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齊朝堂明爭暗鬥,陳寇擾蘭陵出征
--------------------------------
千里之外的鄴城,楊花落盡,空氣裡涌動起夏季的浮躁。
孝珩一身窄袖白色胡服,手中抱着卷軸從文林館中走出。
他向中書侍郎李德林、黃門侍郎顏之推告了別,便往宮外行去。
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淡淡的橙色光彩灑在身上,爲他的白衣鍍上一層金邊,也讓他漸漸融入了陽光的色彩中。
這文林館是前些日子祖珽因陛下愛好文學請求設立的,館內延攬了許多文學之士,他偶爾會來此處共同探討《修文殿御覽》之事。今日便也是爲此而來。
他們齊國從和士開掌權以來,朝政體制毀壞紊亂。到如今祖珽執政,倒是一派新的氣象,且因祖珽頗能收羅舉薦人才,也得到內外的美譽。
剛剛的中書侍郎李德林曾被祖珽的親信告發爲趙彥深的黨羽,但祖珽重其才華,言德林在家服喪已久,常恨趙彥深不肯用此等人才,不僅給予他要職,還對他承諾未來的名祿。
這李德林少時便聰慧機敏,才華出衆,被譽爲神童。當年他由十叔舉薦入鄴,深受宰相楊愔等人讚賞。
天保後,他曾謝病還鄉,等到六叔孝昭皇帝當政,才被九叔再次舉薦,拜官升遷。其後他又爲了照料父母請求卸職,甚至因母親喪事不飲不食,終至臥病。守喪後亦不肯還朝。
雖然官路坎坷,但因其才華,很多人都對他大爲讚賞。
在他守喪其間,連文豪魏收與陽休之都與他通書信討論《齊書》的編撰問題。
就此,李德林引論而言,分析在理,提供了諸多很好的建議,特別是強調了祖父神武皇帝和父親文襄皇帝的功業雖爲天保前事,卻不可忽視,需做帝紀,而不可只入魏書列傳。
當時又逢九叔武成帝離世,中書侍郎杜臺卿奉令上《世祖武成皇帝頌》,當今陛下聽覽後不甚滿意,認爲未言盛德,便讓和士開將它交於李德林重寫一篇,並令儘快完成。李德林揮筆成章,很快便上頌十六章並序。陛下觀後更爲欣賞李德林。
這次,祖珽舉薦李德林入了文林館,不僅讓陛下更爲信任他,榮寵也如日中天。
他藉着官職的便利和陛下的恩德,開始時常調整政務,篩選淘汰官員,整頓朝堂。這不免引來了諸多官員和朝中佞臣們的不滿。也使得陸令萱、穆提婆與他開始相左。
去年年底的時候,祖珽因擔心陛下長期沉溺於親近的小人之中,所以想引攬皇后的家族勢力作爲自己的後援,便請陛下任命胡皇后的哥哥胡君瑜爲侍中、中領軍,又徵聘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爲御史中丞,以此改變後宮中的局勢。
陸令萱聽聞此事後,心中惱怒,不僅千方百計加以反對詆譭,把胡君瑜調出爲金紫光祿大夫,解除中領軍的職務,還將胡君璧遣回梁州當刺史。
同時,因爲忌憚陛下對胡皇后的感情,她又在胡太后面前挑唆她們姑侄,說皇后對陛下言太后行爲很多不合法,不可以作爲準則。
胡太后頓生憤怒,把胡皇后叫了出來,也不問其他,直接剃掉她的頭髮,將她送返回家,並令陛下廢了她。
胡皇后走後,陛下雖然思念,也常送禮物致意。但陸令萱等人讒言在側,他也不便現在召回。
順理成章地,也只得按陸令萱的意思冊立了穆氏爲後。
穆後的母親聞聽女兒飛上枝頭,本想來相認。但因官婢出身,臉上有刺字,先是被穆後拒之門外,後來治好臉上的傷,又被陸令萱叫人攔在宮外,掌摑後轟了出去。
穆氏因感激陸令萱,又一直以穆提婆爲外家,不敢多言,便也不再見生母。
