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製造衝突推進劇情,居然隨便一個賭坊裡面都能出現扶桑高手,這部影視劇實在太過隨意,簡直可以說是譁衆取寵了。”
木屐踩在木製樓梯上,響聲清脆,漸行漸近。
五根纖纖玉指輕盈撩起布簾,盈盈碎步,走出一名女子來,雙手交疊於腹,身上衣衫大異於此地風貌,面目雖然冷清,卻自帶一股妖嬈風韻。
感受着女子身上氣勁流轉,裴文德不禁搖搖頭。
賭之一行,實在算不得正當,供養些打手家丁,與官府有些勾結乃是理所當然,但是隨隨便便就出現一名內功已然登堂入室的高手還是太過亂來了,更何況還不是中原江湖人士,而是來自東瀛扶桑的女子。
躬身行禮後,女子擡頭環視一週,略過故意收斂的熊霸天,在裴文德與以帷帽遮面的嶽靈珊身上稍加停頓,最後放在昂首挺胸站在正對面的成是非三人身上,皓腕翻轉,五指併攏成掌,在桌案邊緣只是一拍,就見那張足有三四百斤沉重的綠呢實木賭桌猛然一動,向着三人衝撞過去。
“不對。”
裴文德不自覺挺直身軀,面色微變。
賭坊打開門做生意,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物都曾見識過,成是非今日上門挑釁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本來在他想來,女子這一記只爲試探成是非深淺,本來應當在臨近三人身前之時恰好停下,不應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傷人命纔對。
可是女子方一出掌,裴文德便覺上面附着的力道遠超先前,而成是非身上氣勁沉滯,卻是未能隨着心意調運起來。
“這可與影像上劇情有着出入啊。”
裴文德心中暗念,看着熊霸天雙手悠然納入袖中,絲毫沒有出手干預的跡象,眉頭微皺,卻是沒有遲疑,看不見如何動作,身形已經悄然掠至成是非三人身旁,同樣伸出一掌按在去勢未止的桌案之上。
由激射之勢瞬間轉至極靜,竟而給人一種時間停滯的錯覺。
將手掌從賭桌上收回,負於身後,挪動腳步,看着腳下微不可查的蛛網細痕,裴文德微微搖頭,有些遺憾。
他畢竟演練這太極拳法時日尚淺,腿腳也遠不如手掌來得靈便,雖然成功將勁力導引入地,但還是泄了部分氣機,否則本來不該有任何裂痕留下的。
他不覺什麼,然而這一手使出,卻已經足夠驚駭到其他人。
“這位大俠……”
裴文德方自轉身退回先前位置,就見那位男裝打扮的郡主眼睛一亮,竟而湊上前來,不再理會那邊賭局。
她身份尊貴,生長宮中,雖說吃不得苦,武功雜而不精,但各路高手還是見過不少,見識其實不低。
若是方纔裴文德以外家拳掌或者內勁強行劈開,她都不會太過驚訝,但是裴文德化解得絲毫沒有煙火氣息,盡顯從容,顯然是一名真正的大高手。
“這位女俠,賭局已經開始了。”
大袖一揮,將這位女扮男裝的郡主身形止在原地,裴文德運轉氣機,嘴脣微動,將聲音凝爲一線傳至對方耳中後,便不再去看賭局,也不理會對方驚詫表情,乾脆閉目養神起來。
卻不知這樣表現落入那位嗜武成癡的郡主眼中,反而更加符合高手做派。
兩顆烏黑眼球滴溜溜亂轉,從裴文德身上挪到成是非處,然後再行轉回,沒有片刻停歇,顯然這位小心思不少的鬼靈郡主已經在考慮如何好好利用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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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臺暫且留步。”
賭局結束,尚覺不夠過癮的賭客指指點點着星流雲散,感受着身周忽然多出十數道冷硬氣息,裴文德睜開眼睛,並沒有理會那些膘肥體壯,滿臉兇惡,明顯不懷好意的賭場護衛,而是足尖一點,身形騰躍而起,直接落在一個獐頭鼠目,低頭哈腰,想要混在人羣中離開賭場的中年漢子身旁,隨手在其肩膀一拍。
將成是非謊稱自己親兒,然後抵押給賭坊老闆送入宮中承受胯下一刀,正是他的手筆。
本來越是像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給“觀衆”印象不夠深刻,在這虛幻世界當中形象與原本影像中的模樣就有可能越發偏差,向着人心中那些特性標籤中的外貌自行演化。
不過,他見到成是非後的神情呼吸的異樣卻是將他從茫茫賭客中暴露出來。
漢子肩膀一抖,渾身打個激靈,等到回頭看到裴文德後,臉上一驚,不待鬆弛下來,便又重新掛起熟練笑意,將腰背彎得更低,一臉諂媚,小意問道:“這位大爺,您老找我張老三有什麼吩咐?”
他做賊心虛,雖然和裴文德素不相識,但是他之前圍觀時時親眼見過裴文德出手的,而且偏偏又是爲了替成是非解圍,不由得他不多想些什麼。
“成是非走了什麼狗屎運,找到一個冤大頭不說,居然還結識了這等高手,早知道這樣,賣了他之後就不該再來這個賭坊……”
張老三和成是非作爲搭檔坑蒙拐騙已經有許多時日,自然清楚他的根底,對於那一身東瀛風味的婦人說成是非內功深厚全然不信,只以爲是他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什麼千門詐術,將碎爛骰子偷偷調換進入骰盅。
“我觀閣下同這位兄臺似是舊識,怎麼不打一聲招呼便要匆匆離開?”
用手指向成是非位置,裴文德似笑非笑問道。
單手提起中年漢子,將其掄摜在成是非三人腳下,裴文德抱拳對三人依次施禮,最後看向成是非,開口問道:“他將你賣至何地,你又打算如何發落他,是報官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