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沂沒有去找劉念濤,劉念濤反倒找上了他。
早上上官沂回到旅館,老闆娘告訴他,這位有錢的劉先生一直在餐廳等他……
老闆娘的眼神有着好奇,上官沂一來到這個小鎮,有上面派來的警察來找他,現在……連這個據說挺有錢的劉先生也是三翻五次的來找她,小人物的老闆娘不禁多打量了他幾眼,這個先生,嗯,長得真俊……看起來氣質很不凡……人也有有禮貌……就是不多話顯得冷漠了些……
上官沂朝她點了下頭以示感謝,往餐廳走去。
上官沂攔住了他,叫他去忙他的事,劉念濤……或者應該叫劉小偉的人交給他。
荔枝摸摸鼻子,去了。
劉念濤是個面紅齒白書生人物,上官沂走近時,不着痕跡多打量了他幾眼,他想不出……這個人物值得桑洛兒跟他反目嗎?
唉……也許……神之間的事情,不是凡人管得了的。
在心裡稍微嘆息了一下,上官沂在劉念濤對面坐下,點了頭,說:“久等。”
劉念濤微笑:“不客氣。”
接着說道:“上官先生要吃點什麼,自己點。”他把菜單遞過來。
上官沂點了菜,服務員走遠,他說道:“劉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劉念濤沒看他,掏出煙,給了他一根。
上官沂接過,倆人都點了煙,劉念濤吸了一口,吐出,再深吸了口氣說:“我好久沒抽過煙了……”
上官沂熟練地吐着煙霧,並沒有答話。
劉念濤透過煙霧看着那種琢磨不定的臉,說:“我從來都沒有小看過你,不過,還是小看你了……”
上官沂看他一眼,抽着煙,沒有說話。
“你見過桃花了?也見過我兒子了?”劉念濤低着頭,慢慢地說:“昨晚森林裡出現的人是你吧?”
他猛地擡起裡,眼睛裡隱約含着紅色,兇光一片。
上官沂點了點頭,嘴角緊繃,但嘴裡還是沒有說一個字。
“你算是個好人。”看到上官波的無動於衷,劉念濤眼裡的紅光隱去,突然地說:“跟那班沽世盜名的傢伙不一樣……”他喃喃自語着,像是說給自己聽。
他又微笑起來,像個極其有涵養的學者,說:“我兒子很可愛是不是?”
看着他有點喜沾沾的神情,上官沂不知怎麼地鼻頭突然一酸,有點突然明白那些明明有道力卻不作爲的道士的感覺了……
“是,很可愛。”上官沂不再緘默,終於開口。
“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玩玩具,跟小夥伴長大,念幼兒園,讀大學,然後娶妻子……”劉念濤微笑,很嚮往的神情,他說得並不激動,神色淡淡,卻讓人看得無比辛酸。
他的毫不掩飾讓上官沂無法再把心腸硬得像冰冷的花崗石,他閉了閉眼,才說道:“但這一切並不是建立在無辜的生命消失的基礎上的。”
劉念濤笑笑,服務員走了過來,把上官沂點的菜遞上,又走開了,他纔開口說道:“你認爲是那些人全是我殺的?”