自此,穆氏榮寵日盛,陸令萱與穆提婆勢傾內外,賣官鬻獄,聚斂無厭,自皇太后以下,宮內皆不敢不從。
而外朝唐邕等人也皆聽命於穆提婆。朝中內外勾結,生殺予奪,皆由母子二人隨意所欲。朝政大權,更是專於陸氏之手。
祖珽見到此勢不妙,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恰逢正月時,鄴都、幷州曾有狐媚作祟,多截人發。當時坊間突然傳起此乃梟首之災,更是女媧媚主之兆的流言。這正是祖珽爲了對付陸令萱及穆氏派人所爲。
不久,他又暗示御史中丞麗伯律彈劾主書王子衝接受賄賂一事。
王子衝,是與有“畫聖”之稱的楊子華合稱“二絕”之人,其人擅長圍棋,精湛無比,長與自己論道。
表面上看,祖珽彈劾的是他,但實際卻是想借此事牽出他身後的穆提婆,好使陸令萱也一併連坐…
“廣寧王。”
一個聲音打斷了孝珩的思路,他停下來,正看到執刀而來的韓長鸞。
他神色淡然,忙拱手道:“昌黎王。”
韓長鸞走到近前,嘴角輕勾道:“陛下有詔,近日將往晉陽,請殿下同行,還請殿下儘快回去準備。”
“勞昌黎王回稟,小王定當謹遵陛下之意。”孝珩恭敬道。
“那便告辭了。”韓長鸞說完便又邁起了步子。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輕聲說了句:“殿下畢竟是鮮卑貴族,還是少與那些漢狗來往的好,免得禍及自己都不自知。陛下最討厭結黨營私的事情,殿下身爲文襄帝之子,又才華出衆,雖是陛下的兄族,但若哪日惹得陛下不快,可能再想給陛下吹個曲子都難了。”
孝珩心裡一驚,回頭再看時,韓長鸞已經走遠。
他暗暗捏了把冷汗,凝着他離開的方向觀望良久,心裡卻開始騰起不好的預感。
這韓長鸞,現在不僅是領軍大將軍,還封了昌黎郡王。與錄尚書事高阿那肱,總管外兵和宮內機密的穆提婆一同擔任朝廷中樞的要職,三人榮寵之至,號稱“三貴”。
韓長鸞的弟弟韓萬歲,他的兒子韓寶行、韓寶信,也都因他富貴,還尚了公主爲妻。
每當羣臣早朝,陛下常常先召韓長鸞入殿諮詢,等他下殿後,才讓奏事官上朝奏事。如果陛下不上朝,內省有緊急的奏事,都會由韓長鸞去奏報,軍事和國家的重要機密,也多經其手。
他因此跋扈日甚,對士人的痛恨也越發明顯。早晚朝見、宴會、私下覲見陛下時,他經常惡言以告,還常馳馬帶刀,從不緩步而行,瞪眼伸拳,擺出吃人的架勢。朝廷的官員同他商量事情時,不敢擡頭看他,生怕遭他辱罵。
這些時日,他時常破口便道:“漢狗使人很不耐煩,只能殺掉他們!”這個漢狗指的便是祖珽…
若是他與穆提婆和陸令萱同仇敵愾,那想要扳倒陸氏母子恐怕沒那麼容易,不知道祖珽這一次能否在這場鬥爭中勝利…
*******************************************
齊武平四年(公元573年)夏,高緯下詔以大司馬、蘭陵王高長恭爲太保,大將軍、定州刺史、南陽王高綽爲大司馬,太尉衛菩薩爲大將軍,司徒、安德王高延宗爲太尉,司空、武興王高普爲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宜陽王趙彥深爲司空。
蘭陵王府中,長恭披散着頭髮靜靜走在池塘邊,神思飄渺。
他如今放了兵權,升爲太保,又被加封樂平、高陽等郡公,雖不會再有戰功,但心裡依舊難安…
前段信州有盜賊橫行,殺了刺史和士休,陛下本欲召他前去討伐,後因爲他有病改遣了南兗州刺史鮮于世榮前去。
他託病不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可以逃過一次,但下一次呢?
