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到現在都不見起色?”是額娘焦急的聲音。
“回娘娘,九公主是積鬱於胸,加上公主本來就體弱,又逢邪風入體,所以病勢沉重。臣已用鍼灸附之,但這病急不得。”
“眉善……”接下來我聽見了額孃的哽咽,“額娘只盼你早點好,陪額娘說說話……”
我來這兒半年多了,額娘待我是極好的,她是真的關愛我。
既然打算承服於命運,又何必使性子呢?讓關心自己的人難受。
也許天性是個鬧騰人兒,心沉寂久了,身體就鬧騰起來了。
說到底,我還是個懦弱的人,不如意了就想要逃避。
可是有些事情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與其哀怨過活,不如精彩走完這個身體該有的命運。到真正該結束的時候,也不枉走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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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再吃點吧。”
豆蔻又把勺子遞上來,我忙推開,“再吃就要吐了!”
“公主,這個補,是九爺派人送來的,還囑咐要公主多進一點。”
“那你也不能天天給我吃,再吃我就要補死了。”豆蔻忙捂着我的嘴,嘴裡還唸唸有詞的,“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
“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到。”
剛聽完小太監通報,就聽胤禟衝我嚷道,“才進門就聽你滿嘴混說,也不忌諱!這病剛好點,就亂說話,實在該打!”作勢要打我的頭。
我只好笑着閃開,也不反駁,我如何和這個300年前的人解釋這叫迷信。
“確實該打!我們都在爲她操心,放下差事來看她,她就這樣滿不在乎的!”胤誐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趕忙陪笑臉,“要打也等我好了再說,我以後不胡說就是了。”知道他們都是真心關心我,衝這份心意我也該爲他們忌口。
胤誐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看着我討好的眼神,也笑了起來,“看她這精神頭快好利索了,不久就能騎馬射箭了!”
胤禟轉頭對胤誐說,“她還是鬧騰點好。前陣子忙,沒顧得上看她,聽十四說她乖得就和小綿羊似的,這不,可就病了。”
“那我好了,你帶我出宮轉轉。”我打蛇上棍,誰叫我確實憋得太久了。
“行。”胤禟爽快的答應着。
胤誐撇撇嘴,“就怕她又嚷着要去逛窯子。”
我冷聲道,“你最好大聲嚷嚷,讓皇阿瑪也知道!”
胤誐訕訕不言語了。
我看他一眼,真沒心沒肺的!這事可大可小,哪能到處說道。
胤禟笑着緩和氣氛,“這次去我的別莊,就不怕她生事了。”
我有點驚訝,“你還沒開府就有別莊了?”
“九哥生意做的好,房產多的是。這開府不開府的和房產無關,是皇阿瑪說了算。”
十四這麼一解釋,我才明白過來。我看着胤禟,突然明白他的意氣奮發時來自哪兒了——來自他雄厚的財力,只是真沒想到這麼早他就已經成了‘奸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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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花樣,讓我着了男裝出門。
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撩起窗布,看向外邊,當看到街上漢裝的女子,那毫無束縛的簡單漢服,不由心生羨慕,輕輕嘆道,“什麼時候我也能穿穿這樣的女裝?”
胤禟也擠到窗邊,向外張望,然後輕笑道,“這又何難!只要你覺着好看,到別莊,讓你換個過癮。”
我抱起兩手叫道,“太好了!”
胤禟不以爲然地笑了起來,“真容易滿足!就幾件衣裳,兩個眼睛就放光了。”
我仰頭答道,“容易滿足才容易快樂嘛!”
看着他不贊成的搖了搖頭,我也不和他辯,而是又看向窗外的景物。
來到別莊,僕人才扶我下了馬車,我就着急的想要去換衣服。在宮裡都是旗裝,出來就是男裝,我還是最想當一回古代的江南小女子,以前在電視上看那樣的衣服就一直想穿上去試試,來這兒這麼久,今日終算是可以如願了。
胤禟看到我那着急的樣兒,一面抿着嘴偷樂,一面吩咐管家,“找幾套最上等的女式漢裝給公主挑選。”
隨即管家就指派了一個侍從在前面爲我引路,“公主這邊請。”
來到廂房,就見牀上已經堆滿了華服,兩個丫鬟走向前向我行禮,“奴婢綠兒,奴婢紅兒給公主請安。”
我聽着這名兒就樂了,“你們是姐妹?”
