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墨17

地面有一陣不易察覺的晃動,盛滿水的金盆裡僅僅蕩起一道漣漪,僅僅一道漣漪便模糊了他的倒影。

“那就讓我們,跟隨命運的指引。”多麼荒謬的一句話,這他本該嗤之以鼻的一句話,卻像重錘擂鼓般響徹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

因爲這是從啓軒王嘴裡說出來的。

他必須冷靜,打心底裡,他是無法反駁啓軒王的。

啓軒王已經離開了,整個笙歌之城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啓軒王來過又離開,如入無人之境。那些一直守在宮殿門口的衛兵,雙眼從未閉合過,但也沒有誰見過有人進出過宮殿。

今天,是笙歌王爲最偉大的傾城王準備賀禮的日子,他不喜歡被打擾。沒有笙歌王的允許,任誰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荒絕一直等候在笙歌之城的城門外,他一身平民裝扮來僞裝自己,而且僞裝得很好,即使笙歌見了也難辨認的出。而在這裡,誰知道有沒有雪姬的眼線。

他待轉身要走,出來貼告示的侍衛一把推開了他,那侍衛怒道:“滾開,沒看見大爺手裡拿着告示麼?”

天空還是那麼藍,那麼遼闊,那侍衛的手被斬了下來,於是縮短了路人的目光。血流如注,很快便浸透了那張告示。荒絕已經不見了蹤影,圍上來的侍衛紛紛拔刀,注視着周圍失了神的每一位民衆。

那張告示落在了血冷了的黃土地上,在侍衛慌亂的步伐中被碾成了紙糊,然後與血糊在了地上。

“安排上我們的人,先從各城派來的使者開始!”

“笙歌王怎麼辦,他難免不會出賣我們,要不要?”荒絕兩指併攏,悄悄做了個刎殺的動作。

“荒絕,不用擔心笙歌會出賣我們,他知道他自己該怎麼辦,如果他出賣了我們,付黃泉的狼人大軍將會讓笙歌之城變成一座死城,這點他比你還清楚。”

“那麼,就按照行事,只是可惜了,劍影大哥、念穎二姐跟百竹三哥不能跟隨王一起奪回煙雨城,如果有他們三人在,付黃泉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荒絕,你還是不瞭解劍影,他一定會來的。”

啓軒握緊了他的劍,一柄樸實無華的劍,劍名飲狐。他目光灼灼,遙望着笙歌城後的幻月城,他嘴角勾起的陰冷的笑容似在告訴世人,天爵,這將會是傾城給自己挖掘的墳墓!

烏牛山。

這本是座被荒棄的山,後來烏牛山成了賊眉、鼠眼兩人的山寨,倒也添了些生氣。可是他倆卻不該命犯煞星,看來今晚他倆只能睡外邊的馬廄了。

烏牛山寨比不上其他山寨,平日裡賊眉、鼠眼打歇的地兒也不過是間遮風擋雨的破廟,馬廄就馬廄吧,先湊合着過一夜。

前些日子剛入了秋,在離馬廄不過十幾米處,那幾棵老樹下卻已堆滿了枯枝落葉,巫輕輕斜倚在樹枝上。沒有星辰寰宇,他知道,靜謐而止的蒼穹是流轉的,正如頭頂掛在枝上的黃葉的命運,在不經意間會斷了枝頭。水晶球不知擱哪了,他也沒放在心上。

好圓的月亮啊,他伸出手,入眼不過是咫尺的距離,但那卻是觸手不及的天涯。

他笑了,笑自己傻。

窗紙已泛了黃,屋裡的燭光一晃一晃,阿源還在夢中不肯醒來。窗扉緊掩,燭熄滅的那一刻,石頭站在了門外。他看見了巫,也看見了巫身後的黑鴉。

那是一隻落在枝頭休憩的黑鴉,同樣的高度,只是所站的樹枝延伸向相反的方向。那黑鴉與巫僅有一樹之隔。

接着,第二隻黑鴉,第三隻黑鴉……當成羣結隊的黑鴉盤旋在山寨上空的時候,他心裡感到一陣壓抑,無法表達的壓抑。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或許,這裡不是黑鴉該來的地方。

巫總是把說話的人或發出聲音的野獸當做亂嘈嘈的烏鴉,如果自己願意,他甚至會將天空啾啾鳴叫的飛鳥化作彌散的血霧,繼而天空凌亂飄落的羽毛打着旋輕輕落在他肩上,然後便莫名其妙的化作灰煙,最終迴歸了塵土。

他說,這纔是生命最終的歸宿,塵歸塵、土歸土。

找到這兩個人還真是不容易,洛賦拍了拍身上本沒有的塵土,他看不見巫師袍下巫的模樣,那就像是一汪死寂的黑水潭。而面對面,巫卻將他看得很透,即使閉着眼睛,他也能知道洛賦現在正皺縮着眉頭,將自己瞧了好些遍,巫甚至知道在洛賦肩頭正落着一隻黑鴉。

巫道:“我見過這些烏鴉,它們總是嘈嘈亂叫,讓這個世界安靜不下來。”

洛賦道:“本性難移就是了,你應該就是巫,聽劍影那老頭說你被妖魔奪走了一魂,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你看上去就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巫沉默了,那輪明月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顏色,他聽大巫師奶奶說,被妖魔奪走了魂魄的人是會死的。他呢喃道:“原來如此啊,原來,我被妖魔奪走了一魂……我,我還能活多久?”

