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該來這裡

艾瑞克將酒杯裡的酒水飲盡,香醇的液體伴隨着火辣的觸覺悠然刺激着味蕾,然後流進喉嚨,潛藏進五臟六腑……這是美酒,讓人無法忘懷的美酒,它飄着芳香散着甘甜,輕輕柔柔就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真的是好酒!我迦樓羅領域也未必有這麼好的酒!”

聽到艾瑞克地讚賞,墨菲斯托愉快地大笑了幾聲。

“你喜歡就好,那麼……我們再來多幹幾杯!”

接着,艾瑞克和墨菲斯托相互敬酒,並隨意地交談起魔界的一些閒事,他並沒有直接奔入正題,而是想要藉由閒話來讓墨菲斯托放鬆警惕。

兩人聊地很投機,大到魔界過去發生的大事,小到在平民中流傳的謠言,他們都無比痛快地暢聊着,而墨菲斯托則表現出慷慨激昂的樣子。

話語中,墨菲斯托說到他非常痛恨曾經反叛魔界的路西法,以及他感謝艾澤對他的栽培,雖然他現在是魔神,但卻慶幸自己曾身爲一名魔族。

艾瑞克仔細地傾聽着他的話,並悄悄把這些話記在心裡,再次望着墨菲斯托心潮澎湃的表情,那些話語不像是謊言,而是發自肺腑的真言。

此時,艾瑞克搖晃玻璃杯中的鮮紅酒水,散發着濃郁的醇香和果香濃縮而成的葡萄酒特有香氣,樸鼻而來令人陶醉的香氣,他再次輕抿了幾口。

但是這酒太濃太烈,艾瑞克才喝了兩杯不到,酒精的作用卻猛烈在體內氾濫開來,簡直像喝毒藥一樣,強烈的眩暈感很快席捲了整個身體。

視野一陣恍惚,周圍的事物重重疊疊,像隔了幾層朦朧似的,艾瑞克艱難地用手扶起額頭,並強行振作起精神,他猛地灌了幾口茶水來解酒。

“怎麼了,迦樓羅王,你身體不舒服嗎?”

艾瑞克連忙擡了擡手“不不,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有事的話我安排幾個人送你去休息!”

“……不用了!”艾瑞克咬着牙,艱難地擡起他有些醉醺醺的臉,身體輕地好像隨風飄揚的樹葉,他甩掉麻木,消退了體內的酒精。

他放正了臉色,眼神肅穆地盯着墨菲斯托“我們該談談正事了!”

墨菲斯托挑起了眉頭,嘴角拉起長長的弧度,形成詭譎莫測的笑容。

“正事?說起來,還沒問你們長途跋涉來到摩羅領域所爲何事?”

聽完,坐在艾瑞克身邊的亞莉莎驟然臉色一緊,心臟猛地加速跳動起來,胸脯像直喘着粗氣,心裡像油煎,她左顧右盼地凝望着艾瑞克。

艾瑞克示意地點點頭,繼續回答道:“關於這件事,是前幾天魔王間的回憶的某些內容,因爲你沒來,所以受魔界王囑託,特地來傳達你!”

“恩,願聞其詳!”墨菲斯托臉上依然含着笑側着腮。

艾瑞克想了想,然後一半編制着謊言,一半如實地告知了他最近發生的事,以及身爲摩羅領域的墨菲的異常舉動,她前往妖界濫殺無辜,而這件事也追究到了魔界,希望身爲摩羅王的墨菲斯托能夠給出相應處分。

聽完後,墨菲斯托立刻表現出詫異地神情“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種事,不過,既然是發生在我們摩羅領域的人身上,那麼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請你們不要擔心,過些時間,我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要儘快,因爲這不只是我們魔界的問題,還牽扯到了妖界,如果處理不得當的話,就有可能破壞魔妖兩界千百萬年來維持的友好關係!”

“這我當然瞭解,我定然不會去做讓魔界難堪的事!”

墨菲斯托一臉堅決,然後又面色憂鬱地皺了皺眉,他糾結道:“話說回來,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墨菲了,我會盡快搜查她的下落!”

“那就勞煩你多費心了!”

“沒什麼!同爲魔族互幫互助,何況這本就是摩羅領域的事!”

“好吧!”

