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碧喜買了點東西來到扈美芹家。扈美芹說:“漢出差了。”碧喜說:“我知道。銀漢說你的縫紉機光夾線,我來給你修一修。”扈美芹說:“這個縫紉機剛買來就有毛病,沒好過。”碧喜說:“縫紉機夾線有好幾種原因,我看看。”“那看唄。”扈美芹很開心。彩娟給碧喜倒了一杯水。碧喜說:“我今天給你帶了一包好茶葉,你嚐嚐。”打開禮物包,裡面有芝麻餅、雲片糕、麪包、薯條,還有一包鐵觀音茶。扈美芹捂住嘴開心笑道:“都是爺爺、姑姑給買,要不就是吃不上。連俺家的生靈子,都是苛蹭死的。”碧喜用螺絲刀卸掉梭子盒,從兜裡掏出自帶的面巾紙擦乾淨。收拾完,碧喜說:“梭子盒裡面網毛子都滿了,梭皮也鬆了,怪不得夾線。清理清理再上點油就好了。你看這裡面,一層髒東西。”扈美芹說:“一買來就有毛病,這個牌子質量不好。那時候我說收拾收拾吧,結果卸下來裝不上了。當時這也花二百塊錢呢,袁文謙說這個好用。”碧喜收拾完,在面巾紙袋子上縫了一條線,說:“好了。”扈美芹驚奇地說:“也?好了。誒,好不了多長時間還得夾線。就這一戶的東西,不在收拾不收拾。”碧喜說:“找不到毛病的時候,打掃一下衛生,也能有好處。”美芹不以爲然:“打掃它啥用。”
徐晶拿着一件衣服沉着臉進來說:“你這幾天不在家,笑面虎給你做的衣服。”“給我做衣服幹什麼?”銀漢掏出來,是今年流行的絲鳴雙紗文明裝。今天上班就見幾個領導屋裡都掛着這種文明裝。銀漢比量了一下說,“他不量身就定做嗎?尺寸正好。”徐晶說:“你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他量過了。”銀漢笑道:“柯世賢還真是個有心人。”徐晶說:“給你送也不給我送。”銀漢說:“不是什麼好事情,這月計劃又打亂了。這一套多少錢?”“不給你要錢。笑面虎說二百三十塊。”徐晶失落地走了。銀漢掏兜,又把抽屜裡的錢都拿出來也不夠。來找王祖良說:“良哥,你借給我一百塊錢好嗎,發了工資趕緊還你。”祖良馬上掏錢包說:“你這個月成了月光族。”銀漢說:“我還當不上月光族,債臺高築拆不了。我本來計劃這個月就能當上,柯世賢又給送一套衣服,我還得借債,少說半年還不清。”“柯世賢不要錢。你看那幾個領導,誰會給錢?你也隨大流好了。”“那可不行,回頭老天爺跟我秋後算賬。”銀漢說着就出去。王祖良自言自語:“沒法不佩服這個小領導,老共產黨員作風他記得真清楚。怪不得文軍哥說起他就誇獎,確實過硬。”
銀漢來到柯世賢店門前,柯世賢看見忙打招呼:“李主任駕到了,請裡面坐。”又對女助理說:“給李主任倒杯茶。”銀漢說:“不用,柯經理,這是我那套衣服的錢,二百三十塊,您點清。”柯世賢跟助理交換了一下眼色,馬上抓起錢又給塞進銀漢口袋裡:“不要不要,這是送給領導試穿的,不要錢。”不由分說二人就把銀漢推了出來。女助理說:“李主任,你太客氣了,在咱局裡就是一家人。有事就來找我們柯經理,看上哪件衣服就穿走,一說錢就見外了。”銀漢到這裡全沒了一點本事,於是不再麻煩:“好的,回見。”女助理偷笑了:“誰都跟錢沒仇。”柯世賢說:“錯不了,這就是敲門磚,敲誰的門都得開。”
銀漢來到計財科問:“小雅姐,出納員哪去了,這些天怎麼沒見她?”何小雅說:“她貪污,讓包志政抓住,龐局長讓她回家了。”“又一個在金錢面前經不得考驗的。這下好事到不了,生活反倒沒了着落。”何小雅說:“可不是嘛,一說道理沒誰不懂,一做起來就忘了。”銀漢說:“這裡的錢誰來收?”“我先收着吧,龐局長還沒找到人。”銀漢問:“柯世賢欠咱們局的房屋租賃費嗎?”小雅說:“那會不欠不,他才交了一個半月的,還差十個半月。”“他給的衣服,我給他錢他不收,那就交到咱局裡,算他的租賃費。”
柯世賢見銀漢又回來,頗吃驚。銀漢說:“柯經理,這個錢我交到局裡了,算你交的租賃費。”女助理尷尬說:“這麼客氣幹嘛,一套衣服算什麼。”“衣服我試了,做的非常好,謝謝你們。”銀漢說完就回去了。柯世賢一會子也沒恢復自然,把這張收據摶囿成團,扔到劃粉盒裡。