綠兒回我,“回公主,奴婢們不是姐妹,名字是管家給起的。”
她們很拘謹,我道,“你們隨意點,我是覺得這名字挺又意思的,是不是還有什麼青兒,藍兒的?”
“回公主,是,除奴婢倆,還有青兒,藍兒,橙兒,黃兒,紫兒。”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還真被我猜中,她們的名兒是用紅橙黃綠青藍紫命名的,這管家倒挺有意思的。
我擡眼看到牀上的衣服,眼花繚亂的,走近細看,做工都很精緻,但最讓我偏愛的還是這套素雅的淡紫色。
綠兒,紅兒幫着我換衣,穿戴妥當,我往鏡子前一站,細細端詳,果然是我理想中的古代女子形象——比平時穿着旗裝的自己少了幾份束縛,多了幾份飄逸啊!
我心情大好,突起頑心,對鏡盈盈轉了一圈,粉紫的輕紗層層翩飛,如朵朵祥雲環浮於身,鏡中的女子,仙姿玉立,額間點着俏麗的梅花鈿,青絲半披,雲鬢間小巧的珠花若隱若現……
擡頭凝視着鏡子中那張未施粉黛的臉,靈眸秀澈,顧盼生姿,硃脣皓齒,欲說還羞,發上挽鬏,如水青絲傾瀉及腰,幾縷髮絲在額前調皮的飄動,顯出別樣風姿,入骨風流。
衣襯人,人映衣,如凌於霞採氤氳中,瑩白玉顏上一彎葉眉淺秀,眸蘊珠暉,朱脣微揚,似是語笑如嫣……
“你果然適合如此裝扮……真的,很美……”回頭看向來人,是胤禟呆愣的看着我,眼裡是說不出的驚訝和讚美。
我見他如此,更有幾份得意,嬌笑道,“是九哥這兒的衣服好,前面緊趕着換衣服,沒好好的欣賞周圍的景緻,現在讓我去看看你的莊子吧。”說罷,我先行一步走出門去。
我一面緩步走着,一面放目掃去,看着這裡的景緻,不禁吟道 ,“幽然仙境出塵寰,茅舍粉牆照晴嵐,春色三分楊柳岸,七分更在杏花間,五柳先生若到此,夢中不再見桃源。紅塵擾攘多紛亂,世間何處有桃源,竹離茅舍農家院,自得自樂勝神仙。”
“看來你已經愛上這裡了。”
我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胤禟,輕嘆,“這裡真好!要是可以不回宮,一輩子住在這裡就好了!”
桃源是我的夢,如果能拋卻這個身體的使命,那該多好啊!我隨即又甩了甩頭,這隻能是夢想!
“甩什麼頭啊?”他寵溺的看着我,“你如此喜歡這裡,從今兒起,這兒就歸你了。”
“謝謝你,九哥。”叫多了,我自然把他當成兄長了,他給的寵愛我欣然接受,。但隨即一想,我的快樂便淡了下來,有些幽幽地道,“不過這宅子給我也沒用,我又不能常來。”
他見我黯然下來,眼中橫過一種溫柔,道:“在外能有個夢,總比什麼都沒強吧。”
心裡驀地涌過一縷感動,讓我的眼睛有些微溼潤。
胤禟輕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哭什麼,傻丫頭!我還讓人備了東西讓你燒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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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到了好一會兒了,就你慢!”老十見了面就衝我嚷嚷。因爲年紀相近,就差幾個月的關係,他從不叫我九姐。
我瞪他一眼,“你看十四一點都不着急,就你話多。”
胤禟插口道,“女孩兒家換衣服總要點時間的。”
胤誐有些不滿的嚷着,“九哥,我發覺你現在是越來越縱着她了。”
胤禟只是隨性的笑笑。
“九姐換了漢服確實比着旗裝更美上幾份。”十四打量我過後,讚歎的說到。
我對十四嫣然一笑,“還是十四嘴甜,改明兒一定能討女孩子喜歡。”
突然發現胤禟和胤誐的臉色都暗淡了下來,十四表情也不太自然。
我忙問道,“怎麼了?”
