦予你最大權限,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應允給你,但前提是要將前線給我壓制住,儘量減少犧牲,將惡魔驅逐出這片大地!”

“是!”弗利德急忙恭敬地應答道。

“好,去吧!!”

“騎士團團長弗利德·萊恩……必達使命!”弗利德神色莊嚴地點着頭鞠躬,然後便迅速轉身離去。

弗利德走後,國王沉重地嘆了口氣,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獨自朝着王宮內的特殊庭院內走去,庭院內平常是封閉的,除了國王以及其親信外,任何人都不準靠近,而庭院裡豎立着巨大的石碑,像是一座墳墓,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着許多文字,如同死者的名字和生平事蹟,但是這些文字過於古老,都已經接近於失傳了。

“偉大的光明神啊,請保佑我們!”

繞過石碑繼續像前走了幾十米,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石像,雕像是身穿盔甲,神情莊嚴的男子。

而男子的手中緊握着一柄長劍。

一柄散發着不可思議光澤的黃金劍。

…………

“爸爸……媽媽!!”

女孩尖叫着從噩夢裡醒來,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她的臉上,顯得無比刺眼,她努力地睜開那天藍色的雙眸,入目的是令人感到作嘔的白色天花板,她移動着僵硬的四肢,彷彿被卡住的喉嚨拼命的發出聲音低沉叫喚,迷離的意識彷彿從遙遠的某處摸索回來的,顯得格外恐懼。

“……這不是夢!”女孩的瞳孔瞪大,心臟顫顫地跳動着,過了許久纔回過神來,耳邊傳來許多人哭泣的的聲音,她望了過去,房間裡放着爲數不多的幾張牀,而其他地方也都擠滿了人,他們都是從惡魔肆虐下逃生出來的倖存者,紛紛流露出悲傷、絕望的表情。

“你醒了啊,身體感覺怎麼樣?

這時,一位年輕護士走到女孩面前,親切地撫了撫女孩的額頭“嗯……看來是有些退燒了!”

女孩面色蒼白地咬着牙,然後顫抖地抓着護士的手“這裡……是哪裡?我爸爸媽媽呢?”

即使她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她還是想要聽別人陳述這項事實。

聽完,護士的眼中閃過淡淡的黯然,然後輕輕嘆了口氣“這裡是避難所,而你的父母估計已經……”

她沒有繼續把話說完,而是溫柔着摸着女孩柔軟的金髮,嘴角拉扯出一絲微笑“放心吧,這裡很安全,怪物們不會跑到這裡來的,好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給你打個針,這樣好的快!”

說完,護士拿起了針筒,作出了令一般小孩都會感到恐懼的動作。

但是女孩依然面無表情,遲疑地伸出了胳膊並把袖子捋了上去,她輕輕閉着眼睛,感受着皮膚的刺痛,這個過程很快過去,女孩不哭不鬧,顯得異常堅強,而如果放在以前,只要提及打針女孩都會像是發了狂似的拼命掙扎,但是現在她卻極爲反常,因爲她太傷心了。

“真是個乖孩子啊,你先好好休息啊,不要到處亂跑啊!”護士收拾着手中的工具,然後溫柔地朝女孩笑道:“等過些時間,我們會把你送去孤兒院去,那裡的院長是個很好的人,而且還有很多和你年齡相仿的小孩,相信你會喜歡上那裡的!”說完,護士便離開了。

而在護士走後,女孩茫然地側着身子躺在牀上,她的位置靠着窗戶,稀疏的陽光直射進來,顯得極爲耀眼,而光芒所籠罩的地方也遍佈着陰影,那就像是女孩心底的陰霾,令她絕望而無措。

於是,就像是在逃避這令人恐懼的現實似的,女孩蜷縮着身子,用被子緊緊地捂住臉部。

她不停顫抖着,像是情緒失控地持續發出微弱的抽泣聲,漸漸地,淚水淋溼了被子。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的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

她急忙掀開被子,睜開眼睛,視線裡出現了一個和她差不多大褐色頭髮的男孩。

只見那個男孩衣衫襤褸,渾身有些髒兮兮的,但是眼神卻不同常人的冷冽、凜然。

他叉着雙腿坐在窗戶上,身子左右微微搖晃,好像是要準備從那裡往外跳下去。

“你在幹什麼?”

男孩生氣地看了一眼女孩“噓,別吵,別妨礙我幹正事!”

女孩忽然一驚,挺起了腰部也趴向窗戶低頭看了看外面,離地大約三丈高。

她驚叫着“你瘋了嗎,這裡是三樓?”

“喂,你太大聲音了,會把他們都吸引來的!!”男孩用力捂住了女孩的嘴,然後說道:“你沒看到旁邊有棵歪脖子樹嗎,我要順着那棵樹的樹枝就能蕩下去!”

“可是……這太危險了啊!”

“反正我不要待在這裡,我纔不要去孤兒院呢!”

“爲什麼?”

“哪有這麼多爲什麼,男子漢就是要有仇必報!”男孩氣憤地大叫起來“所以我怎麼可能安心留在這裡,我要離開這裡,那羣怪物殺死了我的爸爸和媽媽,我要去爲他們報仇!”

聽完,女孩悲傷地捂住嘴,眼裡忽然溢出淚水,她顫抖地說道:“那些…黑色的……巨大的怪物,它們很可怕……很強大,它們殺死了很多人……所以,不要去好不好?”

“我纔不怕呢!”男孩兇狠地舉起拳頭“我爸爸曾經告訴過我,這個世界上有着無所不能的騎士,他們歌頌着愛和正義、守護國家、守護人民,那些黑色怪物也絕不是對手,所以我決定了,總有一天,我要成爲愛和正義的騎士,打敗那些怪物!!”

女孩忽然問道:“可是你年齡還那麼小,跟我差不多大,他們是不會收你的!”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男孩氣急敗壞地大叫着,然而動作太大而失去平衡,朝着窗外倒去。

“小心!!”

女孩嚇得閉上了眼睛,但在千鈞一髮間,旁邊的人及時發現並抓住了男孩,救了下來。

“小鬼,這種時候別亂搞什麼惡作劇!”

“都怪你!!”男孩惡狠狠地盯着女孩。

“啊哈哈……”女孩低着頭扶着額頭,一臉憨憨地傻笑。

“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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