他的病已經好了…
“殿下,廣寧王和安德王來了。”隨從匆匆前來稟報道。
長恭腳步微頓,側首看向來人:“知道了,我隨後就去。”
說完他擡步向自己的寢殿而去。
侍從領命退下,便招待孝珩和延宗兩人先在花園中休息。
不一會兒,長恭換了一身牙白色暗紋的便服,向花園而去。
延宗率先看到了他,可下一瞬,他卻不禁眉頭一鎖。
這還是曾經那個四哥嗎?此時的他鬚髯未修,臉色憔悴,再不見當年的風采…
“四哥?你怎麼弄成這樣?”延宗忍不住上前幾步扶住他。
長恭溫柔一笑:“沒什麼,只是之前身體不好,現在沒什麼大礙了。”
“身體不好?有沒有叫過太醫?”延宗見他這般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又急又氣。
“小病而已,不用那麼勞師動衆,養養就好。”長恭說着便示意他一同坐了下來。
延宗還想說些什麼,孝珩卻打斷了他:“身體終究是自己的,有些病不能拖,若是呆在鄴城不自在,過幾日我向陛下請奏,到時候讓你回封地呆上一段時日。如今陛下正因皇祠內車軌之事在興頭上,估計不會阻攔。”
“二哥?…”延宗對此很不悅。
前些日子,陛下祭皇祠時發現其內有車軌之轍,而周圍並無人跡,不知車從何而來。穆提婆便藉此稱是神佛降臨,爲陛下之福。陛下以爲大慶,便班告天下。
這事明顯是穆提婆等人無中生有,二哥勸不了不勸也就算了,怎麼還拿着這事情做文章…而且四哥他…
孝珩沒有理會,繼續道:“不過有些責任終歸改變不了,該來的時候還是會來,大丈夫一生,求的不過保家衛國,坦坦蕩蕩,無愧天地。如今,齊國還需要你,你不能一直這樣消沉…”
長恭一愣,恭敬地對孝珩拱手道:“二哥教訓的是,長恭明白。”
說完,他又端起杯盞,靜靜看向杯盞中的液體。
保家衛國,他何嘗不想?無愧天地,他自是願意!
誰又想像如今這樣?
只是功高震主,斛律將軍的例子擺在那裡,讓他如何能不小心行事?
“對了二哥,周國的使臣這次來,可有妹妹的近況?”延宗轉移了話題,感慨道,“都走了這麼多年了…”
孝珩品了口茶,淡淡道:“應該很好吧…小妹託周國使臣問及你們的情況,我便代爲回覆了她一切安好,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那便好…”延宗望向西面,說不出心裡的情緒。
“倒是她讓人帶來包花茶…”孝珩放下杯子。
“花茶?”兩人不解道。
“幹嘛老遠送這東西?”延宗問道。
孝珩掏出一封信遞給兩人。
延宗接過,讀了出來:“兄長親啓,妹在周宮,得於周室天恩,帝賜妹家宅,如膠似漆。前夜偶夢往昔之事,龍舟嬉戲如昨日光景,故思諸兄長。使臣既至,兄又以茶相送,妹甚喜,也願諸兄身體安康。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所住庭院唯草木繁茂,故取其花,可以清泉煮之,細品其味…”
延宗眸中閃過狐疑,妹妹這信寫得簡單,一說她和周主生活很好,二說她想念他們,三說還花做禮,可是讀下來卻總覺得怪怪的。
“二哥,妹妹這花茶可有深意?”長恭問道。
孝珩頷首道:“花茶倒是普通,只是這包花茶所用的灰帕卻有些不同。當年教她繪畫時,我曾教她用石膽等物做染料,若用火燻烤,則所畫之物消失,唯遇泉水方可顯現。小妹說以清泉煮之,我便試了下,果然帕被泉水浸溼後,有些東西露了出來。此茶需細品,她也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那帕上說得什麼?她用此法傳遞,想是不願被周主看到。”長恭繼續問道。
“這帕上的暗紋本是山河社稷圖。”孝珩一字一頓道,“煮後顯現出的是她真正想說的。使臣說她囑咐要將此茶交於我,恐是怕別人發現不了這帕中的玄機,既然如此,周主應該也未曾發現吧。她還真是不聽我當初的告誡,做了件危險的事情…”
“二哥,先別說這些,她寫了什麼?”延宗急切道。
“上面說周主親政以來事必躬親。講武慰兵,重農奉儒;縮減用度,充盈國庫;修好南陳,尋慰西土;聽覽不怠,縮減州郡;增減官制,府置四司…政策用度如我朝文宣伊始,百姓樂道。改東宮官職,以監督太子行事。數日前,又改軍士爲侍官,集軍權於御下,募關隴百姓,除其縣籍,以擴府兵之源…妹妹心裡憂慮,自古帝王如此者,國無不強之理。國強,豈有不思外擴吞併之意。但因夫妻一體,周主情深相待,她亦不敢負。所以思慮再三,作了此信,望我們見後可勉於陛下。這亂世之中,莫安現狀,兩國同強同弱,則不敢輕易相犯,若強弱有差,豈可知乎?她雖入周室,卻爲齊人,唯當盡力固兩國之好…”
長恭心裡一顫,想起當年岸邊的一別,難言箇中滋味,頓覺蒼涼。
延宗緊了緊拳頭:“周主果然不是偏安一隅之人!”
