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
一雙大而有力的手溫柔覆上林雅琪的眼眸。林雅琪惶惶，失去了視野，只能任由孤冷凌攬腰抱起，失去重心，天旋地轉。
風聲颯颯，將它三月觀鬧得是天翻地覆。
林雅琪還能聽到雪姨尖聲呵斥。
“廢物！飯桶！這麼多人一起上還攔不住一個人？”
“雪姨息怒，四殿下還在一旁，下人不敢誤傷了。”
“這人什麼來頭？四殿下的舊識裡，怎會有這般囂張跋扈蠻不講理的？”
峨眉哆哆嗦嗦，孤冷凌一劍之下，地上多了一隻粗黑冒血的手，三月觀的侍衛都是不怕死的屠夫，此時失了一隻手腕面相猙獰，直直倒在峨眉眼前。
峨眉驚聲尖叫，再顧不得臉上妝容如何，頭髮散亂跌跌撞撞，已經沒有人能顧得上她了。
孤冷明冷眼旁觀，一把扇子把玩得尤其從容。
“五弟這是怎麼了？從前不會對女人感興趣的，這倒是一出好戲。”
紫金團花大袖袍裡突然撞來一個瘋婆娘，孤冷明冷皺眉頭，嫌棄地將她推開。
“四殿下救命！”峨眉花容失色，哭哭啼啼，臉上妝容糊成一片，弄髒了他胸口。
“哎呀！原來是峨眉姑娘，這可真是巧了。”辨識出來之後，孤冷明打了個哈哈，將她交由下人。
峨眉還不知自己失態如何，驚慌失措，抱着四皇子不肯離開。
“四殿下不要走，峨眉、峨眉害怕……”
“怕麼？那便是了，那可是兵馬荒戈裡一刀一槍殺出來的鷹王殿下，沒有幾個人不怕的。”孤冷明笑聲放肆，絲毫沒有將這出鬧劇當回事。
“什麼？那位是……”峨眉杏眼圓瞪，望着浴血奮戰的寒冰一般蟒袍男子，後知後覺地瑟縮害怕。
“派人將現場收拾乾淨，再把鷹王出現在這裡的消息放出去。堂堂鷹王殿下，在邊關浴血奮戰，在花樓爲一個女人大打出手，應該早些告訴皇后娘娘這個好消息纔是。”
不知過了多久，刀劍摩擦的聲音漸漸消散，林雅琪聽話閉着眼睛，臉上淌過溫熱的液體，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良久，孤冷凌將她放下來，呼出一口濁氣。
“他們不會跟來了。”
蟲鳴聒噪，伴隨着落木蕭蕭與溪流潺潺的聲音，林雅琪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黑夜竹林裡勢如破竹的玄色蟒袍男子，深邃的眸子裡染了一層霧氣，如同神明站在她面前。
“你，受傷沒有？”現在纔想起來害怕，孤冷凌方纔孤軍奮戰，那些絡腮大漢都不是省油的燈，孤冷凌一路這麼闖出來，怎麼可能不受傷。
孤冷凌只是胸口微微有所起伏，一把抓住她細瘦白*皙的腕子。
“你就只曉得擔憂別人麼？我問你，你怎會出現在這裡？我派遣保護你的暗衛呢？”
“我……”林雅琪無言以對，突然看見他蟒袍上深褐色的污漬，微微顫抖撫上他沾血的臉龐。
“是我不好，京城人多眼雜，不曾料到那些賊人竟敢白日行兇。你感覺怎麼樣？我先幫你止血。”
孤冷凌推開她無處安放的手，“不必了，不是我的血。”
林雅琪一愣，低着頭有些失神。
“也對……驍勇善戰的鷹王殿下，怎會在幾個屠夫門前掛彩？”
孤冷凌嘆氣，反正她冰雪聰穎，遲早都是能猜到的。
將她臉上的血污溫柔拭去，孤冷凌將她抱起。“我先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旁的再作打算。”
方纔是情急之下，現在還要抱她，就有幾分輕薄的意思了。
林雅琪眨眼，推搡掙扎着，“不是……我能自己走的，孤冷凌你放我下來！”
“你拖着這堆累贅破布，怕是沒走兩步就要被後方那些人抓回去。聽話！”
最後兩個字如同命令一般，林雅琪心裡沒好氣，身子卻不肯動。最終理智佔據主宰，乖乖任由孤冷凌抱着出了竹林，軟轎備好待命，那些個衣着華麗的侍從望見自家王爺渾身是血，還抱着一個埋頭在他胸前不肯放開的女子，訝然驚慌。
“殿下，這……”
“不宜多說，速速離開！”
另一頭，孤冷明爲了收拾這場鬧劇沒少下功夫，一邊將萬金奉上，一邊盤點那些個動了手的屠夫，與雪姨商量之後盡數處理掉。
雪姨得知搶人的竟是剛回京述職的鷹王殿下，大驚失色，賠了多少個不是，總算願意私下了了。只是上頭始終無法交代，兩頭爲難。
事已至此，只有峨眉一頭霧水，這花妙究竟是何方神聖，連克妻克親向來不親近女色的鷹王殿下爲她大打出手。轉而又黏上四皇子，說些什麼愛慕良久的話，雪姨想着她計已掉了身價，買賣無妨，孤冷明饒有興致，一併將她贖身收了。
顛簸幾個時辰，月濃星疏，林雅琪昏昏欲睡，幾次靠着孤冷凌的肩膀沉沉失去意識。孤冷凌任她睡得安穩，猛地一聲馬蹄嘶鳴，將林雅琪驚醒。這才發現自己不僅靠着孤冷凌，手臂也不自覺環着他臂膀，四目相對，面紅耳赤。
空氣彷彿凝冰一般，孤冷凌面癱一般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林雅琪心想，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殿下，到了。”小廝在外頭喊道。
孤冷凌未言半句，搭着林雅琪的手體貼將她扶下馬車。
“謝謝。”林雅琪腳踏實地，心中的惶惶總算落了地。
回頭瞥見琉璃磚瓦，飛禽走獸。輝煌氣派的殿宇圖寫彩靈，雕甍玉宇，熠熠生輝。上有牌匾，行雲流水寫着“鷹王府”，落款是官家的印章，下有石獅麒麟，氣勢駭人。
小廝上前敲門，年邁的老管家探出頭來，望見自家王爺，顫巍巍跪下請安。
孤冷凌示意她跟上，林雅琪走了兩步，猜到裙角，險些摔倒。若不是孤冷凌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再度出醜。
這才發覺方纔孤冷凌的決定是如何正確。
轉過幾處迴廊，林雅琪只是低着頭不曾多看，緊緊跟着孤冷凌。人生地不熟的，唯一信任的，只有眼前這個人。
“你們將東邊的雲瓊院收拾出來，安置好林姑娘，切不可怠慢。”
“是，殿下。”隨行的丫鬟皆低頭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