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坐在後座上，手肘拄着車窗，手掌撐着腦袋。
王樑往車內的後視鏡裡不停地瞄他，緊張地說：“袁哥，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們先去醫院一趟再去焦總那邊也行。反正焦總都說了，十點纔出發，現在還不到九點，時間上來得及。”
袁傳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搖頭拒絕了：“不用，睡眠不足而已，我眯會就好。你認真開車，小心路口。”
王樑哦了聲，趕緊把視線擺正了。
因爲劇情發展的需要，昨天劇組一直拍攝到了凌晨兩點多才收工，算是進組以來第一個大長夜。陳導說了，今天白天，兩位主演辛苦了一晚可以休息一天，晚上再繼續拍夜戲。
早上五點多，袁傳躺在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懷裡抱着卓君言只覺得渾身暖烘烘的。一陣手機嗡嗡震動的聲音吵醒了他，他警覺地睜開眼睛摸過手機，隔得遠遠地按了接聽的虛擬按鈕。摟着卓君言的手慢慢縮回來，頭也往外邊挪了挪，他這才收回手機放到耳朵邊接聽。
焦嘆在電話的那一邊精神得跟喝了幾瓶紅牛一樣：“我今天要飛一趟上海，順道地幫我媽給你媽送些東西過去。”
袁傳聽着他莫名興奮、聲大如雷，腦袋麻麻的有點難受。他正想回焦嘆一句滾蛋，就聽焦嘆哼哼說：“我想好了，這次過去呢，給你爸媽、給我叔叔嬸嬸先打個預防針之類的，順便幫你探探二老的口風。你呢，也不用謝我了。怎麼說也是發小，幫幫你也是應該的。”說完就是一陣狂浪的笑聲。
“……”
袁傳閉上眼睛，由於睡得有點蒙，腦子不是很清明，壓着嗓子回了句：“幾點走發我微信，我過去找你。”不等焦嘆嚷嚷，袁傳掛斷了電話。
枕在袁傳左手手臂上的卓君言大概是被兩人的說話聲擾到，眉眼動了動，翻身向牆那邊滾了下。他腿彎起來夾着他自己的那牀被子，這才繼續睡覺。
袁傳把手機放到牀頭櫃上，低頭看眼自己空了的懷抱，側過臉凝視着身旁累極了，睡得微微打起呼嚕的卓君言，深吸了口氣。
有些麻的左手臂擡起來蓋在額頭上，也不知道是焦嘆的電話，還是沒有了卓君言擁抱在懷，袁傳突然半點睡意都沒有了。儘管很累，腦子裡亂糟糟的，可意識總是清醒，入不了眠。
“袁哥，到了。”
車子停在了賓館的大門前，王樑扭頭看着袁傳，從他的臉色來看倒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袁哥，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
車鎖解開，袁傳推開車門下車。王樑一看，趕緊解了安全帶下來跟上腳步。
按着房間號找到門前，王樑立馬擡手按門鈴。酒店的牆壁隔音效果不錯，聽不見裡邊有沒有響鈴的聲。
“嗯？”王樑按下門鈴，結果等了會門都沒有開。他看眼靠在牆上閉着眼睛的袁傳，手又擡起來連續按了兩下：“焦總該不會還沒睡醒吧？”
袁傳伸手進褲兜裡掏出手機，睜開眼正要解鎖給焦嘆打電話，門開了。
“你們也太早了吧？”焦嘆只穿着條短褲，頭髮凌亂地打了個哈欠，把門開開後揮了兩下手就往回走，“我都還沒有睡醒呢。”
袁傳斜了人一眼，擡腿往屋裡走。剛進去就被屋裡渾濁的空氣嗆得咳嗽兩下，跟着又被牆上的空調冷風一吹，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王樑捂着鼻子，忍不住嘀咕：“焦總這是抽了多少煙啊？”
焦嘆趴在牀上裹着被子，聽見了話，半睜開眼睛看了王樑一眼，伸出根手指頭指了下房間裡擺着的小桌子。上邊放着一個菸灰缸，上邊扔了足有十個的、都是被咬得乾癟的菸嘴。
“把窗戶開開，空調關了。”袁傳捏了下兩邊的太陽穴，對着王樑說到。他這會是真得有點不舒服了。
王樑誒了聲，立馬行動。焦嘆被窗外射進來的光閃了眼，不得不扭着坐起來，頂着個雞窩頭看着袁傳，一臉昏昏欲睡的摸樣：“說吧，有什麼要交代的趕緊說。”
