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堯頓了一下,忽然扭頭看我一眼,說:
“薇薇,我只希望你一生都可以平安歡樂,希望我們可以永遠的遠離那個傷心絕望的地方。你知道嗎,其實在等待結果出來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我想我的父母,想到你,想到我們還沒有完成的夢想。想着想着,又有些後悔,後悔在遇到你的一開始,沒有遵從本心,豁出去和你表白,而是繞了那麼大一個彎子讓你喜歡上我。我太過自信,又太過不自信,我認爲我可以掌握這世上的一切,收放自如,我唯一的不確定,就是你。如果我們能夠早一些時候在一起,或許就不會有那兩年的分離,或許你我現在早已成爲夫妻。
那個時候,走廊裡來來回回的病人、醫生,他們每天來往在這裡,和死神作鬥爭,努力地讓人生的最後時刻不留遺憾。我就在想,如果上蒼真的不眷顧我,那麼給我這有限的時間裡,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安放你的未來,我究竟是該放手,還是讓你與我一起度過這艱難的歲月。”
他鮮少有如此感傷的一面,在我的心目中,衛堯總是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任何難事在他的面前,好像都會土崩瓦解,他的沉穩、他的理智,總是支撐着我走過一個又一個難關。當時高考他送我的複習題是這樣,大學時光他陪着我複習計算機二級是這樣,工作時我絞盡腦汁促成傾心和友創的合併他也付出了太多。
他真的已經成爲了我的依靠和榜樣,在我氣餒的時候給我力量,在我彷徨的時候給我方向,在我難過的時候給我肩膀。
而現在,看着他略帶脆弱的自白,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我想像的出,當他一個人在等待化驗結果時候的那種感受。
一個人,孤軍奮戰。
沒有陪同,沒有依仗。
他只可以咬着牙頂住壓力,迎難而上。
我怕影響他開車,不敢太過放肆,只是輕輕拍拍他的胳膊,情深而往,不禁道:
“你當然要選擇與我一起承擔。我們剛纔說好的,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告訴我,誰要是毀約,誰就是小狗。”
他笑了笑:“我答應你了,你不會再改變。”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你生病,也是提醒你,以後不許再這麼勞累了。”我話鋒一轉,忍不住碎碎念:
“這個結節也是因爲工作壓力太大引起的,以後我要監督你,再不許你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了。”
衛堯來的興致,他道:
“哦?你打算怎麼管我?”
“不許再抽菸,工作上應酬少喝酒。還有,晚上不許再加班了,你們程序猿本來就燒腦,再這麼下去還了得。”
他好像非常樂意我管着他,點頭應承:“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保證做到。”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又不在你身邊,也沒辦法時刻監督你。不然你給我寫一份保證書,怎麼樣?”
“寫保證書?”衛堯略帶驚訝:“你要我怎麼寫?”
“就寫你要保證以後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注意養生,外面的飯還是少吃一些,你自己做怎麼樣?”
衛堯皺眉可憐地說:“工作性質就是這樣,如果等我回家再做飯,吃飯就要10點了。薇薇,你快來S市吧,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管着我了,這樣我就不敢亂吃東西,不注意休息了。”
我看着他眼底“算計”的小心思,故意不拆穿他,一本正經地說:
“這個我已經在考慮了,可總也要等項目結束了。我會申請調職,調來S市。EMT有家分公司是做設備的,雖然沒有在總公司那麼待遇優厚,但是我覺得我願意爲你,來S市。”
衛堯收起了玩鬧的心思,認真地問:“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如果這次你們公司的新汽車上市,只怕上司不會輕易放走你這個人才吧。而且你師哥羅書懷或許也需要你的幫助。”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認真的回答:“是你說的,工作沒了可以再找,但是女朋友就只有一個。對於我來說,也是一樣的,憑我的才華,到哪裡都會有所建樹,可是我不能失去你。我想要和你永遠的生活在一起。換工作這件事,其實我已經考慮很久了。當年我們面臨畢業,是你選擇了妥協,原本打算和我一起留在B市,結果雖然差強人意,願望沒有達成。這一次,就讓我做一些妥協和改變。”
衛堯似有所動容,他遲疑道:
“你……真的捨得下B市的一切?畢竟,你在那裡生活了五六年,那裡有你的老師,你的同學,還有你的朋友。你真的願意爲了我,來S市,重新開始?”