上官沂冷靜地看他,卻不置一詞。
劉念濤點頭說道:“血祭能讓殭屍返體,這我知道,你懷疑我,這不是沒有道理。”
上官沂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着一個騙子如何在耍着他的把戲。
可劉念濤並沒有被他的態度激怒,他只是用很平靜的口氣說:“確實不是我乾的,我以前是這樣想過做的,但桃花不讓。”
他說:“我妻子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如果知道我殺了很多人讓他們返體,她會很傷心的。”
“我這一生,無論是活着以前還是死去,包括現在,我都沒有幹過一件讓她傷心的事。”劉念濤說:“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不會做她不喜歡的事。”
“可你想讓他們返體……”上官沂淡淡地說。
“是。”劉念濤毫不猶豫的點頭,他眼睛擡起,直盯着上官沂:“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沒有殺過那些人,汲取他們的血。”
上官沂只是淡淡地說道:“那些人,跟以前的桃花村跟旺水村都有聯繫……而且,這些人都跟你們直接問間接有關係……這些人,有一部份打過桃花村的人或他們的後代,還有一部份,逼死了你的妻子和當時肚子時的孩子的人和後代。”
劉念濤被他的話刺激得眼睛激怒地收縮,面部在一秒內扭曲得不成樣子,但很快舒展開來不復剛纔的猙獰,說:“是,我恨那羣王八羔子,他們害死了我的妻子跟孩子,我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但……確實不是我殺的。”
他看着上官沂,笑容儘管正常但還是藏着扭曲:“儘管我真的想親自動手。”
“不是你那又是誰?”整個虎子鎮裡,最有殺人動機的人是他。
劉念濤笑了起來,只是說:“不是我……我只能說不是我……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那是你的事。”
“但有一條,”他喝了口旁邊的茶,把煙在菸灰缸裡掐熄,說:“你要是敢傷害我妻子跟兒子,不管你在那裡,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饒不了你……”
上官沂冷然地看向他,打斷他的話:“不是你又能是誰?你只有這一個辦法讓他們返體。”
“你怎麼知道只有這一個辦法?”劉念濤雙手交叉,也冷靜地告訴他:“上官先生,我知道你的名聲,你確實是當代最傑出的術師,但我不得不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永遠都別以爲自己是先知。”
上官沂皺眉,不悅,“劉先生,你爲自己找的理由很沒有說服力……”
“我不用說服力。”劉念濤說道:“爲什麼有這麼多人阻擊你找到我?”他嘲笑般看着上官沂:“您的自大讓您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認爲一切都是我做的然後事情都有了解釋?這樣你就可以很快的完成委託把我收服把我的妻兒弄死就可以回你的城裡去了?”
上官沂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本——是——死——了——的,你——現——在——是——復——活……”
劉念濤臉色一變,說道:“我復活自是付出了我的代價,上官先生可別一括而全。”他站起了身,從皮夾裡抽出錢丟到桌子上:“我話盡如此,上官先生要是不相信,儘可以來收拾我……”他冷冰冰地說完,擡腳就要走。
上官沂嘲笑般牽起嘴角,說道:“劉先生如果不是做賊心虛,怎麼三翻五次找上門來。”
劉念濤頓住了腳步,反過頭,笑笑說:“我不想跟你作敵人,我妻子不喜歡,我找你,只是想阻擊任何傷害我妻子跟孩子的可能性,但是……上官先生,反過來同時我也可以告訴你,爲了妻兒,爲了他們的安全,我是可能什麼事都可以幹得出的,我的復活是爲他們而來,他們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這不是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嗎?”他輕聲地說完,安靜地走過,上官沂竟然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他的寒毛聳立,那是威脅在侵襲的前兆……
上官沂吃完飯又來到了三清觀,求見觀長無憂。
無憂在上次的茶亭跟他相見。
開門見山,上官沂陳述道:“你知道遺塵是誰。”
“無量壽佛,老道並沒有欺瞞過施主,貧道確實知道他是誰,他是老道老友的弟子。”並沒有被上官沂話裡藏刀的冷然所感染,無憂道長冷靜地說道。
“不,我只是想知道,道長是不是知道遺塵就在虎子鎮?”上官沂神色又收斂不少,用他一慣的冷然態度說道。
“不,貧道不知。”無憂道長撫了撫須,“確實不知。”
“但……你確實是不管他的事情,這個,道長是知的了吧?”上官沂口氣平淡,但話意卻是咄咄逼人。
“無量壽福……”無憂道長說道:“天理循環,自有其因,不該老道管的確實不該老道管,管多了又如何?回頭一看,全是庸人自擾。”
上官沂看着無憂道長,被他的話引得眉毛一挑,說道:“這麼說來,道長認爲晚輩全是庸人自擾了?”
“施主多思了,世事各有其因,各有其果,施主自是在做自己的事,貧道並不是這個意思。”無憂道長對他說道:“上官先生不是池中之人,自是知道道理,貧道說過,有些事心有餘而力不足,很多事情並不是貧道管的。”
上官沂面相緩和,說道:“道長乃有學之士,晚輩失禮……”無憂道長不管?連那個荔枝所說的功力也不錯的無塵也沒有管得太多,這是不是真實地說明……他們在幫他?
可惜,事情就算不簡單,那麼簡單的那條……
上官沂說道:“我見過遺塵,他說那不是那二十多餘人命的兇手……道長,你說,我該不該收了他?還是該相信他所說的?”
無憂道長的眉毛聳動,看向上官沂,失語般說道:“你看到遺塵了?”
上官沂點頭:“看到了。”
“無量壽福……”無憂道長突然高聲誦訟出道號,剎那,四邊全是那浩然正氣的四個字在耳邊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