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可是季婉姐也吃不了啊……啊那個,那你晚上還過來麼?”問完我就覺得自己有些白癡,揭開了蕭雲迪的尷尬,他是想避開的吧。
就聽他含糊道:“我會給你打電話。”
說完他就匆匆離開了。
我們三個凌亂在病房門口……
這到底發生什麼了?我跟李瞳告了別,就趕緊匆匆進了病房。
一進門就看見地上扣着那隻小碗,季婉蜷膝抱着坐在牀頭,像是在隱隱地抽泣。
我堵住了衛堯想要進來的步伐,示意他在外面靜候,衛堯點點頭,把屋子裡的空間留給了我們。
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模樣的季婉,瘦弱、無助、彷徨,在我的心目中,她永遠是那個遇事沉着冷靜,說話不拐彎抹角,待人一視同仁的御姐,雖然曾經我們有過誤會,但這更讓我看清了她最真實的一面。
而如今這個坐在病牀上的她,彷彿更像是有了一絲人氣,她也有喜怒哀樂,有她自己的故事,也會痛,也會哭泣。
當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時,她有些抗拒地避開,就是是一隻渾身豎起刺的刺蝟,警惕地抵禦着來自外界的傷害,我輕輕嘆了一聲,說:
“季婉姐,有什麼不順心的,不如大哭一場,你這樣只會讓自己更難受。何況你還病着呢,早上纔剛做完手術……”
季婉的臉從凌亂的碎髮中擡起,她拿微紅的雙眼看着我,咬脣推開了我的手:
“你走吧,我想睡了。”
我無奈,索性拿出厚臉皮來,耍賴道:
“我不走,今晚我陪着你。你就是打我我也不走。”
季婉平靜地抹掉眼淚,繼續開始發呆,直接忽視了我的存在。
我也不強求,把從藥房拿來的藥按照醫囑一粒一粒分好,倒了杯熱水遞給她。
季婉還是不肯吃,我重重把水杯擱在牀頭櫃子上,生氣地說: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是我認識的季婉麼。不就是生病了麼,好好吃藥就是了,你這樣藥也不吃,話也不聽,還要把想照顧你的人趕走,你以爲自己是魯濱遜,一個人就可以活下去嗎?”
季婉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繼續道:
“我不管你爲什麼這麼難過,但是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你要聽我的,不然就是對我的不尊重。你以爲自己現在醒了身體就沒事了嗎,胃出血休克死亡率高達10%,今天要不是我,你早去閻王殿報到了。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嗎?”
“你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連我家地址都不知道在哪,你倒是說說,你怎麼救得我?還有,魯濱遜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個好夥伴叫星期五。”
“我——”這季婉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跟我拌嘴,我忍了,心平氣和好好跟她說:
“是我撥的120,雖然蕭師兄也……幫了忙。”
我越說越沒底氣,但是季婉也不打算再爲難我了,默默地拿起牀前的藥和熱水,乖乖地喝掉。我這才發現,這女人對自己可這夠狠的,手背輸液的針頭都被拔了,呼啦啦一片血……
“你手背上都是血……”我驚叫,扭頭就去按呼叫鈴,然後又手忙腳亂地找棉籤給她按住。
十分鐘後,護士面色不太友善地幫她重新換了隻手輸液,警告道:“別再跑針了,剛做完手術還不消停。病人家屬,你把她看好了啊。”
我點點頭
,季婉撇撇嘴。
等到屋子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她才道:“你家那位呢?”
“託你的福,去給你拿藥了。”我白她一眼。
“很晚了,你們別在這陪我了,我一個人沒事。”
“是嗎?那誰陪你起夜上廁所?誰幫你洗臉脫衣服睡覺?”我咬着牙說:“好不容易衛堯來陪我一天,我還得悲催地在這裡陪你。誰讓我欠你的呢,把你喝到醫院來了。”
季婉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愧疚感,她遲疑着,誠懇地看着我:
“薇薇,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陪我的。而且我也不是因爲跟你喝酒才進醫院的,你不必自責。”
我嘆了口氣:“所以你纔要好好養身體,這樣纔算對得起我這麼累死累活得照顧你啊。誰讓你把那個心甘情願的給打跑了。”
季婉冷哼一聲,我嘆了口氣。
這人估計還在氣頭上,氣性可真夠大的。
不一會衛堯取了藥回來,今晚註定我是走不開了,所以我只好把他拉到醫院樓道里,可憐巴巴示意地讓他先回去睡。
衛堯表示很怨念。
“薇薇,你確定你要陪她,不陪我?“
“呃……”我移開眼神,糯聲道:
“可是她多可憐,都生病住院了。”
“我也很可憐,我也生病了。”衛堯吃醋。
我無奈,道:“那你怎麼樣才肯先回去?我發誓,只要季婉睡了,我保證我今天晚上一定回去。”
“那我還不如在醫院等着你,不然你一會一個人回去多危險?”
