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廚房虛掩的房門,嶽西走了進去,入眼的是盆朝天碗朝地的雜亂景象。
看來,那些駐守在行宮裡的兵士也是在這裡生火做飯的。
“艹!豬!”嶽西彎腰扶起倒在地上的一隻沒有刷漆的小板凳,輕輕的放在一邊,那還是高公公從山上砍了木材回來自己開料做的。
“嗨,老爺們兒可不就是這個樣子,若是沒個女人管着,好人也能邋遢成了個豬!”葉勉程跟了進來,見嶽西面色不善忙打了哈哈:“喝口水,咱也歇歇。”
“歇不得。”嶽西找了個看着乾淨的盆子走到水缸旁舀了瓢水洗了手臉,再一回頭,就見葉勉程正端着水瓢對着嘴大口的喝着水,她只好用手從缸裡捧了水喝了個飽。
“走吧,正好沒人看見咱們,也省的和那些人再廢話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嶽西提步出了廚房。
“這臺階直上直下的可真是滲人!”出了行宮的大門,葉勉程就指着平臺下面那看到頭的臺階發了感慨:“行宮我來過幾趟,每次爬這個都發憷……”
“咱走了一夜的夜路,腳底下就是懸崖絕壁的也沒見你害怕。”嶽西下了臺階朝着盤山道走去:“走這邊兒,盤山道下去就是官道,路口不起眼,都是樹木雜草,不熟悉的人不會堵在那裡。”
“哎呦!”葉勉程緊走了幾步追上了嶽西,嘀咕道:“只要不走那些沒完沒了的臺階,走多遠我都不怕!”
嶽西側頭看了他,咧嘴一笑:“不用怕,昭毅將軍不論死活這事我都擔了,若是我們真遇到了官兵,你也不用顧忌,保命!直接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就是。”
“這話說的我不愛聽!”葉勉程哼了一聲,用手揉了把汗滋滋的臉說道:“你一個女人都能爲了姓杜的妹子和自己的親姐姐翻臉,我一個大老爺們也不能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
“沒事兒時候是兄弟,有了事兒就出賣兄弟?那是畜生!”
“呵呵!”嶽西眼睛看着前方依舊是笑呵呵的說道:“那是冒傻氣……”
“好好活着,留着命,纔能有一切……”
“嶽公子!”葉勉程被嶽西說得腦中忽然明白了幾分,他急急地問道:“若是你落到了官兵手裡,我該如何做?”
“那要看這些兵到底是誰的兵。”長久的沉默之後嶽西輕聲說道:“若是皇帝陛下抓到了我,你就不用想法子救我了……”
“可我萬一落到了韓春陽的手裡,那……你就去告訴承平郡王贏緋,他或許還能幫的上忙。”
“嗯,我記住了!”葉勉程鄭重的點了頭。
……
從天將亮走到了天光大亮,嶽西和葉勉程才從盤山道下來,便遠遠地看見了堵在道口兒手搖羽扇的贏緋。
嶽西擡頭望天,一直吊着的心這回算是又歸了位。
“嶽公子,這大清早的是想去哪兒啊?”贏緋眼中俱都是笑意,一副幸災樂禍地模樣。
“少扯淡!”嶽西白了他一眼,不自覺的長出了一口氣:“郡王爺這大清早的不能在你消金閣摟着美人睡覺,也是夠辛苦!”
這二位說話,葉勉程自問沒有插嘴的份兒,他遠遠的立在道邊對着贏緋行了禮便轉了身子不在向這邊張望。
“失望了?是不是以爲陛下會來這裡接你?”贏緋臉上的笑意愈濃,瞅着就像遇到了什麼喜事兒一般!
他賊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而後俯身靠近嶽西小聲說道:“素可是被要被韓二她娘纏死了!韓夫人昨日闖了御書房,將陛下堵在了裡面,哭鬧不休,非要陛下給她女兒做主,尋死覓活的讓陛下脫不了身,陛下想出宮都不成,只能讓我過來接皇后娘娘回……”
“回哪兒?”嶽西擡了頭,眼中滿是諷刺的意味:“我如此的身份,郡王爺認爲該把我放在哪裡合適呢?”
贏緋一愣,隨即收了臉上調侃的表情低聲說道:“陛下傳了口諭,讓……讓你先回他的別院等着他。”
“然後呢?”嶽西針鋒相對冷冷的問道。
“陛下週身事務繁忙,很多事情確實不能馬上解決……”
“讓你家陛下好好的處理他的國事吧。”嶽西走到贏緋的身側輕聲說道:“我才從行宮裡下來,那上面隨然留着兵士守衛,還不是和沒人一樣?”
“那不是陛下派去的人。”贏緋轉了身子與嶽西並肩立在官道的邊上:“我們的人早就撤走了,陛下說過,行宮一把大火後,你是很難在回去了……那些守在行宮的人是太后派去的。”
“韓夫人在宮裡拖着陛下無非是給她兒子拖延些時間罷了。”嶽西看着立在官道上的那些手持兵器的將士不禁皺了眉:“可太后娘娘派人在行宮裡看着到底是何意呢?”
