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文還是沒有消息麼?”
林雅琪手中的算盤頓了頓,白玉的算盤珠子碰撞的清脆聲音停歇了下來。
“小姐不必擔憂,小少爺聰穎過人,雖然身在京城,做事從來謹慎,不會有事的。”
“這我自然知曉,只是半月有餘,不曾有過一封書信,我只是怕……”
林震入獄,王氏病重,林之文在京城唸書,消息封鎖。出事之後林雅琪刻意讓人壓制風聲,不讓林之文分心,臨近趕考的日子,林之文忙碌學業,沒有家書也是正常的。
只是林雅琪心中懷揣着不安,總覺得疏漏了什麼。
“小姐最近神情緊張,先休息下,喝些茶水。”
林雅琪搖搖頭,“這些賬簿,大部分都是死賬,城南楊氏,城北劉氏,城東王氏,借款數十萬量,如今見我們林氏落魄,還款日期刻意延長,怕是沒有歸還的打算了。”
“都是些欺人太甚的混賬玩意!從前老爺待他們如同手足,現在林氏有難,個個推辭。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林府死皮賴臉去祈求的人家的。”
“該還的,總歸是要還回來的。”林雅琪說完,默不作聲繼續算賬,春心見她投入,悄然退去。
好容易算完了堆積的賬簿,林雅琪伸了個懶腰,才發現春心泡的茶水已然涼透,一口嚥下,冷香撲鼻。
冷茶似乎也是不錯的解暑利器,林雅琪計上心來。日漸暑炎,差不多該讓茶行推出冷茶系列,說不定能賣的好些。
古代真是不方便,算盤她也是熟練的,不過用處不大,林雅琪心算心算能力非凡,繁瑣的數字寫滿了宣紙,遍地都是。
“這是……”
趙明來隨手撿起一張來看,林雅琪暗叫不好。趙明來身爲國郡大學士,算法自然是了得的,然而他並不識得這些數字。
“小女獨家的算術秘訣。”林雅琪乾笑,起身迎接趙明來。
“難怪,從前沒有見過這樣的算法,林小姐真是天縱奇才。”趙明來淡漠的神情悄然消逝,滿臉都是有跡可循的震驚。
“這有何難?”林雅琪有些莫名。
趙明來搖搖頭,露出惋惜的神情。那些賬簿他不用翻閱便知林雅琪準確的程度,林雅琪博學多聞,技多不壓身,只是一介商賈之女,實在可惜。京城名門的閨秀,若是有林雅琪三成的學識,都是有資格入宮成爲娘娘的。
“林小姐不用準備湖心詩會麼?”趙明來轉移話題道。
林雅琪怔住,“需要準備什麼?我一介商賈人家,走個過場而已。”
更何況,顧衡那廝,也是要出席的。聽聞顧衡尋了新歡,定然是要給林雅琪難堪的。
“尋常小姐都是準備了才藝的,林小姐若是不想出風頭,不出席也罷!”
“小姐,大學士是想陪你去散散心呢!”春心多嘴,隨後捂住嘴巴轉過頭偷笑。
趙明來淡泊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泛着些許緋紅。
“我是把林小姐當做知己的,如有冒犯,失敬失敬!”
林雅琪恍悟,眸中的疏冷散去了些,“能成爲國郡大學士的知己,是小女畢生榮幸。”
但是林雅琪最終也沒能跟趙明來一同出席,顧言邀請各方名士聚會,其中包括國郡大學士,不知其用意。
雙鯉湖位於西陽城北郊外,是富人子弟遊湖賞玩的佳境。
林雅琪青蘿小扇閒閒扇着涼風,兩鬢微垂青絲翻揚,凌雲髻點了金花,流蘇碰撞,在粼粼波光中潤出餘暉。蔥綠底水瓶妝花刻絲褙子,下身煙青色紗裳,顏姿俏麗,國色天香。
春心也換了一身藕荷色羅裳,在舟頭輕聲埋怨。
“這船伕跑去消暑,消極怠工,竟讓我們自己划槳。”
“身臨其境,划槳遊覽,倒也有趣。你又不曾動手,哪裡有資格怨天尤人?”
“我……”春心張口不能反駁,一旁的侍從便笑。
“這些個粗活,哪裡要姑娘家勞神?小姐去我家公子那邊歇着罷!”
小舟別緻,小木桌上擺了茶水糕點。那人氣度不凡,請她坐下。
“有勞。”
“幸好湖心島不遠,我們這些個粗人也不通水性,只敢平穩些。”
春心用手扇了扇面頰,“湖上倒是消暑的好地方,只是未免太曬,小姐你又不想來,何必忍受這些?”
林雅琪小扇輕搖,將鬢髮攬到耳後。
那位錦衣公子默默飲茶,偶爾與她對視,笑意濃稠。
“又是你讓我來散心,又要多嘴。”林雅琪打趣,春心低了頭。
頭頂忽然一暗,擡眼望去,竟是一柄落紅梅油紙傘。
“給你家小姐遮好,做下人的竟不知,言不勝主,行不高上,該罰。”
春心受了斥,乖乖往後退了一步。
林雅琪輕敲小桌,半輕半調笑道,“這位公子,我家丫頭素來自由散漫慣了的,方纔只是關心小女,若是罰了,難免讓人寒心。”
“尊卑有別,主子說話的時候哪有下人臨近插嘴的餘地?小姐未免太縱容下人了。”
這話說的林雅琪笑不出聲。
尊卑?是了,她從前是鄉下女,被大城市的孩子看不起,現在是商賈女,還是要被官家子弟看不起。在她面前提尊卑,無論有意無意,都讓林雅琪不悅。
“那勞子虛的,在我這裡不算數,我家丫頭想說什麼想做什麼,自然是經過我的授意的。”
孤冷意擡眸,眼瞼微垂,細細打量着林雅琪。
“三殿下,快到了。”侍從小聲提醒道。
孤冷意起身整理行裝,“知道了,聒噪!”
隨後負手下船,不再理會林雅琪。
林雅琪欲要還他油紙傘,奈何轉瞬便看不見人了。續而搖頭,真是個怪人。
林雅琪隱隱覺得那錦衣公子身上,有種不可言說的壓迫感,具體是什麼,她並不清楚。
轉身撞見顧衡,那廝環抱一位嬌滴滴的美人,有說有笑的。
“喲!這不是林妹妹麼?怎的穿着如此素淨?莫不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了,連身衣裳都買不起。你要是早跟哥哥說,哥哥送你十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