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熊霸天幾個突然過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你到底要些什麼?”
輕呼口氣,李政楷迅速恢復鎮定,擡頭看向熊霸天。
裴文德畢竟孤身一人,而且明面上還有着大內密探的身份,算是和他有着同樣訴求。
故而裴文德雖然破除了牽絲線,但李政楷並不怎麼忌憚,說不定還能真正聯手。
剩餘幾人當中,也就熊霸天真正有這個資格和他對話。
和尚、紅葉等人,還不值得被他另眼看待。
拉過椅子重新坐下,熊霸天十指交叉置於腹前,沉吟片刻後,擡頭直視李政楷,緩緩道:“那就要看李大幫主你到底想要什麼結局了?”
手指輕敲,熊霸天視線看向李政楷身後黑衣人,聲音越發緩和,“柳生但馬守和他女兒兩個在這個任務世界的實力高低,你和他們已經認識不短時間了,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纔對。就憑這幾個……”
說到這裡,熊霸天輕輕搖頭,閉嘴不言,意思卻很是清楚明白。
“我只要老老實實按照劇情發展走向就行,柳生但馬守父女兩個自然有段天涯料理,我爲什麼要插手?”
冷哼一聲,李政楷不以爲然道。
“如果是單純遊戲的話,輪迴空間裡面根本就不會有契約者死掉。否則你又何必專門培養這幾個人,不還是以防萬一麼?”
熊霸天眯起眼睛,聲音亦是忍不住冷下來。
他靈覺比不上裴文德敏銳,不能一眼看出四人細微區別,但他和這幾人真正交過手,從反饋來的戰鬥記錄信息中自然知道這四人中除去契約者外,還有這個世界土著存在。
他本來就是真正武者,又在輪迴空間中經歷了那麼多,或許對於神意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沒有裴文德感受深刻,但是對於武功的瞭解見識卻要更加豐富廣博。當然看得出來這些人武功招數有着扶桑劍道陰流的影子,自然猜得出李政楷想法。
看局勢徹底冷下來,紅葉心神一震,忍不住開口,“你也應該知道這個劇情任務本來就有很多不合理之處。”
“有話直說,有……”
李政楷搖搖頭,在說出那個髒字前提前閉上嘴巴。
“雖然段天涯當初是被朱無視送去伊賀派學習忍術,但大家都知道他和柳生但馬守的關係要更加緊密。”
饒是如此,紅葉也被氣得柳眉倒豎。
以手撫胸將怒氣壓下,這位三姨娘儘量用平緩語氣娓娓道來:“當然這種關係也許是後來才建立起來,但是絕對不遲於柳生但馬守受邀過海來到巨鯨幫之前,烏丸兩個綁架行刺只怕也和他脫不開關係。”
“既然這樣,這劇情中硬傷就太多了。”
和尚輕聲開口,補充說道:“朱無視無妻無子,天地玄三個大內密探,作爲義子義女就是他關係最爲親近之人。尤其段天涯是被他作爲繼承人培養的。他是傻了不成,非要主動剪除自己羽翼,還將他們逼到自己對立面去,這可和他表現出來的城府深沉,老謀深算完全不相符合。”
“沒錯。”
眉毛一挑,紅葉聲音提高几分,“如果說後面劇情發展脫離他掌控,但最起碼在巨鯨幫這裡不該是這樣,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李政楷陷入沉思。
雖然這個任務世界脫胎於影像作品,但是想要描繪構造出一個完整世界,自然要填充出許多細節,即使主線不變,但是細微方面肯定有着變化。
更不用說輪迴空間投入契約者到這些任務世界中,本來就有着完善世界的意圖在裡面。
而世界邏輯越是圓融無洽,往往就越會多出許多意外變數來。
感受到這位巨鯨幫主呼吸氣質變化,和尚雙掌合十,輕輕一笑,拋出最後一句。
“和你們這些人不一樣,我們提前知道要進入這個任務世界,提前收集了不少信息。扮演段天涯與上官海棠的男優女伶或者受傷,或者缺少檔期,使得這部影視作品最初立意和後來上映的版本有許多不同。劇本因此大動,有許多不合情理硬傷。巨鯨幫劇情結束後,段天涯便自隱居蛇島,改變應該從這裡開始,所以巨鯨幫這裡劇情發展和熒屏上面呈現出來的不同,我是半點兒不會驚訝……”
靜靜聽完和尚言語,李政楷面無表情,只是下意識捏起毛筆,在掌中緩緩旋轉。
比起和尚所說,他想得還要更遠一些。
這個任務世界原型作品在契約者出身的現實世界中雖不能算傳世經典,但影響力也是不低。在輪迴空間下屬的武俠位面裡面出現的頻率還是比較頻繁的。
故而雖然他沒有刻意收集過這個世界的任務情報信息,但多少還是有所耳聞。