艾瑞克平靜地點了點頭“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艾瑞克深裝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幾天前,空之超越者大駕光臨,一些事鬧得很不愉快,她應該也是爲了墨菲來的,認爲你纔是罪魁禍首!”

亞莉莎驀然一驚,她急忙深吸了口氣,繼續保持了安靜。

“那還真是誤煞我了!”墨菲斯托流露出一絲苦惱的神色。

艾瑞克無奈地搖搖頭“雖說我認爲那傢伙是在故弄玄虛,因爲凡事都得講一個證據,像她這樣空口無憑的斷然取義自然令我們不滿,而且這裡還是魔界的地盤,她卻橫加干涉肆意妄爲,當我們魔界沒有人了嗎!!?”

他裝作極爲氣憤地樣子,但嘴角邊卻在偷偷地低喃微笑。

“不過,有些事還是不得不留意!”

墨菲斯托擡起頭,深邃的赤眸裡散發出一絲疑惑。

“聽說那傢伙離開後就往你這裡來了,雖然她作爲中立的超越者,但她的作爲還是唯恐對魔界不利,所以,請問你有沒有見到過她?”

墨菲斯托立刻流露出怪異神色,瞳孔如寒冰般發出陰冷的光芒。

“……有啊!前天,她有過來見我,雖然同樣鬧得很不愉快,但礙於她的立場,她並沒有直接向我出手,而是詢問了一些事後離開了!”

“……離開?”亞莉莎面色蒼白地豎起了眉毛。

“啊啊……她已經離開了,畢竟她是空之超越者,儘管我顯得很難堪,但也留不住她,所以,我不知曉她去哪了,可能並不在魔界!”

“……好吧!”艾瑞克咬着牙,但依舊緊繃着臉。

“那麼,能不能容我再問一下,她究竟問了你什麼事?”

“問了我什麼?!”

墨菲斯托臉色劇變“你這是在懷疑我,還是……審訊我?”

“不不,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空之超越者的目的!”

墨菲斯托擰着臉,遲疑了數秒“他問了與你相同的問題?”

聽完,艾瑞克驀然敞開了微笑“那倒是奇怪了,你剛纔說‘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那也就是說,在我告訴你之前你並不知道這件事,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會說,她問了與我相同的問題嗎,這樣豈不是很矛盾嗎?”

墨菲斯托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掩飾似的用手指搔着臉頰。

“我每天都很忙,發生的事太多,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說完,他陰沉地低着頭,不得不承認小看了艾瑞克,他真的很擅長談判,他通過一些無關的話語不斷地進行誤導,然後將對方引入話題的陷阱。

“是嗎,身爲摩羅王,的確要處理的事物較多,可以理解!”

艾瑞克心照不宣地點頭,然後回頭望了一眼亞莉莎和兩護衛。

他站起身,神色莊重地朝墨菲斯托行禮道:“好了,我們就不多叨擾了,既然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酒也喝完了,也時候告別了!”

“慢着!”

墨菲斯托忽然開口,嘴角浮出完美的笑意“你們長途跋涉來到這裡,這麼着急走幹嘛,不介意的話,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明天再走吧!”

“這……”艾瑞克爲難地皺着眉,並遲疑地望着墨菲斯托目光中閃過的冰冷神色,他的臉色也變得凝重“這不太好吧?”

“不太好?怎麼,難不成連我的面子也不給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艾瑞克面色鐵青,最終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

赤月惺忪,夜涼如水,摩羅王城漫長寂靜的街道顯得過於蕭條。

幾名衛兵將艾瑞克他們引領到休息的宮殿,裡面是極爲豪華的房間,古樸的牆壁與遍佈花紋的地板,還有華麗的裝飾,周圍的物品也是應有盡有。

艾瑞克凝重地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只見宮殿外把守着爲數不少的守衛,顯得異常森嚴,但他們看上去不像守衛,反而像看守罪犯的獄守。

這時,亞莉莎和兩名護衛從艾瑞克身後走了過來。

“艾瑞克,你怎麼了?”

“迦樓羅王大人,您還好嗎?”

“……不太好!”艾瑞克頭也不回,聲音沉重地說道:“全被洛嵐說中了,這裡的狀況比想象中還要嚴重,而摩羅王早已經有謀反叛逆之心!”

“……什麼?!”

三人紛紛目瞪口呆,詫異地望着他,心忍不住顫動起來。

“剛纔不是還挺正常的嗎?”

