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海風吹起二人一藍一紅的衣衫和同樣如雪的銀髮深深糾纏在一起,鳳飛夕在他那雙皎若冰蓮的藍眸中經久回不了神,他脣畔自始至終都掛着一麼三月春風般的淺笑。
公子溫潤,容顏如玉,不用問不用猜,她已知道面前的他一定是那白狐之王,顏如玉。想來也是在這世間六界,再無誰人能擔當得起這一名。
“喵喵”
陸之遙雲淡風輕的呼喚聲把深深沉醉在顏如玉笑顏間的鳳飛夕喚回了神,收回目光她趕緊凝神定氣在海面落了腳,顏如玉也適時鬆開了她的手腕和腰肢。
輕咳了一聲,她倉促道“如玉君親臨鳳飛島所爲何事?本君有失遠迎還望如玉君海涵。”
彼時陸之遙也行至了二人一畔,她左看一眼陸之遙右瞅一眼顏如玉,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沒等顏如玉回話又問“二位可是血親?”
陸之遙悠悠望着海面未回話,顏如玉挑脣一笑後竟上前輕柔握住了鳳飛夕的手,他的聲音入耳是使人醉酒般的朦朧。
“早聽聞女君嫣容驚世,顏某思慕已久,百花會一錯,顏某一直在想着何時能與女君見上一面。”
他長成這樣還能思慕別人?
鳳飛夕心下慚愧慚愧,面上卻還是有些春風得意的意味,不自覺就挑起了眉梢揚起了脣角“如玉君過獎過獎,今日一見如玉君的風華氣宇,卻真是隻應天上有啊,本君自愧不如。”
好好一場淡雅似夢的海上相遇,被這二人你誇一句我還一聲的對白,硬是折出了脂粉濃煞的風塵味兒。
顏如玉聞言眸輕輕瞟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陸之遙後,狀似輕浮地挑脣一笑“顏某的容貌確實只應天上有,不知聖仙大駕我妖界又爲何事?”
聖仙?是不是仙位很高?鳳飛夕懵懂,她一直以爲陸之遙只是個散散漫漫毫無正經的小神仙而已,卻原來竟是尊大神?
陸之遙聞言眸光輕掃過顏如玉的臉是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淡然,二人淺淺對視,竟有些像在照鏡子。但,像歸像,二人的氣度神色卻是十二萬分的截然不同,這麼兩張天人玉面擺在面前,靜止之間鳳飛夕不禁就屏了息,目光也不知該落在誰身上好。
正躊躇,陸之遙那好似自雲端傳來的碎玉之聲輕敲入耳,有些清冷“如何我還需向你彙報?”
顏如玉溫婉輕笑“自然是不需...顏某今日來是想同女君一路前往蒼宮應十王宴,這..聖仙就不必跟來了吧?”
陸之遙輕輕點了點頭,鳳飛夕疑惑“什麼十王宴?我怎麼沒聽說?”
顏如玉回眸望向她,擡手極其曖昧地幫她把她那被海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銀髮輕柔捋到耳後,看到她有些不自在的別過了臉,他又勾脣一笑“今早纔得到的消息,朽木王當是還沒來的及與你說吧。”
鳳飛夕點點頭“何時會宴?”