巨鯨幫在這個任務世界當中直接關係到主線劇情,其實不乏有契約者像他這樣繼承了巨鯨幫主的身份。
但是卻不曾聽說有哪個像他一樣觸發過這個隱藏任務。
或許和自己職業有關,但李政楷清楚這絕對不是最關鍵原因。
而且……
無意識轉動毛筆,李政楷視線一一在熊霸天等人身上掃過。
往任務世界裡面分批次投放契約者本來就是十分罕見的情況,在輪迴空間中攏共也沒出現過幾次。
大多是某些契約者在其中發瘋作死,嚴重干擾了輪迴空間既定的劇情走向,必須要重新“撥亂反正”。
可是李政楷知道自己這一批可是都算安分守己,自己更是死死守在巨鯨幫這一畝三分地裡,風平浪靜,怎麼看都不像有什麼末世徵兆來臨的樣子。
只能說明在這個世界在不爲人知的層面上有了他沒有察覺到的變化。
所以面對熊霸天等人不請自來,他依舊沒有太過生氣憤怒,只是想着試探清楚後再做決定。
緩緩喝下盞中已經冷卻的茶水,李政楷思緒徹底冷靜下來,放下杯盞,挺直腰桿,正色道。
“我現在作爲巨鯨幫主,是可以像劇情NPC一樣發佈些任務的。這幾天柳生但馬守他們就要開始刺殺滅門,在幫裡製造動亂,你們不要阻止,甚至還要暗中讓事情變得更亂一些。”
“但是……”
李政楷緊緊盯着熊霸天,然後再看向裴文德,道:“既然你們也覺得柳生父女兩個太過危險,而且變數太大。那麼就不能讓他們有聯手的機會。”
五指發力,將掌中狼毫砰然拗斷,李政楷臉色一厲,道:“柳生但馬守或者柳生飄絮兩人中你們任選其一,不一定非要他們死,但是不能再讓他們有現在的武力。”
熊霸天摸摸肥厚下巴。
除去李政楷嘴裡說得這些,對方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
他們幾個作爲闖入者,不請自來,雖然礙於現實,雙方需要聯手,但李政楷終歸心有不喜。
這既是防止柳生但馬守父女實力過強影響計劃,同時也可以看作是熊霸天他們一方的“誠意”與實力體現。
合乎情理,但並不現實。
柳生家族殺神一刀斬雖然犀利霸道,但熊霸天自負體魄強健,防禦過人,相對而言,是隱約有些剋制對方武功路數的。
只是他一旦出手,不可避免地就要將自身這些人暴露出來,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爲混亂,說不定就會讓劇情向着不利方向發展。
算來算去,也就只有一個人最爲恰當。
“這件事由我接下便是。”
裴文德瀟灑走出,一手負後,一手按在劍柄之上,微笑道:“正好我有一個現成由頭去尋對方。”
李政楷與熊霸天彼此對視一眼,暗暗點頭。
這件事唯有作爲大內密探的裴文德可以在明面上做到。
“不過……”
環視一週,裴文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李政楷鼻尖,道:“不過我有個條件要你答應。”
李政楷並不意外,輕輕頷首一笑,“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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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精舍之中,父女對坐,氣氛凝重至極。
“我一子一女俱爲段天涯所害,我恨不得手刃之。”
柳生但馬守古板面容越發冷硬,肅然道。
“但依我柳生家規矩,父仇子報,兄仇妹報……”
笑聲遙遙響起,裴文德緩步走來,以內力激盪發聲。
“今日裴某觀柳生先生出劍並未有絲毫留手,豈不是與柳生家門訓示相違?”
“是你?!”
柳生但馬守雖已近耳順之年,但有渾厚內力在身,反應奇佳,聲音方起,便已從地上躍起,守在門戶處,拔劍在手,冷聲道:“這是我柳生家與段天涯的家仇私怨,你已經插手過一次,老夫看在李幫主顏面上姑且放你一馬,但若是你依舊不知進退,可就休要怪我刀下無情,葬送了你這年輕人大好年華……”
“此事溯源而上,雙方結怨,還要算到柳生十兵衛身上,天涯兄爲師報仇,可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裴文德停下腳步,對柳生但馬守拱拱手,忽然笑道:“不過裴某也明白柳生先生痛失愛子愛女。正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喪子之仇,其實是沒有多少道理可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