“那是我故意裝的,而他也有許多事瞞着我們!”艾瑞克閉了閉眼,然後又說道:“你們看外面的那些衛兵,還有我們過來時遇見的人羣!”

“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很不對!”艾瑞克語氣開始加重“過去,即使是路西法制造的惡魔,雖然被抹去了自我,但至少還能看見靈魂的存在,但這些人……沒有靈魂!”

“……沒有靈魂?”

“這世界上沒有不存在靈魂的生物,儘管是一草一木,只要是生命,它們都有靈魂,但這些人給我的感覺卻是一片空白,像是一具空殼!”

聽完,三人再次被震動了,臉龐抽搐地說不出話來。

艾瑞克繼續道:“也就是說,這些人僅憑肉眼看見,但他們並不是生命,恐怕是由幻覺形成的人偶,如果猜測準確的話,這裡原本的魔族究竟在哪?”

三人陷入了沉寂,低着頭不該如何事好,答案或許只有摩羅王墨菲斯托能夠解答,但如果他真的有謀逆的話,那自然不會把真相告訴他們。

“從來到摩羅領域的瞬間,我就感到一陣非比尋常的違和感,隨着與摩羅王交談後,這股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了!”

亞莉莎咬着牙,急切地問:“那麼,洛嵐呢?!”

艾瑞克心情沉重地搖頭“雖然我不認爲那傢伙能夠擊敗洛嵐,但從那傢伙的態度來看,他必然也在說謊,至於她現在在哪……”

艾瑞克輕咬着嘴脣,而亞莉莎也臉色蒼白地維持了沉默。

惶惶的氣氛附和着他們加速跳動的心跳,彷彿滿世界的不安,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讓他們一個個緊繃着臉,背脊都竄過了一陣寒意。

護衛們緊張地看着艾瑞克,最終問道:“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艾瑞克苦惱地搖搖頭“沒辦法,我們來到這裡的決定還是太草率了,如果不能再繼續以逸待勞,那麼等到明天就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了!”

“所以我們趁現在逃走?!”

艾瑞克搖了搖頭,他看向窗外“不會那麼容易的!我們進來的時候很順利,但是想走,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摩羅王費勁心機把我們安置在這裡,並安排了衆人把守,也就說明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

說着,他遺憾地嘆息了一聲,並緊緊捏住拳頭。

“可惡,我們身在這裡,卻無法將我們的處境告知任何人,就只能看明天他怎麼說了,如果他真想對我們不利的話,也沒必要等到明天!”

三人一臉落寞地看着艾瑞克,只得惆悵地站在原地。

艾瑞克又說:“那傢伙隱藏的很深,雖然我覺得他圖謀不軌,但還是沒能找到任何證據,摩羅王墨菲斯托嗎,真的是毫無死角,危險的男人!”

接着,他們逐漸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天空高掛的赤月綻放如血般的詭異光芒,四周的草叢裡不斷髮出蟬鳴般的清脆叫聲,艾瑞克不時地望着窗戶,思考着明天將要發生的事。

最近一系列的事實在太離奇的,但儘管如此,依舊沒有給艾瑞克產生任何危機感,因爲無論摩羅王如何居心叵測,他依然是魔界的一位魔王。

而在聽聞艾澤講述的摩羅王的過去後,艾瑞克更是對他產生了憐憫,縱使他怎麼胡作非爲,他都沒有任何理由去殺掉他們。

或許,只有艾瑞克一個人這麼想而已。

就在這時,身後緊閉的房間門被大力推開,一道人影然後闖了進來。

“誰!?”

四人連忙轉身,當看到那道熟悉的人影后,稍微停滯了意識。

來的人是個紫色頭髮的少女,蒼白的臉上充斥着一絲憂傷。

“墨菲!?”

所有人都詫異地嘴角抽搐,渾身顫抖地盯着她,但同時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和她保持了一定距離,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艾瑞克嚥着口水,遲疑地臉色沉重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墨菲陰沉着臉,焦急又帶着一絲悲憤,她激動地指着他們大喊道:“我怎麼會在這裡,還問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們……”

不等他們回答,墨菲忽然彎着身子,宛如大汗淋漓無比疲憊地喘着氣。

她面色愁苦地搖了搖頭“你們……不該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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