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說話的聲音極大,春心被衆人的目光瑟縮退卻了半步。
林雅琪神色淡絡,攏了攏袖口上的一抹翠色。也難怪顧衡這般不識貨,畢竟是個沉耽美色的紈絝子弟罷了。
“顧少這話說的,倘若您真的送雅琪幾件衣裳,您身邊的這位美人怕是要吃醋呢!”
那美人姿態嫵媚婀娜,柳枝一般的胳膊纏着顧衡片刻不曾離開,聲音也是柔情甜美的。
“顧少若是喜歡,不過是打賞些下等貨色罷了,哪裡要霜兒來酸?”
一旁笑聲不歇,一位寶藍錦袍的公子爺走上前來。“顧少,霜兒姑娘,別跟這般窮酸模樣的糟蹋時間了,也不知主辦方怎麼想的?這樣窮困潦倒一身晦氣的人,也要下帖子邀請與我們同席而坐。”
林雅琪淡淡瞥過一眼,原來是從前東家的死對頭。來看她笑話的人還真不少。
霜兒勾起嘴角,風情萬種環着顧衡從林雅琪身畔走過,故意絆了她一下。
林雅琪不動如山,那霜兒“呀”了一聲,失去重心倒地,摔了一身狗啃泥。
“林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那霜兒一時驚慌失措,忙賴到林雅琪身上以掩飾自己出醜。
“哦?我做了什麼?”林雅琪居高臨下,叉腰望她,一雙沾染了薄霧的眸子裡清明無痕。
“你、你分明是見不得我跟顧少好,故意使絆子讓我這般難堪!你一個姑娘家,怎的這般惡毒?”
這瘋狗真會咬人,林雅琪不屑,徑直從她身側走過。
“霜兒姑娘說我使絆子?可是方纔霜兒姑娘一直拉着顧少,我若是想要絆倒姑娘,顧少應會及時拉住霜兒姑娘纔是。”
“這……”顧衡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方纔他瞧見霜兒摔倒,嫌棄丟人,這纔沒扶起她。轉而斥責霜兒,“霜兒,好好的你怎麼自己鬆開手了?”
“我哪裡……”被顧衡呵斥的瞬間,霜兒見到顧衡威懾的目光,乖乖閉上了嘴。她是好生服侍這顧衡才換來顧衡帶她同遊的機會,定要好好表現,不能丟了顧衡的臉面的。
當即低下了頭,“興許是方纔被石頭絆了一下,誤以爲是林姑娘記恨霜兒,讓大家笑話了。”
“怎麼會呢?霜兒姑娘是識大體的,定是被什麼髒東西絆着了,大家說是不是?”寶藍錦袍的公子一臉阿諛奉承的笑意,顧衡冷哼一聲,讓霜兒跟緊些。
“小姐,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到底是白家主辦的詩會,就好像是顧家的宴席一般。”
“誰說不是呢?知府之子風頭太盛,這樣乾淨的詩會,也髒了眼睛。”林雅琪沒有在意,一路曲徑通幽,三折五轉才悠悠抵達主宴席。
白家公子已經敬酒致謝過,林雅琪清麗的聲音悠悠然。
“抱歉,我來晚了。”
她聲音不大,白家公子聽得真切。
“林姑娘來了?快請上座。”
林雅琪含笑謝過,又行一禮,款款坐下。
“那是……林震的女兒?竟還有臉面來白家的詩會?”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家原先是落魄秀才,因得林老爺憐惜給了幾錢銀子進京趕考纔會高中進士,算起來,林氏雖是商賈之家,卻是白家的恩家呢!”
“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聽聞白家公子個個溫和賢明,這林家的大小姐卻是狠辣專橫,六親不認呢!爲了爭奪家產,竟將素來親近的小叔送進地牢,判了死刑呢!”
“是啊!也不知道林老爺待她極好,怎肯做出這等辱喪家門的事來。可憐林老爺一生寬厚無果,遭此下場啊!”
“小姐,咱們是不是不該來啊?”春心有些後悔了,本來是想帶小姐來散散心,結果心情更差勁了。
“無妨!我本來也只是來看看白家的叔叔伯伯們。”
白家一共三個兒子,兩個高中,還有一個年紀尚小,還未科考,據說也是個禮賢尚書的高雅才子。
白家還有一個小女兒喚採兒,看見林雅琪便十分親切,邀請她坐到自己身旁主家的席位,林雅琪不置可否,落座的位置也是離採兒較近的。
“雅琪姐姐這身衣裳真好看,是天香綺羅彩絲繡成的的吧?”採兒雙目炯炯,眼神毒辣,一眼望出林雅琪這身行頭的不凡。
顧衡與霜兒在臺下一怔。
林雅琪含笑微點頭,“正是。”
“聽聞黎雪坊新出的幾件新品,卻是不對外售賣的,採兒見過京城的貴婦人得了天香綺羅綢子做成的衣裳,真真羨慕着呢!”
“採兒若是喜歡,我讓黎雪坊訂做幾件送去白家便是。”
採兒眸中一亮,喜悅之情不加掩飾。“姐姐真是好手筆,天香綺羅絲價值不菲呢!先前還聽說有人將天香綺羅形容成下等貨色,要送給姐姐十來件呢!真是天大的笑話,怕是一倉庫的夜明珠也換不來,不知是哪位公子如此大方?”
原來方纔,採兒也是在場的,林雅琪置笑,心中一暖。
顧衡臉色鐵青,到底是他不識貨,見着林雅琪穿的素淨些就上了頭。這時候只好站起來賠笑,“原來是黎雪坊的作品,林小姐不愧是林老爺嫡出,治理商鋪子自有一手,顧衡不識,小姐勿怪。”
採兒嗤笑一聲,“顧少貴爲知府之子,見識廣博,怎會認不出這天香綺羅絲?顧少不必自謙,君子一言九鼎,顧少想必不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纔是。”
春心悄聲在林雅琪耳畔嚼舌根,“採兒小姐真是將顧少捧到天上去了,這要賠給小姐十件天香綺羅,知府大人怕是要打斷顧少的腿,讓他再也無法出來禍害人。白家真的很照顧小姐呢!小姐能來真的太好了。”
印象裡,白家是書香門第,雖不富裕,但是在文人墨客中是西陽城數一數二的世家,受人尊敬。況且白家對林氏也有愧疚,畢竟林震出事時白家主君並不在西陽城,事後也無力迴天。
“採兒姑娘。”霜兒見顧衡吃癟,笑吟吟站起來敬酒。“霜兒失禮,有句話要說。顧少與林姑娘之間不過是舊相識打個招呼,戲諛幾句罷了,玩笑話怎麼能當真呢?”
“既知失禮,還說甚麼?”採兒爛漫的笑容漸漸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