袁傳瞥了眼被他整得亂糟糟，牀單都挪了位的牀，撈過一把椅子在牀前邊坐下。王樑聽見了焦嘆的話，很自覺地對袁傳說：“袁哥，我去給焦總買點吃的。”說完就往門口走，順手地再把門給帶上。
“怎麼，你那位沒跟你一起過來？”咯噔一下的關門聲讓焦嘆清醒了些，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臉淡然的袁傳，調侃。
——
卓君言醒過來時發現牀邊是空的，有些茫然。袁傳是什麼時候起牀離開臥室的，他一點也不知道。挪到牀邊拿起手機看時間，才八點多。他們三點那會才收拾完睡下，到現在總共也就睡了不過四個多小時。
“幾點起的？”撐着手坐在牀上，卓君言看着屬於袁傳的枕頭只有左邊的一側被壓出來痕跡，輕聲地自言自語。他說完了幾秒後，忽然有點訕訕，抓了兩下頭髮下牀去浴室洗漱。
劇組的大多數人都跟着去拍攝支線戲碼，也就是一些不需要主角出現的場次鏡頭。卓君言下樓後，覺得跟之前比起來，還真有些安靜的不適應。
趙錢在廚房裡吃早餐，瞄見卓君言站在客廳裡發愣，揮手喊人。卓君言發現他，意外地走過去，笑問：“趙哥，你去哪了，這兩天都不見你？”
“家裡邊有點事情，跟總務請了個假回去了一趟。”趙錢拉開旁邊的椅子讓卓君言坐下，又給他拿了個碗，從保溫桶裡邊盛粥出來：“嚐嚐看，我媳婦做的。”
卓君言驚訝：“趙哥已經結婚了？”趙錢說過自己是九零年生的，也就比他多了兩三歲，沒想到竟然已經成家了。
趙錢哈哈笑：“我小兒子都三歲了。”他感慨了聲，“高中讀完就不念了，出來跟着混劇組，掙了點錢索性就跟初戀女友把婚也給結了。”
卓君言彎了眼睛，靦腆地說：“能跟初戀結婚，是件挺幸福的事。”
趙錢回到：“可不嘛。”
兩人各自喝着粥，期間有工作人員出房間拿東西又回房，看見趙錢都跟他打招呼，人緣特別好。
幹掉最後一碗，把保溫桶給颳了個乾淨，趙錢咂吧咂吧嘴，看着慢條斯理喝着粥的卓君言，忽然說：“我聽小軍說，前兩天常肖和許倩又排擠你了？”
卓君言愣了下神，幾秒後才猜想着小軍可能是最近幾天代替趙錢給他們開車的那位工作人員。舔了下脣，他放下勺子，淡淡一笑：“沒什麼，就說了幾句，我沒忍住回嘴了。”
趙錢是聽了同屋的小軍說了全過程的，手指頭跺了下桌面有些說：“我覺得你回嘴回得特別好。就那倆人，是把自己捧得高高的，看誰都比他們矮一截兒，能得他們。”
卓君言輕輕嗯了聲，沒說什麼其他話。常肖和許倩，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只要不太過分，其實卓君言也都無視了。上次忍不住回嘴，也是許倩把袁傳給牽扯了進來。
趙錢腦袋轉了幾下，突然問：“這件事袁傳知道不知道？”
卓君言被他問得一怔，眼睛眨巴了下。趙錢看他那樣就知道他肯定沒說：“我看袁傳對你還特別照顧，可以說挺上心的。這事要被他知道，估計常肖和許倩那邊也不會討到什麼好。”
卓君言想到了第一天進劇組的時候，袁傳堵了常肖譏諷自己的話。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袁傳要是知道了那天的事，肯定會做出些什麼來。就像趙錢說的，常肖和許倩並不會討到什麼好。
這一念頭浮上來，卓君言頓時就有點不知所措，心裡邊變得亂亂的。他站起來，把桌上的髒碗收了收，跟保溫桶一起拿到水槽那就要動手清洗。趙錢一看，忙要去搶：“我來我來。”
卓君言抓過搭在架子上的洗碗布，避開了：“我閒着也是閒着，我來洗吧。”
有工作人員走出來，邊打電話邊擺弄劇組沒捎上的一部機器。估計是遇上什麼難題了，在那招手喊趙錢過去。趙錢應了聲，不好意思地拍拍卓君言的肩膀，往外走。
擠了點洗潔精在洗碗布上揉搓，卓君言眼神迷茫地盯着水龍頭上凝聚出一滴水珠。
“咚”的一聲，水珠落在了空蕩蕩的保溫桶裡，幽幽地一聲。
卓君言雙手一抖，忽然驚醒一般晃了晃腦袋，抿緊脣捏起一個碗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