“沒有什麼舍下舍不下的,有你的地方纔有家。”
夜風微涼,從窗口的縫隙鑽進來撩撥着我額前的碎髮。衛堯若有所思,彷彿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終究最後化爲一個大大的微笑。
我心裡甜蜜,連帶望着窗外的夜景也是甜蜜的。
老半晌也不見衛堯有下文,我扭頭看他,卻見他沉思有神,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你想什麼呢,那麼認真?”
衛堯詭異地看了看我,壞笑道:
“我在考慮,我應該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了。那樣你來了,我才裝得下你。”
“……”
我不得不喟嘆:“真心佩服你的性格。”
“怎麼?”
“前一秒才從死亡判、決書上緩過來,你狀態還能這麼好,還能反過來安慰我。”
衛堯笑了笑:“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既然我沒什麼大事,就不能杞人憂天,當然要愉快的面對生活啦。”
“好吧,不過你也別馬虎,要定期複查,知道嗎?”
他勾脣一笑:“當然,我還要等着娶你呢,我不捨得出事。你放心吧,你老公一定會長命百歲。”
第二天就是週末,鑑於昨天衛堯看了個病嚇尿了一羣人,今天我們打算請大家吃飯給大夥壓壓驚。
我也是後面才知道,小孫誤傳訊息的本事有多大。
昨天離楓樺是爲了工作上的事給衛堯打電話,結果衛堯在
裡面檢查,電話還是小孫同學接的。
據筱蕾轉述,小孫這傢伙一副衛堯快要死了的樣子,說話帶着傷感,前言不搭後語,說超聲檢查已經確認有癌變,在做進一步檢查之類的。離楓樺多麼淡定正經的一個人啊,愣是被小孫的一番言語嚇得夠嗆,還以爲衛堯分分鐘就要掛了,急急忙忙打車去了醫院,臨走時還風風火火地告訴了筱蕾。
筱蕾不知道確切細節,只是本着關心給我打了那個電話。
於是,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直把我嚇得扔了工作就直奔S市。
想想也是醉了,不會傳話還真是害人不淺啊。
不過這樣也好,這次檢查雖然把我們嚇壞了,但也算有驚無險,至少衛堯的健康的,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據說衛堯從拿着檢查單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候在門口的一羣眼淚哇哇,苦大仇深的親友團也把他嚇了個夠嗆。
幸好這件事沒有一傳十,十傳百傳到衛堯父母那裡,不然他們哪裡承受得住?
但是這也驚動了衛堯在S市的表哥,衛堯說,等我們給朋友們壓完驚,就要去見見他哥哥了。
彼時再見灰頭土臉的孫曉凱同學,我憋着笑,故作嚴肅地瞪他:
“曉凱同學,你是不是和你們頭有仇,你看你昨天那一段話把我們給嚇的。”
“嫂子,對不起……我也是急糊塗了。怪我沒弄清楚,就亂說話,還害你大老遠跑來。”
“好啦。”我也並非真心怪他,有道是關心則亂,小孫還是很看重和衛堯之間的兄弟情義的。還幫着他一起瞞着我。
這麼想着,我對孫曉凱說:“還未感謝你陪着他來檢查呢。”
小孫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傻笑。
飯桌上,自然少不了筱蕾一對。他們昨天也嚇壞了,今天這頓酒,主要是答謝他們幾個的關心。
因爲還要開車,我和筱蕾滴酒未沾,但是衛堯也非常明智地剋制了一下,離楓樺一上來勸酒,他就說:
“我現在是病人,我要少喝。”
離楓樺煩了,道:“衛堯,你們倆還沒結婚呢。這就開始畏妻如虎啦?”
這個離楓樺一點都沒變,就知道跟我擡槓。
衛堯寵溺地看看我,說:“你錯了,我這不是畏妻,而是遵從妻命,我少喝一滴酒,求她一份心安。”
筱蕾一把奪下離楓樺的酒杯故作嚴厲地說:
“還說衛堯呢,你也少喝點!”
離楓樺看了看自己的心上人,悻悻地歇了氣焰:“不喝就不喝,我吃菜!”
“哈哈,離楓樺,也只有我三姐能收拾的了你。看你還敢不敢跟我掐架。”
離楓樺瞄了筱蕾一眼,冷哼一聲:“我那是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好男不跟女鬥。采薇啊,你可是欠着衛堯的,你以後可得好好對他。”
我看了衛堯一眼,溫柔道:“這是自然。”
“你們這一對一對的,對我造成傷害一萬點。”孫曉凱面帶幽怨,讓人忍俊不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