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醒過來的卓君言心情特別好。他眼睛還沒有睜開，伸展着四肢舒服地嚶嚀一聲。轉着眼珠子擡起眼簾，翻身坐起，結果看到坐在牀尾的袁傳嚇了一跳。
袁傳背靠在牆上，單腿彎曲，手肘搭在膝蓋上邊。他腦袋向後抵着牆，微微向左偏。眼睛閉着，兩片脣也緊抿着。兩米長的牀，他只佔了牀尾小小的一點面積，其餘的全留給了卓君言。
袁傳下巴一片冒出頭來的青黑色鬍鬚茬，眼睛底下也有點點陰影，明顯沒有睡好。卓君言盯着他看了會，又低下頭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正坐在雙人牀的中央，霸道地幾乎將整張牀都給佔領了。再看縮在牀腳的袁傳，他頓時不好意思又很內疚地扒了扒自己的頭髮。
胳膊被晃了兩下，袁傳立刻就醒了。睜開的那雙眼睛裡紅血絲縷縷纏繞，讓他平添了幾分銳氣。等他看清叫醒自己的是卓君言，那點銳利勁頓時消失的無蹤無影。
卓君言沒有發現他的表情變化，跪在牀上扯平被子，邊對他說：“對不起啊，我睡覺不老實，弄得你昨晚都沒睡好。”
袁傳沒說話，手撐着腦袋看他。等被子攤開了，卓君言下了牀，拍兩下被面對袁傳說：“現在還早，你快躺下補補眠。我去洗漱，完了下樓把早餐拿上來再叫你起牀。”
被難以滿足的生理需求折騰了一夜的袁傳確實是困得很，腦袋很沉。他低沉地嗯了聲，身體一歪就倒在了牀上，隨便扯過被子蓋着。卓君言想說讓他到牀中央躺好了再睡，省的這樣窩着待會不舒服。可是看到他閉上了眼睛，話到了嘴邊就收了回來，怕再次打擾到他。
進了浴室，卓君言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精神飽滿，腦子裡又浮現出剛纔袁傳臉色疲憊的摸樣，愧意又多了些，刷牙洗臉時動作都放到了最輕，發出的聲響儘量最小。
外邊一道驚雷伴着閃電。
袁傳皺着眉睜開眼睛，屋裡黑暗得讓他想閉眼再次睡去。但那是不能夠的，就算下雨，戲也還是要拍。
腰部用力，挺身坐起來。袁傳抓着蓋在身上的被子，他靜坐了好一會，有些沉的腦子才漸漸變得輕快些。
卓君言開門進來，反手關門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袁傳。結果一轉身，屋裡的燈忽然啪的一聲亮了起來。他擡手擋了下光，透過指頭間的縫看見袁傳坐在牀上，驚訝：“你怎麼醒了？”
嘴角微微上揚，心情愉快的袁傳從牀上下來，過去把窗簾拉開。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天空黑壓壓的。偶爾有閃電劈下，沒有山丘阻擋，能看得特別清楚。
卓君言把帶上來的早餐放到桌上：“陳導說雨太大了，讓我們先休息，等雨小點再出發去學校……你可以多睡會。”
袁傳面對着窗戶活動活動筋骨，轉過身來，臉上疲憊的神色稍緩了些。卓君言看了他眼，靠着桌子輕聲說：“抱歉……晚上開始我睡地上吧。”
“睡不好不是因爲你。”袁傳盯着他，聲音還是啞的，撒謊不眨眼，“昨晚下雨打雷，太吵。”
卓君言擡頭看向窗外，正好一道閃電劈下，金色藍色夾雜在一起，很漂亮的景象。他收回視線，疑惑地喃喃：“昨天夜裡就開始下雨打雷了？”他怎麼不知道？
袁傳看他：“你睡得熟。”
卓君言知道自己一旦進入深度睡眠就不容易被雜七雜八的聲音吵醒，頓時相信了袁傳的話，鬆了口氣還展顏一笑。
袁傳看他露出笑容，心裡也是各種滋味雜糅到了一起。
慾望這東西，總是得不到滿足的同時還在不斷地向上疊加，可怕的，又無法阻擋。
——
等到劇組出發去學校，已經是中午了。雨勢小了些，天還是烏泱泱的，沒停下的意思。正好劇中有三場雷雨天的戲，也就藉着這機會拍了。
“咔！狀態不對，歇會接着來！”
陳導拿着喇叭生氣地喊，喊完了把喇叭拍給助理，拿過她手裡的劇本就朝坐在辦公桌前的常肖去了。
總務一看她這要訓人的架勢，忙把在場扮演老師的幾名羣演給帶出去。袁傳在陳導走近前，也轉身朝坐在休息區看劇本的卓君言走去。
陳導不拍戲的時候對演員都是和和氣氣的，說話也是笑摸樣。可是隻要她到機器前一坐，有演員不給力，說了幾次仍一點起色也沒有，那她就是跟換了一個人一樣，火力全開。
常肖宿醉，再加上今天天氣不好，整個人看上去特別頹廢，脾氣還特別的躁。這一場戲是他飾演的輔導員聽到班級裡在傳一些餘年和王祁之間曖昧不清的事，找了班長王祁過來談話。
他要表現的是平心靜氣，好言好語地和自己的學生談話。但因爲他整個人的狀態就不對，四五次下來，都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小常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我跟你說了幾遍了，要注意眼神眼神！我就感覺不到你眼神中有關切的意思。你也演過不少戲了，這麼點表情變化都掌握不了嗎？”
陳導訓人的時候就沒有刻意壓音量避開人。常肖當着那麼多工作人員的面被置疑演技，臉色一變腦子一熱，說話也有點不過大腦了：“陳導，你說話也有點偏心了吧。我入不了戲，那能怪我嗎？你也要看跟我對戲的人吧，那人不能夠給我感覺，也不能全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吧？”
陳導聽了他這話，當即臉就沉了。許倩看到情況不對，推開化妝師忙站起來走過去。先給失去理智出言不遜的常肖打了個眼色讓他閉嘴，轉頭忙又給陳導道歉。
卓君言看到陳導生氣發威，轉過臉看着閉着眼休息的袁傳。袁傳感受到他的目光睜開眼睛，就見卓君言盯着自己看，被抓包了還坦然的沒有移開視線。他有些驚喜地坐直了身體，挑眉：“這麼看着我，有什麼發現？”
他一開口說話，盯着他看的卓君言反倒收了眼神，舉起捏在手裡的劇本說：“謝謝你。”
袁傳揚脣輕笑，又把眼給閉上了。
那邊常肖被許倩在背後拉扯袖子，回過神來頓時懊悔不已，後背發涼地趕緊跟陳導道歉。陳導揮了下手，示意工作人員準備，對常肖只說了句話：“這次再不過，就不用拍了。”是今天這場戲先不用拍了，還是以後這劇都不用他拍了，沒明說，但顯然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些。
常肖一聽臉都白了。許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也是有點不耐煩了。
各方面準備就緒，打了板後，第七次拍攝開始。
袁傳站在辦公桌前，看着常肖有些浮腫的臉，冷靜沉着地演着自己的戲。常肖被陳導訓話了，也不敢再怠慢，有了點認真的神色。只是在袁傳看來，用力有些過了，顯得很假。估計這條也得被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