孝珩輕輕頷首,語帶擔憂:“自古帝王,誰不願坐擁天下?只是我們的陛下喜歡偏安一隅罷了。”
三人沉默下來,似是陷入思考。
延宗隱忍着內心的痛苦,身子不自覺地抖動起來。
他早就說過不讓妹妹嫁過去,可是她不聽,陛下他們也逼着她出嫁,說什麼修好求和,兩國的恩怨從魏時就開始,怎麼可能長久…
如今木已成舟,他日若是開戰,面臨兩國的存亡之變,將至她於何地?…
她短短几字和布上紋路的隱喻已將周主的野心展現,而後的字裡行間確是她的難割難捨…想必她寫這個的時候,心裡也很痛苦。
周主親政後一方面休養生息,發展生產,用儒治國,使周國漸漸繁榮,一方面則是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使得帝王之意更容易上傳下達。
再看看他們的陛下在做什麼?!
讓牛馬狗雞的地位比人還高,給馬奢華的氈帳,給狗精美的食物,封馬及鷹犬儀同、郡君之號,甚至按月發放俸祿給這些畜生!
更可笑的是,陛下在華林園建立貧窮村舍,自己穿着破舊的衣服扮成乞討兒,又讓太監宮女們扮成來往之人,他親自叩首乞討。
那些整日討好他,陪他玩樂的奴婢、太監、娼優盡被封官晉爵。這使得他們齊國,開府一職的官員達一千多人,儀同的官職難以計數,領軍增加到二十人。
由於人員龐雜、職權不明,下達的詔令、文書,時常無人執行…
“幾位殿下。”隨從匆匆而至,打斷了兄弟三人的閒話。
長恭見尉相願也跟在旁邊,心沒來由地一跳,但還是平靜地問道:“何事?”
“殿下,淮陰王帶着敕令而來…正在廳堂等您…”尉相願拱手道。
長恭的手一抖,險些將杯中的水灑出。
孝珩看到這細小的動作,不禁眉心微皺,問道:“可知何敕?”
“與陳寇來犯有關,陛下似乎要召殿下出徵…”
長恭將茶盞置於案上,嘆息道:“此真天意也,只恨我去年面腫,今年奈何不發?!”
“四哥!逃避根本不是辦法!”延宗厲聲道,“記得小時候,我因身寬體胖練武時總是出醜,妹妹笑話我的時候,四哥對我說不可以放棄,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要證明自己只有堅持下去,拼到最後一刻,戰場上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那時四哥的話一直激勵着我…”
長恭眼中閃過些哀傷:“是呀,逃避解決不了什麼,可這裡卻不是我熟悉的戰場…”說完他站起身向廳堂而去。
既然無可迴避,這敕他接了便是。
“四哥…”延宗喚道,見他沒有停下,又回頭道,“二哥,我們也去看看?”