“我不是怕你在醫院呆着無聊麼,而且你待着也沒什麼用……”
我越說聲音越小,衛堯欺身上來,把我抵在了樓道的牆壁上,很生氣地說:
“你竟敢說我沒用?”
我扶額……
好難伺候的“小朋友”!
最後,好說歹說把衛堯先給勸回家,我捂着嘴默默又去樓下對面的超市裡買了一些洗漱用品,回來的時候看着季婉揶揄的眼神,我暗自咬牙,衛堯……我跟你沒完。
我又默默地幫季婉收拾了一下狼藉的屋子,那米粥都快乾在地上了,當我面無表情地把碗撿起來,擱在桌子上的時候,季婉不自在地扭過頭去。
一切收拾妥當,我拿着我買的粥,搖頭嘆息道:“浪費了,作孽啊……連味兒都聞不了了。”
“他回去了?”就在我以爲今晚註定要在沉默中度過的時候,季婉終於問了一句核心問題,當然我還是決定小小地報復她一下,遂點點頭:
“嗯,我跟衛堯說好了,今晚我陪你,看我對你多好,舍了男朋友來陪護。”
季婉忍無可忍,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說的是蕭雲迪。”
“哦~,”我把聲調拉得老長,說:“蕭總監啊,他走啦。不是你把他打跑的麼。”
“林采薇!”
季婉瞪了我一眼,礙於她是病人我也不敢太過分,急忙道:
“是是是,他是被我請走的。照顧季婉姐這種美差當然是要我來的。”
季婉被我說的沒話說,硬着嘴又憋了好久,才說:
“我這病可能要養一陣子,下週一也上不了班了,明天幫我辦出院手續吧,我回去養病也是一樣的。”
我擡頭看她,
好像不是開玩笑的,遂拒絕:
“咱能不折騰嗎?你做的是手術,怎麼也要臥牀半個月吧,你以爲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嗎?”
“我沒折騰。”
“那你就聽醫生的,好好在醫院着。真的胃出血不是開玩笑,雖然現在止住了,可是要養好很難得,你要聽話,乖。”我叉腰難得霸氣了一把。
她還要說,我直接阻止她說:“工作的事情還有別人呢,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養病!躺好——”
季婉還要掙扎,我直接把她按倒,然後蓋好被子。
“不是,采薇……”
“睡覺睡覺。”
“林采薇,你能聽我把話說完麼……”
“……”
季婉很羞赧地說:“采薇,其實我想說的是……我想上廁所。”
“……”
十分鐘後,等我把季婉的排泄物默默倒掉,我深刻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從普通的上下級晉升到“貼身陪護”這樣的階段,料想從前我們可是互相拍桌子誰也看不慣誰的死對頭啊……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還真是奇妙……
回來以後,季婉問我道:“你真忍心讓你家那位獨守空房嗎?”
“……”
季婉向我保證道:“我都聽你的,我養病、藥不停,但是衛堯好不容易來一次,如果因爲我耽誤你們倆的正事,我會過意不去的。”
“……我們倆也沒什麼正事。”
季婉幽幽地看着我的嘴脣,不信道:“是嗎?”
我睜着眼睛瞎說:“真的沒有……”
剛想解釋我的嘴巴爲什麼紅腫這件事的時候,卻見蕭雲迪先生竟然去而又返,推門走了進來。
他應該是回家換了一身衣服,先前狼狽的模樣幾乎看不到了,如果可以忽略紅腫的左臉的話。
我明顯感到我身邊的季婉同志身體一僵,她冷冷地開口,道:
“你又來幹嘛?”
蕭雲迪走過來,指了指手裡的飯盒,說:
“新做的粥,我送過來。”
我憋着笑,大氣不敢出。什麼時候見過他這麼好說話的一面?這個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我又吃不了,拿着你的東西出去。”
蕭雲迪的眼神掃過我,直接忽視,他繼續說:
“我給你請了一個陪護……”
“不需要。”冷冰冰的三個字,擲地有聲。
不能看着他們就這麼僵着啊,於是我道:
“啊……那個師兄你先坐下,慢慢聊,如何?”
我特意把我的位子讓給他,然後站起來默默地開始清理季婉四周的小物件。
季婉有些莫名,道:
“林采薇你能別在我眼前晃嗎?”
“哦……那我出去……”
“林采薇,”我剛一轉身,季婉就氣呼呼地說:“你到底想幹嘛?”
“我只是把你能夠得着的東西挪開,省得你一會又亂丟……你說誤傷到別人沒什麼,但是你這一亂動傷口又裂開可怎麼辦?”
“你——”
“哎,別生氣別生氣。我不多嘴了,你們慢慢聊,慢慢聊。”
轉身,我佯裝生氣地等着蕭雲迪,說道:
“蕭師兄,你可得悠着點兒啊,季婉姐還生着病呢,你可不許再惹她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