“今夜。”他語罷便見朽木君已拄着柺杖一步一落葉自鳳飛島正中央半空的夕木宮中蹣跚行來。
三王一仙立在蒼茫碧藍的穹海面上,海天之間好似蓬蓽生輝,羣魚環繞在四人腳下歡暢遊動,朽木君與顏如玉相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轉首後他捋着白花花的鬍子對鳳飛夕深沉叮囑道“鳳小兒,此乃你初次出席十王宴,架子和氣度你可要端穩了,這裡面你是最小輩的一個,但與我等同爲王,你身份在這,萬不可被人瞧扁了。”
鳳飛夕冷哼着一挑眉,妖冶的面容是覆霜般的冷豔“這有何難,只是你這老朽木在人前是不是對我的稱呼當改改?本君號鳳夕王,你左一聲右一聲的鳳小兒,本君就是想端架子也失妥了。”
朽木君聞言不惱也不怒倒是暢笑了兩聲“你這小兒,唉!看來是老朽多慮了!”他怎麼就忘了,這小娃娃可是在她爹孃喪世的第二日就端穩了君王的架勢登了王位的,朽木君頗有絲欣慰的彎着花白的眉一笑,也還是幸虧鳳飛夕有這麼一副驕橫戾氣的性子,要不然,這麼泯滅人心的天災人禍她一個小小孩兒又如何能抗得過?
顏如玉從懷間掏出一塊泛着墨藍光澤的橢圓玉石後傾身蹲在海面上,手握着玉石在海面一放,認真道了句“芝麻開門。”微波粼粼的海面便霎時通出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水中路。
鳳飛夕黑了半張臉抖了抖脣隨他念了一句“芝、麻開門?”
顏如玉起身將玉石揣回懷裡燦爛一笑“現下人界正流行這句密語,我就隨口說說。”鳳飛夕點頭,原來,公子容顏如皎玉,燦爛心性似孩童。
顏如玉先行一步踩着坐騎白鶴入了無底水路,隨後鳳飛夕也同朽木君站在一朵雲上正欲下穹海,卻在回眸一望陸之遙時有些惘然。
他就這樣眉目淡然地翩翩立在碧海藍天當中,有羣魚一圈又一圈在他腳底的海水中不知疲倦的歡悅遊動,有霞光嬌羞的躲在他身後的白雲間微微探頭,他潑墨一般濃黑的烏髮飄隨在風中如羽如翼,他月華的白衣披在身間是萬年不會消融的冬雪。
他的眸光散漫,淡薄雲天,她一時覺得他似夢又似幻,突然好怕,好怕一眨眼一回首的功夫他就如那黃粱一夢般消散,於是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柔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之遙,你等等我,我很快便回來。”之遙?她從未這般喚過他的名字,平日裡她都是直言喚他陸之遙的,爲何現下她會這樣喚他呢?
她被自己蒙了一頭霧水,卻見陸之遙還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輕輕點了點頭。蹙眉回首對朽木君道“走吧。”
想不透,便不再去想,她一直是這樣。
穹海之下是蒼魚一族的屬地,由穹蒼鎖爲王,這還是鳳飛夕頭一次下穹海,看着周身無邊無際墨藍的海水和各種各族的蝦兵蟹將,忽遙遙思起了那滿是蛆蟲鐵蛇翻滾的滔滔忘川,也不知婆婆和滿天近來如何。
想着想着一擡眼,卻猛然對上離臉僅有一掌遠的一隻八爪章魚,鳳飛夕嚇得一跳腳便自雲上跌落了下去,朽木君伸手沒來得及接住她,疾疾的下墜間,她心想完了完了,端得四平八穩的君王架子就這麼毀了。
正打算閉目靜等着落地,水路上方卻霎時金光一現,鳳鳴九天,那赤金的鳳凰就這麼離弦的箭一般俯衝下穹海穩穩妥妥地將她接在了寬闊的背上。
她落腳後俯身在金鳳頭上撫了撫,正暗自嘆着好險好險,下方的顏如玉也已折了回來,見她無事便輕輕一笑“這金鳳倒是護主,不知這等名貴的妖獸,女君是由何處得來的?”
鳳飛夕抿脣一笑,仰頭望天朝那懶散斜躺在麒麟背上的一襲絳紫雲衫的人影努了努嘴“沉華送我的。”
顏如玉聞言隨她望去時,玉面霎時失了血色一片悽白,鳳飛夕再一回首,那如玉的公子卻竟然穩穩抱住白鶴的脖子飛速逃似得朝海底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