洛賦但覺好笑,他道:“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怕死,不過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世間像你這樣被妖魔奪走一魂還能好好活下來的人,真是就是承蒙蒼天的眷顧了。”

洛賦肩頭的烏鴉僅僅撲棱了一下翅膀,黑翅下那陣微弱的氣流不經意間便打在了巫的臉上,在朦朧的輕紗般的月光的宣泄下,馬廄水槽裡泛起的水泡無聲的炸開……

石頭有些站不穩,還好他扶住了窗牖上的橫木。賊眉、鼠目輾轉了一下身子,然後繼續呼呼大睡,鐵無離是靠着牆,站着睡覺的,這一刻,他的雙眸猛地睜開了。

洛賦搖了搖手,鐵無離便又睡下了。

燦爛的血霧似落山前最後的霞光,那是生命燦爛的昇華。濺了血的羽毛落滿了洛賦的胸襟、洛賦的肩頭、洛賦的臉龐。在巫的面前,洛賦儼然成了一個血人。

“原來我來這是多餘了,劍影那老頭說不定正躲在某個地方看我笑話,真不明白那老頭在擔心什麼,憑你的實力,那些小妖小魔都得繞開道走。”

洛賦擦去了臉上的血跡,稍稍有些抱怨。

“不過要找到你們還真是不容易,還真是多虧了它們,沒有它的指引我可找不到你們,說不定現在我正跟一羣妖魔糾纏不清呢。對了,我師傅曾經來找過你們,至於他爲什麼來找你我的確不清楚,那也不是我想知道的。”

“既然這裡不歡迎我那我走就是了,只是回去的路只有那隻烏鴉知道,現在它死了,我也就回不去了。既然師傅同劍影有過約定,那我也只好遵從師命留在這裡,總之在這裡,我不會是你們的累贅的,而且我也有很強的實力。”

“我的話就說到這裡,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心裡還在隱隱擔心你會不會對我下手,不過我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對付,真是的,我怎麼感覺被劍影那老傢伙欺騙了似的。”

他的話很多、很多,怎麼看都像是在自言自語。

石頭是爬上來的,他不像巫那樣能騰雲駕霧,一躍數丈高。他是一路揹着丫頭走來的石頭,轉身回望走過的路,路上是他一步一步留下的腳印,留下回憶。

在他看來,洛賦是可憐的,沒有了烏鴉的指引,他便不知道回家的路。

石頭道:“你是誰,你說的劍影又是誰?”

“我是洛賦,劍影前輩就是第一個從迷妄之獄活着走出來的人,他跟我師父有約,要在他回來找到你們之前,保證你們安全無恙,僅此而已。”

“可是,我們並不認識你說的劍影前輩,是不是你弄錯了?”

“或許吧,但這種事我師父可不會搞錯,駕馭師傅的靈獸我只找到了你們,你是石頭,他是巫,而且他還是被妖魔奪走了一魂的奇怪傢伙,我可有說錯?對了,我怎麼沒看見含惜公主?”

“含惜公主,你、你、你是說含惜公主?”石頭驚道,原來那個斬殺火鬃馬妖魔的老者是劍影,但劍影是什麼人他便不知道了。

“怎麼,難道你見過劍影那老傢伙卻不知道他就是劍影,還是說含惜公主已經失足跌進懸崖或是被妖魔吃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該怎麼辦。”

從那輪圓月上傳來隆隆響聲,像是月魔如雷的鼾聲,可笑這世間並沒有月魔。洛賦喋喋不休的“如果”被打斷在喉嚨中,巫師袍的兜帽將他隱匿在一汪死寂的黑水潭中,有誰能看見他臉上的厭煩與冷漠,巫三指彎曲扣緊了他的咽喉……

滾滾翻騰的海浪狀黑雲霎那間遮蔽了無垠的蒼穹,吞噬了那輪明月,也吞噬了那羣盤旋的、待要俯衝而來的烏鴉。

洛賦的臉色愈發蒼白,無聲無息,他掙扎着,欲要擡起的手還是垂落了下去。石頭攥緊了巫的手腕,道:“巫,鬆手啊,你這樣會殺了他的,聖佛是無法原諒你的!”

巫嘶啞的聲音像是剛哭過,他道: “阿源不是你要找的含惜公主,她沒有跌進懸崖也沒有被妖魔吃掉,她只是睡着了,會有那麼一天,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她會醒來的,然後跟她的石頭哥一起回去,此生相依不相離。”

巫扣住洛賦喉嚨隨手將他甩出去好遠。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洛賦從地上慢騰騰爬了起來並咳嗽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冷盯住靜靜斜倚在樹枝上的巫,因爲被妖魔奪去一魂的緣故,他就像一頭徘徊在崩潰邊緣的野獸,縱橫少年癲狂的他,秘密守護着那份不可碰觸的孽緣。

巫要守護阿源,他不允許任何人說阿源的不測;他有個期望,期望着阿源醒來第二眼看到的是他,因爲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石頭哥。

不過浮生走一遭,是緣是劫已不再重要。

悄悄流走的不過是一夜的光陰,石頭躺在樹下鋪了一地的落葉上,睡着了。夢中,他夢見自己駕馭着白色的鯤鵬越過了蝴蝶翩舞的荊棘林,越過了湍流咆哮的墜天涯,越過了有着“妖魔天堂”之稱的末途之禁。

他到了西方,看見了浮屠塔,遇見了聖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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