孝珩攔住他,叮囑道:“一會兒切勿多言其他,只說因爲長恭久病初愈纔來看望。”
“恩,我明白。二哥放心。”延宗點了點頭,快步跟了過去。
一進廳堂,幾人便見到高阿那肱拿着敕令站在那裡。
看到兄弟三人,他拱手道:“不想三位殿下都在這裡,還真是巧。”
孝珩帶頭還禮道:“淮陰王也是稀客。長恭前段臥病,這幾日纔有所好轉,所以我與五弟前來看望,正閒話家常,不想您竟然奉敕前來,有失遠迎,真是失了禮數。”
“呵…蘭陵王殿下這病可真是夠久的。”高阿那肱帶着些許嘲諷,“不過如今這陳將吳明徹統率十萬大軍來擾境,前方戰事緊急。領軍大將軍文城郡王(皮景和)及賀拔伏恩的隊伍因中途遇到亂民造反,不得不先去平定叛亂。陳寇來勢洶洶,僅僅靠尉破胡和長孫洪略恐怕難以抵擋。陛下前些日子在朝上見殿下氣色不錯,便特敕令殿下火速帶兵前去江、淮救援,殿下身爲帝室宗親,理應爲陛下分憂纔是,該不會…”他有意拖長了尾音。
長恭聽後,忙屈身道:“臣高長恭定不負陛下之望!”
高阿那肱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敕令交到他手裡:“如此甚好,還請殿下及早出發,我也好回去覆命。”
長恭緊了緊手中的敕令:“有勞淮陰王先行回宮覆命,小王交代完府中之事,便啓程趕往江淮。”
“既然如此,我便告辭了。”高阿那肱又看了一眼屋中的幾人,向廳外行去。
待他走了,延宗便一拳砸在旁邊的案桌上:“這高阿那肱,太囂張了!”
“延宗,莫要多言!”孝珩制止道,又看向依舊呆立在那裡的長恭。
“長恭,此事恐非你去不可。這皮景和雖身經數戰,但一直爲斛律老將軍的副將,其人有勇武,卻謀略不足,讓他領軍,絕非吳明徹對手。”
長恭點了點頭,看向尉相願:“對方參軍是何人?”
“乃裴忌裴無畏。”尉相願面露憂色,“據這幾日的戰報,前線屢屢失利,陛下令人商討對策,武衛王紘的意見條條在理,可陛下似乎因爲淮陰王的話不肯採納…如今戰事不容樂觀,若是領軍不能號令部屬,恐怕僅憑殿下之力…”
長恭自嘲一笑,聲音哀慼:“陛下忌我,怎可給我統帥之職,成敗與否,只能盡力一試了!只恐我此去…”
延宗不禁握緊了拳頭,良久才道,“四哥,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貪生怕死?!況南朝軟弱,就算是吳明徹又有何懼?!四哥此去定將凱旋而歸,延宗在鄴城等你回來,和二哥一同爲你慶功!”
長恭拍了拍延宗的肩:“延宗,你果然長大了…你和二哥說得都對,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我寧肯爲國戰死,也不應這樣苟活度日。你曾說想和四哥一起去戰場,可似乎一直沒有這機會,若是四哥還能回來,希望下次,我們兄弟能一同出征!”
延宗有些動容,堅定道:“四哥,我等你回來,然後我們一起保家衛國!”
孝珩看着弟弟們,也上前拍了怕他們:“長恭,戰場之上,萬事小心。若是身體吃不消的話,一定早日回來。”
長恭輕拍他的手背:“二哥放心,出征期間,府中之事,還望二哥可以幫忙照料。妹妹的事,二哥也要多費些心。”
“恩。”孝珩點了點頭,“放心吧。”
長恭回頭看向尉相願:“相願,此次艱險,你仍願隨我同去嗎?”
尉相願拱手道:“願唯殿下令。”
“好!你速去點兵,申時,我們便出發!”長恭命令着,攥緊了拳頭。
小時候,妹妹說要和他一起保護家園。
等她出嫁的時候,她說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他們的家…
可這一次…
他不善的水戰卻是陳軍的強項…
他孤軍難鳴,全軍不再有孝先兄的精密部署,不再有斛律將軍的攔截配合…
這仗,他沒有把握,也不知道這殘軀還能守護這份土地多久!
若是真的戰死沙場…
他嘴角苦澀一笑,也許那樣反倒是幸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比較雜,涉及人物可能多了些,孝珩哥幫大家腦補。。。
關於顏之推,寫《顏氏家訓》的牛人。
關於李德林,邕哥和堅哥都挺愛他的。
關於石膽,就是膽礬,遇熱無色,遇水顯色是無水硫酸銅和五水硫酸銅的相互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