“陛下就是看出了韓夫人的用意,怕你有事,便差了我過來,至於太后娘娘爲何要派人駐守行宮,我也想不明白。”
“你……看到韓春陽了?”嶽西聽他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話裡有話,於是扭頭看着他問道。
“呵呵!他估計一會兒就得過來。”贏緋用羽扇一指行宮的方向小聲說道:“方纔,他就在山下的石階處等着你們呢。”
“可惜了!”嶽西嘆着氣說道:“這都沒摔死他!”
“嗯?”贏緋皺了眉看着她問道:“我還奇怪呢,韓二小姐到底是哪裡惹惱了你了,讓你居然在這個時候對她出了手?”
“她害了我的胖妹妹……”嶽西低了頭將杜三孃的事情大概經過講了一遍:“韓春陽找我就是替他妹妹報仇的。”
嶽西頓了頓,腦子裡琢磨着是否要將那對變態兄妹要給贏素戴綠帽子的事情說出來。
“來了!”贏緋輕笑一聲,用手臂一碰身側的嶽西:“快看……”
一隊騎在馬上的兵士從官道上遠遠地走了過來,大概有百八十人的樣子。
“那些都是他的親隨。”贏緋低聲解釋道:“去年臘月的時候陛下便解了他的兵權,可昭毅將軍軍功赫赫,在邊關的威信很高,陛下的那一次的動作可是沒少招人非議。”
嶽西閉了嘴並不搭茬。
這是贏素和贏緋改去操心的事情,她纔不想攙和進去。
“呵呵!”韓春陽的馬匹行在隊伍的中間,隔着好遠他的視線便與嶽西對上,他眼神閃爍,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很快的,一人一馬就趕了過來:“郡王爺!”
韓春陽動作利落地從馬上跳下,似乎是扯痛了哪裡,他身子搖晃了一下。
嶽西一手抱在胸前,一手託着下巴,好笑的看着他身上穿着撕得亂七八糟的袍子,心道:估計是從山崖去跳下去的時候被樹枝刮的!
韓春陽的樣子雖然狼狽,神情倒是平淡,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溫溫柔柔地讓嶽西直起雞皮疙瘩!
他只和贏緋打了個招呼便徑直走向嶽西,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道:“妹子,看見我還活着是不是挺失望?”
嶽西面無表情地搖了頭:“千年的王八萬年龜,老子知道你命硬!”
“呵呵!”韓春陽一聲輕笑,別過頭去咳嗽了兩聲隨即又扭過頭在她的耳邊說道:“你欠了我兩條命……”
“老子就在這兒,有本事你來拿。”嶽西扭頭冷冷地回道。
“不。”韓春陽看着嶽西的眼睛看的入神,他說話時吐出的口氣噴到嶽西的臉頰上,讓她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不……”韓春陽在嶽西的耳邊低低的聲音說道:“芙蓉已經死了,若是把你再殺死了,我就沒有妹妹了……”
“所以,我要留着你的命……”
“說什麼呢?”贏緋的人還沒有過來,羽扇已經伸了過來。
他一把將咄咄逼人的韓春陽掃開,滿面春風地問道:“原來昭毅將軍與嶽公子也是舊識?”
“不錯。”一道巨大的勁道撲面而來,韓春陽身子有傷不敢與贏緋動手,再看看立在官道上贏緋帶來的精兵強將,他馬上打消了想要擄走嶽西的念頭。
“我與嶽公子確實是舊識,只是今日韓某還有要事,只得改日再與二位暢敘了!”說着話他又對着贏緋抱了拳,轉了身慢慢地朝着自己的馬匹走去。
嶽西這纔看見他的後腦上一片殷紅,頭髮上都是血漿乾涸的痕跡!
看來,昨夜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他還是受了傷,難怪他靠近自己說話的時候,嶽西馬上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走!”縱身上馬,韓春陽揚起馬鞭對着部下吩咐了一聲,候在路邊的隊伍又開始了行進,而他則回了頭對着嶽西微微一笑:“我們後會有期……”
嶽西扭了臉望向了別處,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
韓春陽的笑容,像極了東哥,可落到嶽西眼中,卻只讓她覺得噁心!
“寶氣!”本不想和這個毒蛇一樣的男子多說話的嶽西忽然快步走到了他的隊伍裡,指着跟在那些騎兵後面的那輛驢車大聲說道:“那是我家的!”
驢寶氣聽見嶽西的聲音馬上撒着歡一跳一跳地小跑了過來,帶着一路的鬼哭狼嚎:“慢點兒……慢點……我的腿啊……”
平板車上躺着的兩個兵士正是嶽西昨晚從斷崖上扔下的兩個。一個摔斷了腿,一個斷了手臂,都是瓷人一樣的不禁碰,如今驢寶氣這麼一跑,簡直就像是再給他們上大刑,差點活活把他們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