“前些天皇阿瑪給我和九哥都指了嫡福晉!”胤誐沒好氣地說。
“皇阿瑪指的人肯定都不會錯的,家世人品一定都過得去,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對你們而言,娶誰又有多大區別?”前一句算是場面話的話,後一句就真是我的不解了。
“誰說沒區別!”胤誐嚷道。
我挑眉等他繼續,“皇阿瑪要我娶的那個蒙古小公主,野性難馴,指給九哥的又是個醜八怪!”
我看向胤禟想證實胤誐此言是否屬實。胤禟看向我的神色複雜,卻良久不開口。
我柔聲勸道,“外面的謠傳多不可信,若是真如傳言所說,皇阿瑪是斷不會輕易指婚的,他畢竟要考慮你們的幸福。”
“哼,皇阿瑪的心早偏了!從征討葛爾丹起,治河都是太子督辦的,南巡時謊稱捷報,後又發生如此大的災情,皇阿瑪都沒降罪!八哥這次替我們說的兩門親事就因爲太子一句話也就黃了!現在指的人……”
“老十,別說了!”胤禟呵斥道,眼中有傷痛。
胤誐憤然坐下,不再言語,但內心的不平並沒有平息。
康熙這麼明白的人豈會做胡塗事!我覺得這兩門親事,肯定不是因爲太子的話。至於胤誐的憤然,也不是因爲指婚的女子不好,而是因爲她們背後的勢力讓胤誐他們不滿意。
在這裡,人人都知道,婚姻是一種利益結盟的象徵。太子反對,說明這股勢力對他構成了威脅,而胤禩的竭力促成說明了他需要這股勢力。
康熙的指婚反應了康熙的態度,他不希望他這幾個兒子得到這種勢力,他有他的考慮。從這個意義上說,胤誐憤然康熙偏心也倒有幾份道理。這個太子雖不成器,但目前的康熙從感情上是絕對偏愛和基於厚望的。
因爲這種偏愛讓同爲兒子的他們嫉妒,同時太子又無法服衆,所以纔會引起胤誐的憤然與胤禟的傷痛。
可這只是開始,這種情緒會引起接下來的無數紛爭。
我無法撫平他們的創傷,只能盡力讓他們暫時忘卻這些。
“今天叫我來,不是爲着說這些的吧。既然木已成舟就接受吧。我說過,在這個時代,女人能嫁的有三樣東西,一是身份,二是身體,三是心和情感。她們嫁的或許不是你們最想要的,但我相信只要你們願意去發現她們的美好,仍是能得到幸福的。”
不等他們幾個反應,我就又大聲說道,“我難得出來,你們不要掃了我的興!說好來燒烤的,你們三個快點過來!”
我第一個跑向外邊已經準備好的鐵絲架前坐好。十四先跟着來,胤禟也恢復過來,拉着胤誐過來落座。
“以天爲蓋,以地爲廬,在這仙境燒烤可比上次在我屋裡的感覺棒多了!”
見他們都不語,我只有繼續努力活躍氣氛。“九哥說,這裡歸我了。所以今個你們都得高高興興的爲我慶祝這筆飛來橫財!”轉身又對身邊的侍從吩咐道,“上酒!”然後又撩起袖子,豪爽的衝他們嚷道,“我們今個要不醉不歸!”
“什麼飛來橫財,看你這樣就像是打劫歸來的強盜似的!”胤禟第一個笑開來。
“只要九哥不介意我常常打秋風,我是不在乎背上強盜之名的。”我還煞有其事的捲起了袖子,拍了拍胤禟的肩膀。
胤誐也被我逗笑了,對着我直搖頭,“你們說,有什麼是她不敢說的!”
十四則是前俯後仰的,已經樂得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