銀漢回到辦公室,馬上就換上了這套新衣服。對着鏡子看看,確實與平日不同,衣冠齊整,風度翩翩。銀漢反倒不適應,有些發窘。徐晶走進來,滿面春風說:“人是衣裳馬是鞍,笑面虎的手藝就是扎掛人。小雅說,見李銀漢交錢,覺得很意外,咱局裡還沒一個這樣的。上回局裡進那個治療儀,明文規定治療一次往財務上交十塊錢。也見王富玲不少收錢,就是到現在賬上就李銀漢交來的三十塊錢。不知道交給王富玲的那些錢都哪去了。”徐晶頗動情,感嘆着走了。
王貴龍接龐壘晚了,龐壘說:“昨天給你說讓你準備充分點,還是出了問題。”車上了路,龐壘說:“後邊的小汽車都插過去了,你怎麼就不能跟緊點?排這麼長的隊,看着是綠燈,走到跟前也紅燈了。”王貴龍跟在一輛公交車後面,結果公交車往右拐走,卻已經紅燈。年輕交警吹哨子示意他停下,過來敬了一個禮:“把車停在檢查區裡面去!”貴龍似笑非笑說:“讓我打小旗指揮交通?”交警說:“參加培訓班,協助管理交通兩小時。”龐壘從後排座上搖開玻璃探出頭來和氣說:“今天有特殊情況,沒坐原來的001,回頭我給你們龐隊長說一聲。”交警認得是一把手,很不情願地立正敬禮:“是。”龐壘臉微紅,和氣對貴龍說:“走。”上了路,龐壘接着數落:“讓記者曝了光怎麼交代!給你說了你不好好準備。”貴龍口齒不怎麼利落地說:“我開那個慣了,這個車有點不熟悉。”龐壘馬上打斷:“你是司機,不能光會開一輛車。就這一點事還用說!”貴龍說:“離公交車太近,把紅綠燈擋上了,沒看見。”龐壘更加不耐煩:“那你開那麼快乾什麼!閃開空總擋不住。”王貴龍不再吭聲。
海英拿着材料進來,面無表情地說:“銀漢,4·27殺人案的材料齊了,就差個總結表沒填。”銀漢說:“填上吧,填上纔好對照證據。”海英沉着臉說:“晶姐說我填的不行,得你填。”銀漢說:“你念着我填,這樣快點。”海英於是一疊連聲地說:“幾個嫌疑人進門的順序是:黃明英喊鄒誼開門,鄒誼門一開,林舜豪、趙宏偉、陳義輝就擠進去殺了鄒誼。對門鄰居王永浩從貓眼裡看到的,先衝進去動手的就是那個主犯林舜豪,然後是陳義輝、趙宏偉……”銀漢連速記符號都用上了也沒記錄全:“說慢點,我跟不上。”海英忿然:“你還會跟不上嗎!”
銀漢拿起電話撥通:“伍科長,閃銳在嗎?”伍志凡說:“閃銳這會沒在。有當緊事嗎?”“不當緊,讓他幫我查個檔案去,沒事,你忙吧。”小宋過來小聲說:“閃銳在休息室看電影。”休息室門留着一條縫。銀漢靜聽,裡面傳出來電影劇中人交談的聲音:“咱們是主人的寵物,就得過得舒服。主人家想幹什麼,咱們不用給他出力。”銀漢輕輕推開門,見王錫平站在後面睜大眼睛看着顯示屏;閃銳在顯示屏跟前坐着,正在一絲不苟地看。電影演着黑貓對白豬說話:“你不是主人的兄弟,是他的寵物。主人對你再好,最終還是要吃豬的。”閃銳回頭看見銀漢,流着淚說:“主人再好,最終還是要吃豬的。”擦眼淚,袖子都溼了。銀漢又退出來,輕輕關上門。小宋迎面走來小聲說:“他總在裡面。”銀漢點頭:“他看得正入迷,我自己查去吧。”查完檔案出來,正見龐壘溜達着往休息室裡走。銀漢只當閃銳他倆得挨吵,然而一絲動靜也沒有。片刻,龐壘和顏悅色回去了。
Wшw▲ Tтkā n▲ CΟ 沒多久,閃銳一溜小跑下樓來說:“主任,我去扶貧去。”李銀漢說:“這次派的是援建幹部,處長級的。”閃銳略尷尬:“龐局長讓去,也不能不去。”銀漢來找龐壘說:“閃銳去扶貧,也就當個跑腿。對於政策和規劃問題,幫不上忙、插不上嘴。”龐壘說:“讓咱們派人,咱們派了就行了。年輕人,鍛鍊鍛鍊是個機會。”銀漢說:“沒有這樣鍛鍊的,起不到作用。”龐壘沉下臉:“那你說誰去?佟樓街殺人案上頭催的那麼緊,幾乎所有人都靠上去了,還從哪裡抽人?”銀漢沒吭聲,點點頭走了。龐壘翻翻眼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