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聲音
夜風有些涼。
季究心熱,也不覺得冷,只催着那船伕快些。
這船伕也是個啞巴,手上忙乎了一陣,將小舟靠到了另一艘花船旁。
很快,花船上的人架好了木板,扶着季究登了上去。
啞巴船伕把賞銀收好,再不多看一眼,搖着漿離開了。
他做多了這樣的生意。
不管是男女私會,還是官商往來,若不想招人眼,就會各自尋小舟,到湖中再換,回頭約好時辰再來接人。
只是他今夜的這位客人,沒有約回程。
季究站在甲板上,一面整理衣襬,一面看了眼花船。
小船悄悄靠近花船,歲娘探着腦袋看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拿來套話、拱火,算是個不錯的手段了。
季究頭皮都氣麻了,擡腳就往曲滸肚子上踹:“叫你們坑爺!一羣廢物!吃我季家的喝我季家的,還敢坑爺!”
“真當自己是個人物,要不是投了個好胎,這臨安城有他能說話的份?”
季究又飲了一盞酒,酒氣上了臉,人也急了些,問那船孃道:“溫姑娘怎麼還沒有來?你這船是不是走了一段了?不在原來的地方,溫姑娘找不着了怎麼辦?”
“別這麼說嘛,這傻子要是不傻,我們哥幾個還怎麼發達呀?他把這帳算到溫家頭上,我們再去把溫家那兩小子打一頓,幫他出個氣,不又是……對吧!”
美人相邀,雖是遲了,季究倒也沒有猴急。
這是欺負溫宴沒了爹孃!
曲家兄弟正在其中吃酒,聽聞季究來了,趕緊迎出來。
這船不算大,佈置倒也不差,船艙四周紗幔層層,隨風浮動,沒有多點燈籠,影影綽綽的,獨有一番味道。
季究聽不進去任何解釋,一拳頭往曲滸臉上打去……
“是,”小廝點頭,“公子先入艙飲幾盞熱酒,姑娘待會兒就該到了。”
纔剛伸了手,他就聽見了幾聲嗤笑。
曲滸走在最前,笑着道:“不是美人相約嗎?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
裡頭已經溫了酒,一股子酒香氣撲鼻而來。
他就說呢,以他們順平伯府在臨安城的風光,怎麼會有姑娘家不心動呢?
“看看看看,那個傻子還真以爲是美人相約呢!這麼會兒工夫,怕是做了好一場春秋大夢。”
季究一揮手,打發了船孃,自己喝悶酒,心想,來得這麼遲,一會兒定要讓溫宴罰酒三杯!
曲滸?
她的拳腳只夠翻牆,岐黃也就懂些皮毛,機緣巧合遇上一位精通此道的高人,便苦學了一番。
花船不比小船靈活,季究只能看着前頭那隻在船隻間穿梭,而後消失不見,氣得他酒氣衝腦,越發控制不住。
船上立刻就亂套了。
溫宴示意歲娘莫要出聲,自顧自往下講。
花船的上風處,停了一艘小船,船頭沒有掛燈,很不顯眼。
溫宴就坐在船中,靜靜觀察着船艙裡的動靜。
又想攀他們季家好處,又不老老實實把溫宴送上,拿一個歪瓜裂棗來搪塞他!
“哪來的‘秋’啊!我就說他是個草包,我找個小丫頭騙了一句,他屁顛屁顛上當了!”
姑娘沒有誆她,這可真是一出好戲啊!
果然,溫宴的模仿讓花船上的季究暴跳如雷。
他讓船孃隨意唱了幾首曲子,一面品着酒,一面想溫宴。
季究再一次確定了是“溫三姑娘”之後,滿意了。
若是那小勾人精懂事,他也不是不可以幫她出氣,給老太婆和歪瓜裂棗們一點厲害瞧瞧!
他指揮着把船靠到了平素他們遊玩的花船旁,催着那廂小廝們架了木板,怒氣洶洶走了上去。
“你們讓讓、讓讓,我也來看看這傻子的傻樣!”
季究越想越是心熱!
根本就是定安侯夫人那個老太婆在中間胡攪蠻纏。
歲娘看了過來,而自家姑娘一開口又讓她驚訝不已。
他一把撩了紗幔,對着湖面張望,想看看這些人藏在何處看他笑話:“給爺滾出來!敢給爺挖坑,爺不抽死你們!”
這也不是姑娘扮男子時裝出來的少年音色呀……
季究問道:“是溫姑娘安排的船吧?她來了嗎?”
這是她前世學來的本事,她能模仿別人的聲音。
又是一壺酒下肚,季究終是不耐煩了,站起身來,想撩開紗幔往湖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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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和她自己的聲音完全不同。
“讓你們聲音這麼大!被他發現了,快回大船上去!”溫宴的聲音裡露了幾分急切,一面說,一面示意船伕划槳。
如火上澆油,更熱鬧了。
昨兒跟着花船聽了半宿,就是爲了分清曲家兄弟們的聲音。
他就是看上了溫宴那張臉,那雙眼。
駛離了這一片湖面,各種船隻漸漸多了起來。
兩方都是一身酒氣,你來我往,小廝們勸架又不敢用力拉,忽然間噗通一聲,混亂之中也不知道哪個掉下了水。
此廂動靜把船孃和小廝都引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季究。
船孃忙道:“船是依着姑娘安排的路線行的,公子再等等,今兒月色好,渡口上繁忙,姑娘許是耽擱了。”
好在溫宴是個機靈的,曉得讓丫鬟悄悄來尋他,約他來這船上一會。
曲滸毫無防備,被踢得連退了幾步,愕然看着季究:“誰坑你了?動手做什麼?”
溫宴可真是漂亮,只馬車上那麼一眼,那雙眼睛就落在了他的心上,勾人得緊。
以前的公主伴讀也好,如今失了父母的守孝姑娘也罷,季究半點兒不在乎。
船孃花容失色,小廝唯唯諾諾,依言交代船伕行船,卻是不敢真的去撞。
溫宴面不改色,三四種不同的聲音就這麼從她的口中出來,變化自如。
季究氣得一腳踢翻了几子,指着越行越遠的小船,道:“追上去!給爺把它撞翻了!”
他怎麼好像在其中聽見了曲滸的聲音?
“就是!不是看在姑祖母的份上,誰奉承他呀!”
直到季究耐不住了,溫宴才發出了聲音,她笑了聲。
宮中生活,對她不難,但在夾縫中替家人報仇、平反,哪怕是背靠着霍太妃,自己沒有一點兒能耐是做不到的。
於是,季究就看着一艘小船駛離,他夠不着,只能跳腳。
溫宴看了眼籠子,又看了眼前頭鬧劇——這耗子還丟不丟呢?
感謝書友意十四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