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你覺得裴文德此人如何?”
負手站在大殿外,仰頭看天的朱無視忽然開口。
段天涯沒有急着開口作答,而是在心中迅速回掠一遍記憶。
最初就是他向鐵膽神侯舉薦裴文德成爲黃字第一號大內密探,當時就已經說得很是明白,如今自家義父舊事重提,再次確定,顯然大有深意。
“莫非事情有了轉機?”
如此想着,段天涯不緊不慢道:“之前我推薦他,最主要是因爲他出手救下楊大人遺孤,頗有俠義之風,天然與曹賊對立,而且武功不凡。”
頓上一頓,只能看到背面,看不出自家義父神情有何變化的段天涯繼續開口,語氣更爲慎重,“不過這次任務過後,我覺得文德兄弟行事老道周密,心智成熟,所思所想遠比天涯更爲深遠……”
不置可否地輕嗯一聲,朱無視沒有繼續爲難段天涯,腦袋稍微轉向另一側,“一刀,你怎麼看?”
“未必。”
冷冷吐出兩個字,歸海一刀面無表情道:“如果他真正成熟,就不該在看到烏丸與人交手時貿然現身。太過俠義,對於完成任務可不是什麼好事。”
“義父,莫非陛下已經同意讓裴文德加入我們護龍山莊?”
三人雖然都隱約猜到鐵膽神侯爲何有此重複詢問,但鐵膽神侯在他們心中恩威並重,段天涯與歸海一刀不願明說,只有上官海棠仗着自己女子之身直接開口,“所以您才希望能夠對他有更多瞭解?”
“不錯。”
回過身來,正面看向自己三名義子義女,朱無視眉頭緊鎖,聲音裡難得帶上了幾分煩躁,“陛下聖口親開,在御書房中指示於我,據說太后她老人家也是點頭贊同。”
“這豈不是天大好事!”
摺扇一拍手心,上官海棠面露喜色,道:“之前我們就是因爲擔心陛下觀感才忍痛放棄裴文德,現在陛下與太后主動下令,義父應該高興纔是,怎麼反而一臉爲難?”
“莫非又是曹正淳在御前搬弄是非,誣陷義父?”
段天涯低聲說出猜測。
“確實是是非,但是這一次和曹正淳沒有太大關係,雖然他也想着將裴文德收至麾下。”
朱無視搖搖頭,斟酌片刻,將某些不便宣之於口陰微想法壓下,解釋道:“事情是出在了裴文德出手相救的那人身上,此人喚作成是非。不知怎麼將雲羅哄得服服帖帖。雲羅找到了皇上跟前,陛下不厭其煩,提了個折中意見,就是將他們兩個同時列入考覈範疇,優勝劣汰。”
“成是非此人我親眼見過。”
終於明白自家義父因何事糾結的段天涯忍不住開口,“雖然只是交流過寥寥數語,但天涯大概看得出來,這人性子浮躁,天性散漫,口無遮攔,恐怕難當此重任。”
“雲羅郡主乃是陛下唯一同胞親妹,骨肉至親,感情深厚,我們外臣無法相比。他在這一次中也算立下功勞,太后對他只怕也有些印象,會選擇兩不相幫。”
饒是上官海棠同以機智著稱,此時不禁也感覺棘手起來,以手撓頭,喃喃自語,“而且雲羅郡主受皇上同太后寵愛長大,雖然本性不惡,但是刁蠻任性卻是難免。若是成是非沒有通過考驗,而她卻偏偏不願承認,那纔是真正麻煩。”
“應該不至於此吧。”
段天涯懷疑說道:“和成是非一般,文德兄弟不是同樣與她有舊麼。”
說到這裡,段天涯壓低聲音,道:“而且即便郡主不識大體,陛下總不至於和她一般胡鬧,就爲這麼一件小事,如此一來,豈不是至皇家體面朝廷威嚴於不顧?”
“未必。”
鐵膽神侯還是搖頭,語氣蕭瑟道:“本王乃是陛下與郡主叔父,親眼看着他們長大,最是瞭解他們不過。陛下雖然天資聰穎,但畢竟年紀尚淺,少年意氣自是難免。又不像你們三個一樣自幼嚐遍人間疾苦,自從落生便是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否則也不會爲了制衡,明知道無辜,卻依然坐視曹正淳製造如此多起冤假錯案,殘害忠良。護龍山莊乃是本王一手打造,你們三個又是我收養的多年義子。他對於區區大內密探如此上心,只怕還是覺得可以順理成章地藉機插手我們護龍山莊。能力品性不是第一,成是非這樣一身缺陷的人反而更容易爲他所用,如果他最終食言,我是半點不會意外。”
“義父……”
段天涯三人面色一變,同時肅然開口。
歸海一刀握住刀鞘的右手更是暴起一條條清晰青筋,殺意勃發。
“你們不必擔心。”
擺擺手,似要將三人情緒揮去,朱無視一臉灑脫,只是難掩聲音苦澀,“先帝當年指示我創下護龍山莊本就是爲了護佑當今皇帝,拱衛大明江山,以免他年幼登基被外臣所欺,陛下他過問護龍山莊事務本就再合理不過,更何況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王一言可定人生死,天下間又有何事是他過問不得?”
“那我們就這樣認命接受嗎?”
上官海棠眼神茫然,恍惚出聲。
“自然不是。”
上官海棠連連搖頭,道:“而且之前義父說過一旦觸犯到皇帝的逆鱗,無論是您還是曹正淳都會被陛下一舉拿下,只怕這就是他的底線。”
“我按大義行事,怎能顧身惜命!”
朱無視精神一振,恢復平素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氣態,淡然說道:“既然雲羅對黃字第一號這麼好奇,本王便依她所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